“198分鐘挑戰膀胱極限”“考研膀胱,看完后膀胱都能考研了”……
在《阿凡達3》上映前,社交媒體上最多的討論是時長,198分鐘直接挑戰觀眾注意力和身體的極限。導演卡梅隆甚至在采訪中貼心地支招:吃咸口的爆米花,鹽分可以鎖住水分,減小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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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15年前,觀眾最大的擔心是買不到票。那時,《阿凡達》的搶票難度堪比春運。人們排著長隊,新奇地看著從未見過的3D眼鏡,小心翼翼地戴在鼻尖上。
電影開幕,一個名叫潘多拉的神奇星球在觀眾眼前展開——樹葉拂面,山體懸浮,一群藍皮膚的納威人穿梭其間,空氣中如水母般輕盈的圣樹種子飄來,伸出手,卻怎么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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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用一部《阿凡達》重寫了3D電影歷史,自此,全球電影有了分野——“前阿凡達時代”和“后阿凡達時代”。
2022年,《阿凡達2》上映,盡管伴隨著故事老套的爭議,仍狂攬168億元票房。全球影史前三中,有兩部都是《阿凡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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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現在,《阿凡達3》沒有讓觀眾苦候太久,于12月19日中國內地與全球同步上映。
IMAX影廳、杜比全景聲影廳、激光廳、巨幕廳……影院早已齊齊準備好迎接觀眾。然而,預期中的熱度沒有來。198分鐘的時長創系列之最,伴隨著劇情老套的質疑聲,《阿凡達3》的預售票房勉強過億元。在豆瓣平臺上,超過2萬人打出7.6的評分,卡梅隆交出了一個還算合格的續作。
在觀眾習慣于“3分鐘看完一部電影”的短視頻時代,這樣一部投資浩大、時長夸張的巨制電影,顯得如此格格不入。《阿凡達3》,還值得我們付出三個半小時的全神貫注嗎?
01
重返潘多拉
如果2010年的《阿凡達》是震撼全球的反殖民主義史詩,那么2022年的《阿凡達2》更像是發生在異星的“家庭公路逃亡片”。
扛著現代武器的人類卷土重來,摧毀了森林,為了保護家人,曾經的英雄杰克·薩利不得不選擇隱忍退讓,遷徙至海洋部落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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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事重心從宏大的種族戰爭收束至家庭內部的羈絆,這一轉變雖然賦予了角色更細膩的情感肌理,但也讓期待看到更大格局沖突的觀眾感到失落。影片中反復上演子女遇險與父母營救的橋段,被觀眾詬病“仿佛陷入了游戲BUG”。
第三部的故事緊接前作,主角杰克一家喪子之痛的傷口未愈,新的危險已經逼近。
《阿凡達3》全新種族——灰燼族登場。他們棲身火山與熔巖間,代表火焰與暴力,黑暗與邪惡。其領袖瓦朗曾親歷火山噴發、全族毀滅,在浩劫中死里逃生,但納威人的信仰——艾娃,卻沒有出手相救。
瓦朗成為全族的異端,她不相信艾娃,而是從仇恨中汲取力量,甚至不惜與人類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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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前兩部只是單個角色的“反水”,瓦朗的出現徹底打碎了“人類負責貪婪、納威人負責圣潔”的二元對立。
