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別山!紅軍!”
1949年9月,青海湟中縣委大院里,一個滿身膻味、穿著破羊皮襖的“蒙古漢子”死死拽著縣委書記尚志田的手,憋得臉紅脖子粗,嘴里只蹦出這五個變了調的漢字。
誰也沒想到,這個連漢話都不會說的“啞巴”牧民,竟然是消失了整整12年的紅軍猛將,這12年里,他到底經歷了怎樣非人的折磨?
01
這事兒吧,得先從一張讓人心碎的“通知書”說起。
1937年,安徽金寨縣那個名叫三河村的小地方,老廖家的天塌了。有人捎信回來,說他們的小兒子廖永和,在西邊打仗“沒了”。
老爹一聽這話,眼一黑差點過去,當場就癱在了地上。老娘倒是硬氣,雖然眼淚止不住地流,但還是咬著牙問了一句:“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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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的人支支吾吾不敢細說。這怎么說?說西路軍敗了?說兩萬多兄弟在河西走廊被馬家軍那幫騎兵砍瓜切菜一樣殺得血流成河?那場面,太慘烈,慘烈到連活下來的人都不敢回憶。
這廖永和可不是一般人。在紅四方面軍,他有個響當當的外號叫“拼命三郎”。這人12歲就參加兒童團,14歲正式當紅軍,一路從普通戰士干到副團長,靠的全是不要命。
他打仗有個毛病——聽不懂“撤退”。每次沖鋒號一吹,他把帽子一甩,掄起大刀片子就沖在最前面,跟瘋了一樣。師長每次下作戰命令,最后都得專門加一句:“看住那個廖永和,別讓他又一個人沖進人堆里!”
可就是這么個連閻王爺都敢拽胡子的猛人,在1937年的河西走廊,徹底栽了。
那是一場真正的噩夢。西路軍在梨園口被馬家軍包了餃子。廖永和所在的二營,打到最后只剩27個人。突圍的時候,子彈像下雨一樣,他的腿被直接打穿了,血流了一地,骨頭都露了出來。
更絕望的是,前面是海拔4000多米的托來南山,那是連鳥都飛不過去的地方;后面是殺人不眨眼、揮舞著馬刀的馬家軍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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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永和,掉隊了。他看著大部隊遠去的方向,想爬起來,可那條腿已經不聽使喚了。在那一刻,他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到頭了,等著他的不是凍死,就是被馬家軍抓去砍頭。
02
這一掉隊,就是地獄模式的開始。
起初,廖永和拄著根木棍,在戈壁灘上一步一挪。這地方,別說人,連鬼都不來。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晚上的溫度能把石頭凍裂。
但紅軍的命,那是真硬。
他在路上撿了幾個同樣掉隊的傷員,一共12個人。大家一合計,廖永和官最大,雖然腿廢了,但主心骨得有,于是成立了個“西征小分隊”,他當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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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隊長”不好當啊。手里只有三桿槍,20發子彈。吃的?沒有。喝的?沒有。
那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戈壁灘上連草根都挖不到,咋辦?吃骨頭。
只要看見地上有野獸剩下的白骨,不管風干了多久,撿回來,砸碎了,扔進破瓦罐里煮。那湯腥臭無比,上面漂著一層怪異的油花,可為了活命,大伙兒硬是捏著鼻子往下灌。
就這么喝著骨頭湯,這群人硬是在無人區走了30多天。
眼看著就要走出去了,人性最丑惡的一幕上演了。
路上,他們救了一個自稱是紅30軍軍部的“李參謀”。廖永和看他是戰友,把自己舍不得喝的湯分給他,甚至讓他睡在避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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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這李參謀是個徹頭徹尾的軟骨頭。
他嫌棄傷員們走得慢,是個累贅。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這家伙偷偷溜了。如果只是溜了也就罷了,大難臨頭各自飛,也能理解。
但這李參謀干了一件喪盡天良的事——第二天,他竟然帶著一幫土匪殺了個回馬槍!
槍聲一響,廖永和心都涼了。
他趴在石頭后面,眼睜睜看著那個李參謀,站在土匪頭子身邊,點頭哈腰,一臉的奴才相,指著藏身洞口說:“就在里面,有槍!”
這一仗,廖永和的腿又挨了兩槍,膝蓋骨都被打碎了。戰友們為了保護他,犧牲了好幾個。最后,土匪搶走了那僅有的三桿槍,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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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李參謀遠去的背影,廖永和一口血噴出來,當場昏死過去。
這世上最毒的,有時候不是敵人的子彈,是自己人的刀子。那個李參謀,為了自己一條狗命,把十二個生死與共的兄弟賣了個干干凈凈。
03
等廖永和再醒過來,已經是8天后了。
他躺在一個冰冷的山洞里,身邊圍著剩下的幾個戰友。大家把他抬到了這個叫“布歐達坂”的地方。
可廖永和清楚,自己廢了。兩條腿全是窟窿,動都動不了,傷口已經開始化膿,散發著一股腐爛的味道。
廖永和紅著眼睛,沖著戰友們吼:“你們走吧!帶著我,大家都得死!拿塊石頭把我砸死算了,別讓我拖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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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友們哪肯啊,一個個哭得稀里嘩啦。最后沒辦法,大家決定把年紀最小的“火娃子”留下來照顧他,其他人繼續去找部隊,找救兵。
分別那天,廖永和掏出身上僅存的20塊銀元,分給了大伙。他抓著戰友胡傳基的手,指甲都嵌進了肉里,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破防的話:
“要是能回大別山,告訴我爹娘,兒子不孝,來世再報恩。”
戰友們走了。山洞里,只剩下廖永和和小戰士火娃子,在這無盡的荒野里等死。
但老天爺似乎覺得這折磨還不夠,又給廖永和安排了一場更大的考驗。
救他們的,是一個叫江西力的蒙古族大娘。這大娘心善,看見山洞冒煙,以為是過路的苦人,給他們送來了吃的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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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娘家里,有個“活閻王”——她的丈夫。
這男人是個典型的勢利眼,以前給頭人當管家,做夢都想當奴隸主。一聽說山上有紅軍傷員,他眼睛亮了:救回來,不正好給我當免費奴隸嗎?
