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吧,這不像話。”
1977年8月,北京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毛主席紀念堂北大廳里,空氣卻冷到了冰點。
一位驗收專家的這句話,像一道晴天霹靂,狠狠砸在了雕塑創作組辦公室主任韓福裕的頭上。
所有人看著那尊耗時半年、重達7噸的漢白玉坐像,誰也沒想到,在距離紀念堂開放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它竟然被判了“死刑”。
這可不是普通的裝修返工,這是在給毛主席修紀念堂!一旦開天窗,誰負得起這個責?
咱們先把時間撥回到1977年。那年頭,對于全中國的老百姓來說,心里頭最重的一件事,就是毛主席紀念堂的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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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9月9日,毛主席走了。老人家這一走,那是真的天塌地陷,舉國上下哭成了一片。中央很快拍板:必須在天安門廣場建立毛主席紀念堂,讓以后的人民群眾有個瞻仰的地方。
這工程,代號“一號工程”。
這是什么概念?就是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要物給物。全國最頂尖的建筑師、最牛的藝術家、最好的材料,全往北京運。所有參與建設的人,那都是憋著一股勁兒,要把這事兒辦得漂漂亮亮,以此來寄托對主席的哀思。
工期定得很死:1977年9月9日,也就是毛主席逝世一周年紀念日,必須完工并對外開放。
滿打滿算,也就一年時間。在那個沒有大型機械化、全靠人扛肩挑的年代,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但大家愣是把奇跡給干出來了。到了1977年8月上旬,主體工程基本完工了。最核心的部分——北大廳的毛主席漢白玉坐像,也終于雕刻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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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尊坐像,可是重頭戲。高3.5米,用了整整7噸重的頂級漢白玉。為了它,全國一百多位雕塑大師沒日沒夜地干了半年。
就在大家準備松口氣,等著領導和專家來驗收叫好的時候,麻煩來了。而且是那種能把人嚇癱的大麻煩。
驗收當天,幾位專家走進北大廳,圍著雕像轉了幾圈,眉頭越鎖越緊。
本來大廳里靜悄悄的,大家都屏住呼吸等著表揚呢,結果一位專家嘆了口氣,指著雕像說:“這個姿勢,不行。不夠威嚴。放在這里,壓不住陣腳。”
這一句話,直接把韓福裕給聽懵了。
咋就不行了?這可是經過無數輪篩選、中央都審定過的方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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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出在哪兒?
出在那個“二郎腿”上。
這事兒說起來,還真是一波三折,里頭全是故事。
當初設計這尊雕像的時候,那是向全國征集的方案。最后脫穎而出的,是著名雕塑家葉毓山老師的作品。
葉毓山老師當時那是真的下了功夫。他心里想,毛主席在咱們老百姓心里是什么形象?是高高在上的神嗎?不是。主席最常說的就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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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葉毓山設計的毛主席,是坐在沙發上,身體微微前傾,雙腿自然交疊——也就是咱們俗話說的“蹺二郎腿”。臉上帶著笑,手里拿著煙卷或者文件,就像是在跟咱們普通老百姓拉家常一樣。
這個設計,當時大家都說好。為啥?親切啊!看著就覺得心里暖和,覺得主席還在咱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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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尊像,光是找石頭就費了老鼻子勁。北京房山的漢白玉,那是出了名的好。1976年冬天,房山的采石工人們頂著寒風,硬是在冰天雪地里開采出了幾千立方米的石料。
那真是拿命在拼啊。工人們說:“給主席修紀念堂,別說流汗,流血都行!”
