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 林織夏池硯舟黎漫《飛雁渡春秋幾重》

“抱歉，”黎漫走上前，聲音輕柔，語氣卻并不客氣，“我也看中了這條禮服。雖然是你先來的，但……”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林織夏厚重的劉海和黑框眼鏡，嘴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我覺得我好像更適合。不如，你就讓給我吧？”
林織夏握緊了手中的裙子，布料柔軟，此刻卻像荊棘一樣扎手。
“不讓。”她轉(zhuǎn)頭對店員說，“結(jié)賬?！?br/>黎漫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伸手直接抓住了禮服的另一角。
“我真的很喜歡，小姐，你長成這樣……穿什么都差不多，不如成人之美？讓給我，不行嗎？”
兩人僵持著，空氣里彌漫著無聲的火藥味。
“怎么回事？”
池硯舟低沉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他打完電話上來，就看到這一幕，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黎漫看到他，眼睛瞬間亮了，抓著禮服的手卻沒有松開。
“硯舟？你也在這里？”
她目光在林織夏和池硯舟之間轉(zhuǎn)了一圈，隨即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看來這位就是你的妻子了？早知道是池太太，我就不搶了，這條禮服，就讓給池太太吧?！?br/>她說著松了手，仿佛剛才的堅(jiān)持只是個玩笑。
可下一秒，池硯舟卻伸手，直接從林織夏手里拿過那條香檳色禮服，遞給了黎漫。
“不用讓?！彼粗杪曇舯葎偛艤睾?，“這條適合你，去試試。”
黎漫眼底掠過一絲得意，接過裙子，沖林織夏笑了笑，轉(zhuǎn)身進(jìn)了試衣間。
林織夏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還殘留著布料被奪走的觸感。
她慢慢收回手，握成拳，指甲掐進(jìn)掌心，細(xì)微的刺痛，壓不住心口鈍刀割肉般的疼。
池硯舟這才轉(zhuǎn)向她，像剛處理完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織夏，剛才那位是黎漫，我……認(rèn)識的一個朋友。她性子比較直，沒有惡意。一條裙子而已，我們再挑別的?！?br/>林織夏抬起頭，透過厚重的鏡片看他。
“你不如直接說實(shí)話。你說她更適合，不就是覺得，我這張臉，配不上這條裙子，配不上任何漂亮的東西嗎？”
池硯舟明顯愣了一下。
他似乎沒料到林織夏會這樣反問，更沒料到她會直接點(diǎn)破這層心照不宣的體面。
“我不是這個意思?！彼芸煺{(diào)整了神色，語氣里帶上一絲無奈，“如果我覺得你配不上，當(dāng)初為什么會娶你？”
為什么娶她？
這句話像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捅進(jìn)林織夏心口，疼得她眼前發(fā)黑。
是啊，為什么？
因?yàn)樗蟮们〉胶锰?，是最合適的工具，是能完美激怒池家、逼他們妥協(xié)的棋子！
從小到大，因?yàn)檠谏w容貌，她聽過太多嘲諷。
同學(xué)的竊竊私語，相親對象的惡語，父親的嘆息……那些話像針，扎久了，好像也麻木了。
可池硯舟不一樣。
這三年，他那些溫和的安慰，不經(jīng)意的維護(hù)，甚至舍命相救的深情，像溫水一樣，慢慢將她冰封的心泡軟，讓她生出不該有的妄想和依賴，
然后，再由他親手，用最平靜、最不經(jīng)意的方式，將這虛假的溫暖徹底打碎。
這比直接的惡意，更讓她痛徹心扉！
她死死壓住喉間的哽咽和翻涌的痛苦，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走向另一排衣架，隨手抓起一件樣式普通的黑色長裙。
這時，試衣間的簾子拉開了。
黎漫走了出來。
香檳色長裙完美勾勒出她的身段，襯得她肌膚勝雪，光彩奪目，她轉(zhuǎn)了個圈，裙擺漾開優(yōu)雅的弧度。
“黎小姐，太適合您了！”店員們紛紛贊嘆，“簡直是為您量身定做的！”
池硯舟的目光也落在黎漫身上。
他眸色深沉，里面清晰地映出黎漫的身影，那慣常清冷的眼底，此刻流露出毫一絲林織夏曾經(jīng)在他眼中尋找過、卻從未對自己流露過的愛意。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林織夏捕捉到了。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硯舟，好看嗎？”黎漫笑盈盈地問，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一旁的林織夏。
“嗯，很好?！背爻幹垲h首，語氣是肯定的。
黎漫臉上的笑容更明媚了。
