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景區的街頭,“李世民”騎著摩托車載著“秦始皇”,一路歡聲笑語,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身著古裝的鄭國霖熟練地回應著游客的“參見皇上”,抬手便“封官加爵”,男的封將軍,女的封郡主,身旁的“公公”適時附和,熱鬧得像一場穿越時空的盛宴。
外界有人唏噓“何以淪落至此”,鄭國霖卻樂在其中。跳舞、簽名、合影,甚至講幾句土味情話活躍氣氛,他把景區的舞臺當成了新的片場,情緒價值給得滿滿當當。對他而言,比起影視劇里“拍了上部沒下部”的不確定,這里時間固定、報酬結算及時,不過是一份踏實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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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嫻說,人生的精彩,不在于永遠站在巔峰,而在于無論身處何種境遇,都能保持前行的勇氣。鄭國霖的選擇,恰是無數中老年演員的縮影。
當熒幕的光芒漸漸褪去,他們放下曾經的光環,在生活的煙火氣里尋找新的立足之地,那些看似“落差巨大”的轉身,藏著最真實的生存壓力,也藏著最動人的堅韌。
從熒幕主角到景區NPC:落差背后的生存考量
如今的景區,早已成了中老年演員的“再就業大本營”。
70歲的寇振海拎著馬鞭站在“大上海舞廳”門口,前一秒還是《情深深雨濛濛》里威嚴的陸振華,下一秒就扭胯熱舞,搶了“女兒依萍”的飯碗;
57歲的翁虹頂著《春光燦爛豬八戒》里的經典發髻,伸爪勾唇一笑,25年前的“貓妖妙妙”重現江湖,俏皮地詢問觀眾“還是當年的童年陰影嗎”;
63歲的馬景濤更拼,一個月輾轉三個景區,從《倚天屠龍記》的張無忌到山頭的財神爺,35度高溫下穿著四層戲服連續表演四天,中暑暈倒后稍作休整,便重回舞臺“接著奏樂接著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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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想過,曾經在熒幕上呼風喚雨的他們,如今要靠厚重的戲服、重復的互動謀生。可這份看似“不體面”的工作,背后藏著太多無奈。影視行業資本退潮,近萬家影視機構關停,開機率和備案數大幅下降,2025年上半年長視頻平臺上新劇集同比減少33部。
資源越來越集中在頭部流量明星身上,就像制片人說的,選角如同點外賣,要么選最貴的招牌菜,要么選廉價的特價菜,中間檔的中老年演員成了被遺忘的群體。
對他們而言,景區演出是理性權衡后的選擇。有老戲骨參演的場次,門票銷量比普通場次高三成,景區需要他們自帶的流量激活市場,他們則需要這份穩定的收入養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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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國霖直言“自己的確缺錢,要賺錢養家”,普通家庭出身的他,早已看清行業現實;
馬景濤背后是三個孩子的教育開銷,兩個兒子就讀上海國際學校每年學費四五十萬,小兒子學音樂準備赴韓當練習生,每年培養成本超百萬,這份壓力讓他不敢有絲毫停歇;
寇振海年過半百娶了小21歲的妻子,三個孩子的撫養重擔,逼著他放下“民國老爺”的身段,在舞廳里載歌載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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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溫下的戲服浸滿汗水,重復的互動磨平棱角,可他們從未抱怨。鄭國霖說,無論是拍戲還是景區演出,都是本職工作,不值得夸耀,也無需賣慘。
這份清醒,藏著中年人的通透——生活從不是非黑即白,能放下身段謀生,本身就是一種勇氣。
熒幕榮光與現實落差:那些被時代遺忘的經典
誰還記得,這些在景區里博人一笑的演員,曾經塑造過多少深入人心的角色?鄭國霖是《隋唐英雄傳》里意氣風發的李世民,是《歡天喜地七仙女》里憨厚純情的董永,是2014版《神雕俠侶》里觀眾公認的“最帥郭靖”。他的演藝生涯始于TVB訓練班,在《少年英雄方世玉》里飾演胡惠乾時,被導演天天責罵,全靠張衛健的鼓勵才堅持下來,一步步打開古裝小生賽道。
可如今,他只能在古偶劇里接演各類“父親”角色,2024年一年就演了十一個爹,最后還要在景區重復扮演曾經的經典角色“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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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振海年輕時是《少帥傳奇》里風度翩翩的張學良,后來憑借《情深深雨濛濛》里的陸振華火遍大江南北。那個既專橫又悲情的父親,對摯愛執念深沉,對兒女管教粗暴,被他演繹得入木三分,連瓊瑤都稱贊“你比我寫的陸振華還像陸振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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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他成了“民國老爺專業戶”,《金粉世家》里老謀深算的政客、《京華煙云》里頑固的大家長,每個角色都獨具靈魂。可如今,人們再看到他,卻是在景區拎著馬鞭跳舞的模樣,那份曾經的冷峻威嚴,終究被生活磨成了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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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景濤的反差更是令人唏噓。他曾是金鐘獎提名的瓊瑤御用男主,《青青河邊草》《梅花烙》里深情極端的形象,讓“咆哮帝”的標簽深入人心。
轉型內地后,他收斂外放的情感,在《孝莊秘史》里塑造了內斂霸氣的多爾袞,在《封神榜之鳳鳴岐山》里主動請纓飾演暴戾的商紂王,成功轉型中年硬漢。可誰能想到,多年后他會在景區里穿著大紅袍,戴著金冠扮演財神爺,吆喝著“馬上來財”,與當年的熒幕形象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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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虹的故事同樣令人感慨。21歲參加亞洲小姐選美奪冠,開獎的是黃霑,頒獎的是張國榮,起點不可謂不高。
