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見到陳悠一,是她主動到醫院來找我。
她說她和衛廷州在我昏迷的第四年相識。
那時候衛廷州的狀態很不好,陳悠一熱烈地闖進了他的世界。
衛廷州也從最開始的不搭理變得越來越柔軟。
他們一起去了很多地方,照片也越來越多,他們牽手、親吻、擁抱。
衛廷州的臉上逐漸有了笑容。
“他愛我。如果不是我,你天天像個活死人躺在那折磨他,他早撐不過去了。”
在我醒來后的那兩周里,他們也正在陳悠一的二十五歲生日旅行途中。
“接到你醒來的電話,他就像又被拉回到我剛遇見他的時候,行尸走肉一樣。”
“他現在還在照顧你不過是因為你救了他一命,他丟不下你這個責任。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放過他?”
我還沒能發出聲音,陳悠一已經吃痛地倒在地上。
我抬起頭,看見了幾步之遙外的衛廷州。
他沖了過來,猛地推開了我,輪椅撞在墻上,悶悶地疼。
他著急地抱著陳悠一,確認她毫發無傷。
隨后冷冷地望向我,眼底是不易察覺的抵觸,“蘇晚青,我都答應會和你結婚了,你還想怎么樣?”
他關心則亂,都忘記了,我哪有力氣把一個健康的成年人推倒呢?
辦理出院那天,衛廷州將我抱進車里。
他不太跟我講話,閑暇時也只是對著手機出神。
無意識地滑動著手機上陳悠一的照片。
我偷偷看過他的手機。
解鎖成功的那一刻,我的眼淚也盈滿了眼眶,鎖屏還是我的生日。
我也看到了,衛廷州將護工的消息設置成了免打擾。
消息累積了近千條,他再沒點開看過。
我拿著手機又哭又笑。
可悲可笑。
我的愛人不再是我的愛人,我卻不知道該怪誰。
特殊設置的手機鈴聲打破了車廂的死寂,我看見衛廷州的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
幾乎珍重地接通了電話。
那邊的人聲焦急,喘著開口,“衛總,你讓我們今天幫著陳小姐搬家。”
“陳小姐情緒太激動,吞藥自殺了,我們現在正在醫院。”
衛廷州所有的方寸盡失,這段時間偽裝出的平靜一瞬間土崩瓦解。
車猛地急剎,他幾乎是表情空白地將我丟在了路邊,連輪椅都沒給我搬下來。
車子掉頭,疾馳而去。
我站在原地,揚起的風貼過裸露的皮膚,吹的人想流淚。
等到月上枝頭,也沒人再返回來接我。
于是我拄著拐杖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去。
身上沒有手機也沒有錢,路過的人見我的樣子有人想上前,卻被一把拉住。
“別去,到時候訛上你了怎么辦?”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大雨降了下來。
我終于循著記憶里的路線走回了我和衛廷州的家。
被淋濕的頭發和衣服緊緊地貼在我的身上,我打了個寒顫。
漆黑的雨幕里,衛廷州的車也剛剛停下,他撐著傘,懷里還摟著陳悠一。
在看到我狼狽的模樣時,像是才想起被他丟下的我,眼里有一絲錯愕。
但只分給我了一瞬,注意力又被懷里的人吸引了去,先徑直離去。
我走地太累了,在最后一絲力氣消失前。
衛廷州再次出現,將我攙到了輪椅上。
闊別七年的家早已充滿了另一個女孩的氣息。
成雙成對的情侶用品、隨處散落的玩偶、搭在沙發上的兩人的家居睡衣。
衛廷州將客廳里陳悠一打包到一半的行李一件又一件放回原位。
我看見他將陳悠一護在身后,忙前忙后喂她吃藥,給她吹頭發。
他替她捏好被子,珍惜地在她頭上落下晚安吻。
而我坐在門口,全身還在往下滴水。
房間那么大,卻好像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衛廷州輕輕地關上房門,像是才看見我。
他走到我面前,緩緩跪了下來,聲音很清晰。
“晚青,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你二十五歲時我失去了你,現在她二十五歲,我不能再失去她。”
“我會照顧你直到你好,也會補償你。”
他紅著眼睛,“你成全我吧。”
我抬起手,但還沒觸碰到衛廷州,就再也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衛廷州。
好遺憾,真的好遺憾。
他上一次向我跪下,是向我求婚的時候。
那時他拿著戒指的手都在顫抖,他說,“我這一生只愛蘇晚青一個人。”
等我從一場漫長的睡眠里醒過來,才發現,只有我被留在了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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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了,高燒三天才退。
衛廷州不讓我出房間,“悠一身體也不好,你別過了病氣給她。”
房間太安靜了,就顯得一墻之隔外的聲音是那么大。
我聽到衛廷州在哄著陳悠一吃補品,帶著心疼讓她不可以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聽到他們討論什么時候讓我離開。
聽到他們在看電影,衛廷州給陳悠一套上襪子告訴她不可以再光腳踩在地板上,陳悠一依偎在他的懷里,“那你就抱著我走路。”
衛廷州溫柔地答應她,“好,永遠都抱著你。”
永遠,多美好的詞語,他也對我說過永遠。
我將頭埋在被子里,在黑暗里無聲地哭泣。
我的病好了,衛廷州也要讓我走了。
“晚青,我給你重新挑了一套房子。”
“這里,悠一她住習慣了,不想再換。”
他替我事無巨細地安排好,我主動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快回去吧。”
他的手松開又攥緊,反復了好幾次。
他還想叫我的名字,我低下頭怕他看見我流淚的眼睛,忙不迭地將他推出門外。
“走吧,走吧,快回去吧。”
我看見衛廷州回了一次頭,然后越走越遠,最終消失不見。
我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康復。
再聽到衛廷州聲音時都覺得恍如隔世,他手里翻閱著我的速寫本。
“晚青,我準備結婚了。”
“悠一在家里翻到了你從前的設計稿,看到了你當初設計的婚服,她很喜歡,我們想把你這張設計稿買下來。”
那是我當初為了我和衛廷州的婚禮設計的,花了很長的時間,修改了無數遍。
只是我和他,再也用不上了。
我笑著說,“不用,就當送你們的新婚禮物了。”
“我也沒什么別的能給你的了。”
衛廷州的眉微微蹙起,他欲言又止,“晚青,你不用存心這樣,好引起我的愧疚。”
我心口一滯,想解釋卻無從開口。
身體好得差不多時,我收到了衛廷州的婚禮請帖。
如夢似幻的婚禮,看著并排在一起新人的姓名,我的心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我站在最遠處看著衛廷州,像看盡這世上最后一眼。
他們開始宣讀誓詞,交換戒指,做我曾經幻想過無數遍的事。
“再見,衛廷州。”
我低下頭轉身離去,有曾經的共同朋友撞到了我。
她神色怔愣,我走地太快,她追了兩步。
“晚青?是你嗎,蘇晚青?”
衛廷州親吻新娘的動作一頓,還是下意識朝著呼喊的方向望去。
那里空蕩蕩的,只有被風吹過的花枝在顫動著,什么也沒有。(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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