她走到池硯舟身邊，很自然地挽了下耳邊的頭發(fā)：“對了，聽說今晚是池太太的生日宴？在君悅酒店？”
“是?！背爻幹埸c(diǎn)頭。
“我剛好晚上有空，”黎漫看向林織夏，笑容得體，“池太太，不介意我也去為你慶生吧？”
林織夏還沒開口，池硯舟已經(jīng)接話：“當(dāng)然不介意。歡迎你來。”

君悅酒店頂層宴會廳，燈火輝煌。
池硯舟為林織夏準(zhǔn)備的生日宴排場極大，幾乎邀請了半個城的名流。
林織夏穿著那件不起眼的黑裙，厚重的劉海和眼鏡一如既往地遮擋著她的面容，站在池硯舟身邊，像個格格不入的影子。
她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竊笑。
“池總怎么想的，娶這么一位……”
“長得真是……一言難盡。池總那么優(yōu)秀，圖什么啊？”
“誰知道呢，或許……口味獨(dú)特？”
細(xì)碎的議論聲像蚊子嗡嗡作響，鉆進(jìn)林織夏耳朵。
她脊背挺直，面無表情，仿佛什么都沒聽見。
池硯舟在宴會開始不久，當(dāng)眾送了她一份禮物——一條價值不菲的鉆石項(xiàng)鏈。
天鵝絨盒子打開時，周圍響起一片低低的抽氣聲和艷羨聲。
“謝謝。”林織夏接過，聲音平淡。
黎漫是稍晚一些到的。
她一出現(xiàn)，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香檳色禮服，精致妝容，笑容優(yōu)雅，仿佛她才是今晚的女主角。
“抱歉，來晚了?！崩杪叩搅挚椣拿媲?，語氣真誠，“沒來得及準(zhǔn)備禮物，池太太別見怪。我就獻(xiàn)丑，彈一首曲子，祝你生日快樂吧。”
說完，她又微笑著看向池硯舟：“硯舟，我記得你鋼琴也彈得很好。不如，我們四手聯(lián)彈一首？就當(dāng)給池太太的生日助興了，怎么樣？”
賓客們開始起哄。
“池總來一個！”
“黎小姐和池總真是才子佳人！”
“是啊，看著就登對……”
池硯舟看著黎漫期待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身邊沉默的林織夏，略一沉吟，竟真的走了過去。
默契的合奏響起，是《致愛麗絲》的聯(lián)彈版本，男的清冷矜貴，女的明媚動人，坐在一起，宛如一幅完美的畫卷。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這次，連掩飾都少了。
“這才叫般配啊……”
“池總當(dāng)初要是娶了黎小姐該多好?！?br/>“唉，可惜了……”
“那個林織夏，真是……占著位置，那么丑的人居然配了京圈最出色的繼承人，真是白瞎了?！?br/>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扎在林織夏心上。
她站在原地，感覺周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那些目光和話語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轉(zhuǎn)身，去了陽臺。
夜風(fēng)微涼，吹散了宴會廳里令人窒息的暖香和噪音。
林織夏靠在陽臺欄桿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觥?br/>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隨即，一具溫?zé)岬纳碥|貼近，手臂從后面環(huán)住了她的腰。
林織夏身體一僵。
“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池硯舟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那些人的話，別往心里去。無聊的閑言碎語而已?！?br/>林織夏沒動，也沒說話。
池硯舟似乎覺得她還在鬧別扭，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fā)頂，語氣放得更軟，帶著一絲哄勸的意味：“織夏，我說過，你很好。不用在意別人怎么看。我喜歡你就行了?！?br/>喜歡？
林織夏幾乎要冷笑出聲。
他用什么喜歡？
用她做工具向家族示威的喜歡？還是作為對黎漫深情不渝的陪襯的喜歡？
池硯舟大概是覺得言語的安撫不夠，見她依舊沉默，忽然偏過頭，猝不及防地吻上了她的側(cè)頸。
溫?zé)崛彳浀挠|感傳來，林織夏渾身一震，下意識就要推開他。
就在這時——
“砰！”
陽臺的玻璃門被猛地推開。
黎漫站在門口，臉上帶著來不及收起的笑容，在看到相擁的兩人，尤其是池硯舟落在林織夏頸間的吻時，那笑容瞬間凝固，臉色微微發(fā)白，眼底迅速蒙上一層水光。
“對、對不起……打擾你們了?！?br/>她聲音有些哽咽，說完，轉(zhuǎn)身就跑開了，背影看上去有些狼狽。
池硯舟幾乎是立刻松開了林織夏，神色明顯一變，眼神追著黎漫消失的方向，里面有著清晰的擔(dān)憂和一絲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