就這樣,曾經叱咤風云的紅軍副團長,成了蒙古包里最低賤的奴隸。
04
接下來的5年,是廖永和人生中最黑暗,也最魔幻的日子。
江西力大娘對他好,那是真好,給他找藏袍穿,教他說蒙語,那是把他當人看。可那丈夫對他,那是真狠,完全是把他當牲口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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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永和腿傷沒好,就被逼著去放羊。這活兒正常人得騎馬,他只能一瘸一拐地走。羊跑丟了,那丈夫拿起鞭子就抽,一邊抽還一邊罵,逼著廖永和下跪。
廖永和咬著牙,身子挺得像標槍一樣。那鞭子抽在身上,皮開肉綻,他連哼都沒哼一聲。
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是紅軍,我可以死,但絕不下跪!
為了活下去,也為了不暴露身份連累大娘,廖永和做了一個決定:徹底變成一個蒙古人。
這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他開始強迫自己不說漢話,每天聽著蒙語,吃著糌粑,穿著破皮襖,渾身上下弄得全是羊膻味。他要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就是個啞巴,或者是個流浪的蒙古乞丐。
一年,兩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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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那個大別山的“拼命三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蒙古牧民。
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由于長期無人交流,加上刻意偽裝,廖永和發現,他竟然真的開始忘記漢語了。
那些熟悉的詞匯,像沙子一樣從腦海里流走。有時候想說句“吃飯”,張嘴卻是蒙語。這種恐懼比死還難受,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大別山”、“紅軍”,生怕連最后的根都忘了。
直到有一天,他差點把命丟了。
那天放羊的時候,他看見了幾間土房子。那是漢人的房子啊!廖永和激動瘋了,瞬間忘了自己是“奴隸”,撒腿就往那邊沖,想去打聽紅軍的消息。
結果被那狠心丈夫抓了回來。這次,那家伙動了殺心,要把廖永和綁去送給馬家軍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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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時刻,還是江西力大娘。
那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大娘偷偷割斷了繩子,塞給他10塊銀元,把他扶上馬。
大娘也沒說話,就推了他一把,意思很明白:跑吧,孩子,別回頭。
廖永和跪在地上,沖著大娘“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這一別,就是天涯海角。
05
逃出來的廖永和,改名叫“黃永和”。
他在德令哈娶了個蒙古族媳婦,生了娃,徹底融入了當地。周圍人都以為他就是個地道的蒙古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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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就在廖永和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要老死在草原上的時候,1949年,天亮了。
西寧解放的消息傳來,像一道閃電劈進了廖永和的心里。
他聽人說,紅軍回來了!雖然名字叫解放軍,但他知道,那就是當年的紅軍!
那一刻,深埋在骨子里的記憶復活了。他不管不顧,告別了妻兒,騎著駱駝,走了整整18天,硬是沖到了湟中縣。
這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在西北軍區,首長廖漢生聽說了這事兒,專門找來了個蒙古語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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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翻譯把廖永和這12年的經歷,一點點翻譯出來的時候,整個會議室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廖漢生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滄桑、連漢話都不會說的漢子,心里直打鼓:這真是當年的副團長?
廖永和急了。他雖然不會說,但他記得名字啊!
他通過翻譯,一個接一個地報出了當年軍長、師長、團長的名字。那些熟悉的名字,每一個都是血染的歷史。
最后,有人認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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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是他!就是那個打仗不要命的廖永和!”
那一刻,兩個老戰友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廖永和想哭,想大笑,想說話,可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后化作了無聲的淚水。
那個曾經在戰場上吼聲如雷的硬漢,此刻卻像個孩子一樣,哭得不能自已。
后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組織上恢復了廖永和的黨籍,他后來當了德令哈的縣長,帶著老百姓把那片荒涼的草原建設得那是相當不錯。
那個救他的江西力大娘,廖永和一直當親娘一樣供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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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個背叛戰友的李參謀?嘿,歷史這筆賬,從來都不會算漏。這種人,在那個大時代里,注定是會被碾成渣的,甚至都不配在史書上留個全名。
1995年,廖永和走了,享年79歲。
他這一輩子,當過英雄,做過奴隸,當過啞巴,最后又做回了英雄。
有人說,他那“五個字”是這輩子最貴的“通行證”。
其實吧,哪是什么五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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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刻進骨頭縫里的信仰,哪怕忘了怎么說話,都沒忘了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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