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直到老師請家長，崔國明才知，和妻子最對不起的人是夢夢

崔國明這陣子可真是風光。服裝店開張第一個月就凈賺兩萬三，這數(shù)字在當時的東北小城，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他騎著自行車都覺得腳下生風，腦子里盤算的早不是當初許諾給女兒夢夢的那輛夏利車了，別墅的影兒好像都在眼前晃。李小珍在店里忙進忙出，臉上也掛著滿足的笑。

兩口子都覺得，好日子，這才剛開了個頭。他們講義氣，心腸熱，看到郭大炮入獄后他妹妹郭小雪孤苦無依，發(fā)燒在家躺了一天都沒人知道，心里那叫一個難受。崔國明還沒琢磨好怎么開口，李小珍已經(jīng)利落地拍了板：把小雪接家里來?。≡蹅儾蝗边@一口吃的。在他們看來，這是行善積德，是必須做的事。

可他們唯獨忘了，自己家里還有個正處在敏感年紀的親生女兒，夢夢。夢夢這孩子，打小就因為爸爸崔國明那些“不靠譜”的折騰——入獄、下崗、各種大起大落——比同齡孩子早熟。她嘴上不說，心里卻像明鏡一樣，會為爸爸的安危揪心，會為家里的未來發(fā)愁。崔國明下崗那天喝得醉醺醺回家，客廳里亮著燈等他的人，正是假裝寫作業(yè)的夢夢。她不是在用功，是在等爸爸，怕他想不開。這份深藏的擔憂和懂事，崔國明當時未必全然領(lǐng)會。

家里原本的格局，早因表弟二胖的到來改變過一次。夢夢從獨占父母關(guān)愛和一間房的“公主”，變成了要和二胖分享一切的姐姐。雖然有點不習(xí)慣，但二胖是親戚，血脈連著，她也就慢慢接受了。可郭小雪不同，她和崔家非親非故。她的到來，讓夢夢的私人空間進一步被擠壓：公主床換成了上下鋪，夜晚還要忍受小雪無意識的磨牙和夢話，導(dǎo)致休息不好，白天上課直打瞌睡。這些具體的、瑣碎的困擾，沉甸甸地壓在一個孩子心上。

崔國明和李小珍并非不疼夢夢，但他們的疼法，在夢夢看來成了“偏心”。他們覺得對二胖和小雪這樣的“可憐孩子”理應(yīng)多照顧，認為夢夢作為自家的孩子，應(yīng)該理解甚至支持這種“義舉”。李小珍為了不讓小雪感覺生分，特意買了兩雙當時流行的鞋子，夢夢和小雪一人一雙。這在她看來是“一視同仁”的溫暖，但在夢夢眼里，卻是自己最后一點“獨特性”也被剝奪的象征——連禮物都不再是專屬的了。她爆發(fā)了，扔掉了鞋子。這不是針對小雪，而是對父母那種“理所當然”的忽視，做出的最激烈的抗議。

這件事以郭小雪的短暫離家和小雪的道歉收場，夢夢也收下了鞋。但裂縫已經(jīng)產(chǎn)生。夢夢變得沉默，上課狀態(tài)越來越差，成績一落千丈。直到老師把崔國明請到學(xué)校，疑惑又嚴肅地問：“崔夢最近怎么回事？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變故？你這當父親的，得多上心?。　贝迖鞅粏栕×?，他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他這才驚覺，自己對女兒近期的情緒、學(xué)習(xí)狀況，竟然一無所知。老師那句“這可是你親閨女”，像一記悶棍敲醒了他。

那一刻，崔國明和李小珍或許才真正開始反思，他們在忙著創(chuàng)業(yè)、忙著講義氣、忙著照顧他人時，是否忽略了最該精心呵護的至親骨肉？他們給了夢夢衣食無憂，卻可能忽略了那份專屬于她的、不可替代的情感關(guān)注和尊重。這份“對不起”，并非出于不愛，而是源于一種“燈下黑”的疏忽，源于將孩子的懂事當成了理所當然。

說回崔國明的事業(yè)。他的聰明和敢闖敢拼是毋庸置疑的，燒烤店老板南下發(fā)展的決心，某種程度上也是受他敢于“下?！钡挠職飧腥?。但崔國明的弱點也恰恰在此：他敏銳，卻缺乏深耕的耐心；他果斷，卻少了周全的謀劃。服裝生意的成功讓他信心爆棚，很快又一頭扎進“變速自行車”這個新項目，兩萬塊本錢毫不猶豫就投了進去。

為了更快地賺大錢換大房子，解決家里越來越擁擠的現(xiàn)狀（現(xiàn)在家里有三個孩子和一只狗），他冒險獨自前往邊境城市綏河，想做筆大買賣。結(jié)果，人生地不熟，剛一到地方就被人盯上，身上的本錢和貨物被洗劫一空，只能狼狽地空手而歸。這次失敗，給了他沉重一擊。

從這些經(jīng)歷看，崔國明后來的道路不難推測。服裝生意的紅利未必持久，自行車項目前途未卜，加上這次綏河之行的重大損失，很可能將他再次打入谷底。家庭的負擔卻越來越重：夢夢、二胖、郭小雪，還有他出于義氣資助的朋友的孩子，至少四個孩子的開銷像一座大山。以崔國明的性格和責任感，他絕不會逃避。

因此，他最終選擇遠赴韓國打工，就成了一個合情合理、甚至必然的選擇。那不是去享福，而是去干最累的活，掙最辛苦的錢。他的“折騰”從地面轉(zhuǎn)到了海外，動力不再是單純的發(fā)財夢，而是變成了一種深沉的家庭責任——他要撐起那個大家庭，要讓家里的每個孩子，包括他總覺得有所虧欠的夢夢，都能繼續(xù)上學(xué)，吃飽穿暖。#老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