就這樣,一塊最好的漢白玉被選了出來,運到了現場。一百多位雕塑家,沒日沒夜地雕啊磨啊,那是把心都刻進石頭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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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一切都挺順利,北大廳最早的背景設計,是一輪冉冉升起的紅太陽。你想想,慈祥的主席坐在那里,身后是紅太陽,這意境多美,多和諧。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工程進行到后期,裝修方案調整了。北大廳的背景墻,從“紅太陽”換成了一幅巨型的絨繡壁畫——《祖國大地》。
這畫可不得了,長24米,高6米多,畫的是咱們祖國的壯麗河山,山勢雄偉,云海翻騰,那是相當的大氣磅礴。
這畫一掛上去,問題就顯出來了。
背景太宏大、太嚴肅、太有氣勢了。而前面的主席坐像呢?蹺著二郎腿,一臉慈祥。
這倆放一塊兒,就像是你在金鑾殿里放了個嘮嗑的大爺,怎么看怎么不搭調。專家們覺得,在這么莊嚴的背景下,主席的坐像應該更威嚴、更正襟危坐才行。現在的這個姿勢,顯得太隨意了,分量感不夠。
所以,專家才給出了那個要把人逼瘋的建議:拆除,重做。
韓福裕聽完這個理由,心里是又明白又絕望。
明白是因為專家說得確實有道理,藝術講究個整體感,現在這倆確實“打架”了。
絕望是因為——時間啊!我的老天爺,現在是8月了!離9月9日開放只剩不到一個月了!
重做一尊?光是找這么大塊的漢白玉就得個把月,再雕刻、打磨、運輸,沒個半年根本下不來。
那段時間,韓福裕急得嘴上全是燎泡,整個人瘦了一圈。
這可咋整?拆了?那開館那天北大廳空著?這可是政治事故!不拆?專家這關過不去,以后老百姓看著也別扭,這也是對歷史不負責任啊!
韓福裕感覺自己被架在火上烤,進退兩難。
說到這兒,咱們得嘮嘮韓福裕這個人。
為什么這事兒落在他頭上?為什么他這么急?
韓福裕,山東萊州人。那是從苦水里泡大的孩子。上世紀三十年代出生,家里窮得叮當響,小小年紀就跟著大人“闖關東”,去了東北牡丹江謀生。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底層老百姓的日子那是真難過。他干過苦力,遭過白眼,見識了太多的世態炎涼。但也正是這種經歷,練就了他吃苦耐勞、腦子活泛的性格。
16歲那年,抗戰剛勝利,韓福裕就參軍了。他是真心實意想跟著共產黨走,因為他知道,只有共產黨是把老百姓當人的。
后來,因為表現優異,頭腦靈活,辦事靠譜,組織上交給了他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給周恩來總理當警衛員。
在總理身邊那幾年,是韓福裕一輩子最難忘的時光,也是他學東西最多的時候。
有個小故事,韓福裕記了一輩子。
大家都知道,周總理的右胳膊以前受過傷,那是革命留下的老傷,伸不直,抬起來也費勁。韓福裕天天看著,心里心疼啊。
有一次,總理正走著路,鞋帶松了。總理彎下腰,用那只不太靈便的手去系鞋帶,看著特別吃力。
韓福裕眼疾手快,立馬蹲下去,想幫總理系上。
結果呢?總理一把攔住了他,語氣很堅決:“不行。”
韓福裕當時臉就紅了,以為自己做錯了啥,在那兒尷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總理看著這個年輕的小戰士,語氣緩和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說:“小韓啊,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咱們黨內的同志,不管職位多高,都是普通人,不要搞什么特殊化。你雖然是警衛員,但人格上咱們是平等的。我有手有腳,系個鞋帶這種小事,我自己能行。”
這番話,像烙鐵一樣印在了韓福裕的心上。
從那以后,他懂了一個道理: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都要實事求是,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排場,解決實際問題才是關鍵。
這種務實的作風,被他帶到了后來的工作中。
現在,面對著毛主席紀念堂這座可能會被“廢掉”的雕像,韓福裕骨子里那股子倔勁兒又上來了。
總理教過,遇到困難別先想著退縮,要想辦法。
既然重做來不及,那就得想個招,既不動大手術,又能把這個“視覺沖突”給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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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天,韓福裕就像個幽靈一樣,在紀念堂北大廳里轉悠。
他盯著雕像看,盯著背景畫看,腦子里演練了無數種方案。
改背景畫?不行,那幅畫也是多少繡工一針一線趕出來的,而且那氣勢確實符合紀念堂的氛圍,不能動。
改雕像?漢白玉那是硬石頭,不是橡皮泥,一旦下刀就回不去了,而且腿部結構是連在一起的,根本沒法單獨改。
韓福裕愁得頭發都要白了。他坐在大廳的角落里,眼看著日歷一頁頁翻過去,心急如焚。
有一天,他正蹲在地上發愁,眼神漫無目的地在大廳里掃來掃去。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樣東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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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還沒來得及擺放好的花籃。可能是哪個工作人員隨手放在那兒的。
花籃里插著幾朵鮮花,紅的、黃的,開得正艷。
韓福裕的腦子里突然“叮”的一聲,像是有道閃電劈了進來。
花?鮮花!