當兩個族群的反派拿起槍械并肩作戰時,那些潛藏在潘多拉地表之下的關于信仰崩塌、生存本能與暴力循環的議題,被赤裸地揭開,也為影片最后一個小時的大戰埋下了足夠勁爆的火藥引信。
導演卡梅隆告訴本刊,自己的整個職業生涯都在糾結“暴力的界限問題”。“如果為了和平必須消除暴力,那么為了家人和族群的生存而不得不戰時,我們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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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復雜性也延伸到了人物身上,角色不再非善即惡。人類反派邁爾斯上校不再是一個扁平的工具人。在第三部里,因為兒子蜘蛛的存在,這個昔日的“戰爭機器”終于長出了軟肋。這種羈絆讓他在某些時刻,不得不與死敵杰克站在同一個戰壕里。
“我覺得《阿凡達》更像是一部大部頭小說。”卡梅隆說,“夸奇(邁爾斯上校)這個角色就像主角杰克、奈蒂莉一樣有趣,他會自己進化。”
《阿凡達3》增加敘事厚度的嘗試,贏得了一些好評。有媒體稱贊其“更大膽、更緊湊、戲劇沖突更集中”。影迷評價“影片呈現出了更為復雜的地緣政治圖景,盟友與敵人的關系在反復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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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那些已經被超級英雄電影喂飽的觀眾眼中,這種策略依然難逃好萊塢式套路的嫌疑——這真的不是一款大型游戲的“地圖包更新”嗎?換個火山皮膚,增加幾個新兵種,再來一場海陸空陣營大亂斗,這套公式觀眾已經在漫威宇宙里見了太多次。
知名電影資訊網站World of Reel評價道:“《阿凡達3》暴露了這個系列正在面臨嚴重的‘邊際效用遞減’。第一部《阿凡達》在技術上給人超越時代的感覺,《阿凡達2》進一步推動了這種創新,盡管劇情只能算差強人意。然而,第三部電影,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件‘前朝遺物’。”
《阿凡達》162分鐘,《阿凡達2》193分鐘,《阿凡達3》直接到了198分鐘。
首批看過電影的觀眾發出了觀影攻略,齊齊推薦尿點:“大約在115分鐘,上校找蜘蛛,父子談心,內容可以猜到。”
擺在《阿凡達3》面前的是新的難題,當技術視效不再讓觀眾歡呼,卡梅隆最擅長的“造夢”魔法何去何從?坐在銀幕前的我們,已經不再相信夢了嗎?
02
造夢魔法失效了?
從影院出來,觀眾手里仍攥著電影票,面前的潘多拉星球消失了。街上車燈亂閃,喇叭聲刺耳,地鐵將人群吞進吐出。
一想到第二天的考試、工作、會議,煩悶和惱火涌出,落差之大,讓人心里一空。在2010年,它有一個名字,名為“后阿凡達抑郁癥”(PADS),一度蔓延全球。
在海外“阿凡達論壇”上,一位影迷發帖寫道:“自從看了《阿凡達》,我一直很抑郁。看著潘多拉的美妙世界和所有的納威人,我只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他甚至絕望地表示:“我考慮過離開這個世界,如果這樣做,我也許能在一個類似潘多拉的世界里重生,那里的一切都和電影里一樣。”
這個帖子迅速引發了共鳴,收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1000多條回復,其他粉絲網站也相繼跟帖。媒體對此進行了報道,并將這種現象正式標記為“后阿凡達抑郁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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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星球的一切似乎都是美妙的。
試想一下,你置身于這片原始而神圣的土地,與萬物生靈締結了平等共生的契約。你不需要為了生計發愁,而是與親友住在巨大的家園樹里;你也不再受困于朝九晚五的打卡制度,自然就能提供豐沛的果實和獵物。你會怎么選擇?