可簽約亞視后始終缺少出圈作品,為了成名她大膽轉型,卻背上“艷星”標簽。來到內地后,她憑借《春光燦爛豬八戒》里的貓妖、《活佛濟公2》里的玉玲瓏與雪女,終于靠演技證明自己。如今女兒在國外讀書,她獨自在國內打拼,卻只能在熱門劇里演些鑲邊角色,最終走進景區再現經典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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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在變,市場在變,觀眾在變。他們曾經執著于主角的光環,如今卻不得不接受從熒幕中心退到邊緣的現實。那些曾經的經典角色,成了他們如今謀生的“底牌”,這份落差,是個人的無奈,更是行業轉型的縮影。
絕境中的轉身:中年人的堅韌,從不是認輸
景區演出只是中老年演員轉型的一個縮影。在極度飽和的娛樂生態下,光鮮只屬于少數人,謀生才是多數人的頭等大事。越來越多的藝人開始主動或被動地重啟賽道,用不同的方式對抗生活的壓力。
有人放下身段做體力活:41歲的于清斌曾出演多部電視劇男一號,與朱一龍多次合作,如今騎著電動車送外賣,為每月一萬多的房貸奔波;《東北插班生》的男主角史元庭,長時間沒有戲約,去泰山做起了陪爬導游,白天600元、夜間700元,靠體力換取收入;演員舒辰在工作間隙送外賣,以“體驗生活”的名義解決溫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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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選擇歸隱式轉型:《創造101》的陳語嫣,如今在上海迪士尼樂園當游行舞者,在快樂的地方做著快樂的工作,言語里滿是滿足;中央戲劇學院畢業的許鵬,經歷過臨開機被換角的失望,回到山東老家接管爺爺的攤位,順勢做起鄉村帶貨生意,抖音粉絲快破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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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人涌進了直播間,利用表演優勢推銷珠寶、護膚品和快消品,試圖在陌生場域重建流量;
香港藝人則更務實,TVB小生陳鍵鋒因病淡出演藝圈,考取多項技能證書后從法國藍帶烹飪藝術學院畢業,成了一名法國菜廚師;
香港小姐陳思琪在廣東擺攤賣雞爪,坦言“頭銜換不來好工作”;《使徒行者》里的沈震軒,如今在深圳當網約車司機,影視光環早已成了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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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轉型,從來不是失敗,而是清醒后的務實。就像鄭國霖在微博里寫的:“想好好活著就要努力工作,只有努力工作才能快樂地活著。”第一次在景區演出時,他也曾感到尷尬格格不入,直到聽到游客高喊“參見皇上”,戲魂被喚醒的那一刻,他決心好好對待這份工作。
為了適應節奏,他惡補脫口秀,刻意練習互動,把新鮮感和趣味感帶進表演。
周星馳在《喜劇之王》里說:“其實,我是一個演員。”對這些中老年演員而言,無論是在影視劇的聚光燈下,還是在景區的人群中,無論是演主角還是NPC,本質上都是在踐行演員的職業。重要的不是舞臺在哪里,而是那份對表演、對生活的真誠與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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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之外:每個成年人都在與生活和解
中老年演員的困境,何嘗不是每個成年人的縮影?我們都曾有過意氣風發的時光,以為自己能永遠站在理想的舞臺中央,可隨著年齡增長、行業變化,不得不面對現實的落差與壓力。有人困在中年危機里,有人為了生計放棄熱愛,有人在陌生的領域重新打拼。
張小嫻說,人生的底色是悲涼的,但我們可以在悲涼之上,種滿鮮花。
這些中老年演員,正是在生活的悲涼底色上,親手澆灌著屬于自己的鮮花。他們不沉溺于過往的榮光,不抱怨現實的殘酷,而是放下身段,踏實前行。在高溫下揮汗表演是對生活的敬畏,送外賣、擺地攤是對責任的擔當,轉型新職業是對命運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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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行業的資本退潮,讓曾經的浮華回歸本真。我們漸漸明白,演員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明星,只是一份普通的職業,有人能站在舞臺中央,就有人要在角落謀生。那些主動轉型的演員,用行動告訴我們:職業沒有高低之分,能靠自己的雙手養活家人、熱愛生活,就是最大的體面。
如今再看景區里的鄭國霖們,那些看似喧鬧的互動,不再是“淪落”的證明,而是堅韌的勛章。
他們用自己的經歷告訴我們:巔峰時可以全情投入,低谷時能夠踏實謀生,這才是成年人最可貴的品質。生活從不會永遠一帆風順,重要的是無論身處何種境遇,都能保持那份不放棄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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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每個在生活中奔波的成年人,都能像這些中老年演員一樣,既能接納光影漸淡的失落,也能擁抱煙火人間的溫暖。畢竟,所謂體面,從不是永遠站在高處,而是在任何境遇里,都能挺直腰桿,真誠地生活、踏實地前行。
就像那些在景區里被喚醒的“戲魂”,無論舞臺在哪里,只要心懷熱愛,就值得被尊重。而生活最好的狀態,或許就是如此——在認清現實后依然熱愛,在歷經滄桑后依然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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