他猛地站起來,快步走到雕像前,比劃了一下高度,又比劃了一下位置。
那個被專家詬病的“二郎腿”,位置就在座椅的下半部分。如果……如果前面有東西擋一下呢?
而且,咱們中國人講究個意境。毛主席那是詩人啊!
韓福裕激動得手都在抖。他立馬喊來幾個工作人員:“快!去搬些花來!多搬點!要最好的!”
工作人員雖然一頭霧水,但看韓主任這么激動,也不敢怠慢,趕緊去搬了幾十盆鮮花綠植過來。
韓福裕親自指揮:“擺這兒!對,就在腳邊上!圍起來!高低錯落一點!”
大家七手八腳地忙活了一通。
當最后一盆花擺好的時候,韓福裕退后幾步,再次看向雕像。
那一瞬間,他眼眶濕了。
成了!真的成了!
那些色彩斑斕、生機勃勃的鮮花,簇擁在毛主席坐像的周圍,剛好把下半身那種“隨意”的二郎腿姿勢給遮擋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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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僅僅是遮擋。
更絕的是意境全變了。
原本,那是“坐在山水前的老人”。現在呢?
那是“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這不正是毛主席詩詞里最美的意境嗎?
鮮花的柔美,中和了背景山水的硬朗;花叢的簇擁,讓主席的笑容顯得更加溫暖、親切。那個原本被認為“不威嚴”的坐姿,現在在花叢中,反而透出一種從容不迫、笑看風云的偉人風度。
這哪里是補救?這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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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福裕趕緊把專家和領導們請了回來。
專家們本來是板著臉來的,心里估計還在想:這老韓能折騰出個啥?最后還得拆。
可是,當他們走進北大廳,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一個個都愣住了。
沒有大興土木,沒有叮當亂響的鑿石頭聲音,僅僅是幾盆花,整個氣場全變了。
一位老專家推了推眼鏡,看了半天,最后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妙啊!這招絕了!”
“這哪是遮丑啊,這是點睛之筆!”另一位專家也激動地說,“這下子,主席的詩意也有了,親切感也有了,跟背景也不沖突了,反而更和諧了!”
大家圍著韓福裕,紛紛豎起大拇指。韓福裕站在那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感覺背后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
這一關,總算是闖過來了。
這不僅保住了葉毓山大師的心血,保住了工匠們的勞動成果,更重要的是,保證了毛主席紀念堂能如期、完美地向人民開放。
1977年9月9日,毛主席紀念堂正式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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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批瞻仰的群眾走進北大廳,看到那尊在鮮花簇擁中慈祥微笑的毛主席坐像時,許多人流下了熱淚。
他們不知道這背后驚心動魄的博弈,他們只覺得,主席還是那個主席,還是那么親切,就像坐在花叢中看著大家一樣。
這個設計,也就此保留了下來。直到今天,如果你去毛主席紀念堂瞻仰,依然能看到這經典的一幕。
韓福裕后來很少提這事兒,就像當年周總理教他的那樣,干了工作,沒必要到處嚷嚷。
但歷史這本賬,有時候記得就是這么有意思。
本來是個可能引發政治事故的“死局”,最后沒動一磚一瓦,就被幾盆花給盤活了。
這說明啥?說明解決問題,有時候不一定非得大動干戈、推倒重來。
懂人心、懂意境,有時候比懂技術更重要。
這幾盆花,護住的不光是一尊雕像,更是那個年代,無數人對偉人最樸素、最真摯的那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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