就連貫穿主線的人類入侵危機,也在某種維度上,拼成了理想世界的最后一塊拼圖。你為了保護身后的部落而戰,無論犧牲代價幾何,至少你擁有了明確的生存意義。
連死亡也不再恐怖。你知道自己的靈魂終將回歸艾娃的懷抱,甚至能通過靈魂樹與生者重逢。在與家人和信仰的連接中,你從未感到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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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2010年,現實世界金融危機余波未平,反恐戰爭的硝煙在中東久久未散,哥本哈根氣候大會在關鍵議題上無果而終。而遙遠的潘多拉星球,替人類寄存了最后一個關于美好生活的希望樣本。
那時觀眾還愿意相信“天下一家”,部落代表田園牧歌式的浪漫。15年后,這種敘事似乎正在失效,潘多拉變了,我們凝視它的目光也變了。
杰克與奈蒂莉,一位是來自地球、駕馭魅影的無畏騎士,一位是生于潘多拉、自由勇敢的森林公主。他們跨越種族相戀,共同為部落戰斗,兒女情長與保衛家園巧妙地圓融在他們的故事線中。
但在第二部開篇,擁有了5個孩子的他們,卻略顯疲態,仿佛一對跟在孩子身后擦屁股的焦慮中年夫婦。曾經的英雄整天忙著訓斥闖禍的二兒子,兒子的成長弧光依然是向嚴父證明自己。這種老套的父權敘事,難免讓觀眾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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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凡達3》中,杰克希望奈蒂莉拿起現代武器反擊,并質疑艾娃的真實性,因為神似乎從未站出來拯救部落。奈蒂莉回應道,在背離族群、經歷喪子之痛后,信仰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線。
家庭的陣痛、生存的重壓、信仰的易碎,全部被剝開,電影也由此回歸了對于人類社會的沉重隱喻。
比起宏大的史詩,當下的觀眾似乎更偏愛具體的溫情。同期爆火的《瘋狂動物城2》走的是治愈路線,聚焦于微觀的人際關系。反觀《阿凡達3》,拋出了一系列復雜且宏大的困境,給出的解法卻略顯無力。“薩利一家不離不棄”的口號貫穿全片,但在當下,這種“站在世界中心呼喚愛”的努力似乎有些疲軟。
03
“卡神”還能創造新世界嗎?
卡梅隆,被公認為始終站在電影浪潮之巔。
《終結者2》中,他利用CG技術制作出了像水銀一樣隨意變形的液態機器人。皮克斯創始人艾德文·卡特姆如此形容《終結者2》的影響力:“后來CG便如暴風雨一般占據了整個好萊塢,所有電影公司都開始組建自己的CG制作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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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達1》上映后的短短一年內,全國新增影院803家、銀幕3030塊。2024年,全國銀幕總數已經達到90968塊。中國用15年,將承載造夢的銀幕擴容了近十倍,電影行業也扛過了電視、錄像帶、藍光碟的輪番沖擊。
但隨著流媒體興起,這位曾經激進的“技術狂魔”卻坦言“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威脅”。
卡梅隆對于風口上的AI技術也感到懷疑。他認為,生成式AI取代編劇和演員是可怕的,這會將創作推向平庸的深淵。
“生成式AI只能基于已存在的東西進行訓練。你可以和AI說‘我想要一個發光的森林,觸摸會有反應’。但如果《阿凡達》不存在,它就沒有這樣的素材,也無法創造出這個發光的森林。”卡梅隆說。
飾演奈蒂莉的佐伊·索爾達娜(Zoe Saldana)也對此表示認同。她說:“機器沒有我們擁有的21克重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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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為了保住大制作電影的生存空間,卡梅隆還是將電影的命運,部分押注在了AI之上。
“AI可以幫我們快速地完成合成工作,那會為我們省錢、加快速度。”卡梅隆說,“電影成本尤其是特效成本在上升。我喜歡拍的那些電影,比如《阿凡達》,現在很難再被制片廠‘綠燈放行’,因為它們很容易在市場上失敗。而AI 可能是解決這個問題的部分答案,但它必須是被監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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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現實生活還是電影技術,我們周圍的一切都在加速向前。
散場燈漸亮,觀眾站起身,揉揉腰,甩甩腿,在洗手間門口排隊。走出商場,一頭扎回冬夜。“后阿凡達抑郁癥”似乎沒有再次襲來,人們更平靜地回到人間。
但卡梅隆依然用電影創造了夢中星球:“電影是我們生活的模擬器,包括快樂、愛、悲劇、失去、死亡等所有人類經驗。我們走進電影院,經歷一次模擬,通過感受這些經驗,確認我們的情感機制還在運作。我認為這一點永遠不會消失,也沒有任何其他媒介能創造出這種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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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影迷冬安路在社交媒體所言,不必過分懷舊,大家第一次看到杰克騎著斑溪獸從崖邊一躍而下感到震撼,而“每一代人總會擁有屬于他們自己的躍崖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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