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2006年，在電視劇《決戰上高》的拍攝片場，出現了一個讓全劇組都起雞皮疙瘩的畫面。
一個身高1米83的年輕演員，換上國民革命軍的中將制服剛一露頭，旁邊幾個搞歷史顧問的老大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那眼神、那股子傲氣，活脫脫就是當年在孟良崮被打篩子的張靈甫又活過來了。
這事兒吧，真不是化妝師技術牛，純粹是基因太強大——這小伙子叫張允澤，他演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親爺爺。
隔了快60年，孫子穿上爺爺的軍裝在戲里“重生”，這場面，編劇都不敢這么編。
但這僅僅是張家故事的一個小高潮。
要是把日歷翻回到1995年，你會看到一個更讓人琢磨不透的場景。
那年頭，張靈甫的兒子張道宇，居然拖家帶口回了上海。
他老婆方曉梅的來頭也不小，是赫赫有名的“泰山軍”軍長方先覺的閨女。
這兩位國民黨“悍將”的后代，放著美國的清福不享，非要一頭扎進剛搞改革開放的上海灘。
站在浦東那些剛豎起來的摩天大樓底下，張道宇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當年老爹拼了命要打下來的地方，現在卻成了做生意的風水寶地。
他也沒含糊，反手就開了兩家公司，把美國貨賣進來，把中國貨賣出去。
這種時候，所謂的恩怨情仇在時代的大浪潮面前，連個浪花都算不上，活著且活得好，才是硬道理。
別看張道宇后來在商場上混得風生水起，他小時候拿的可是標準的“地獄劇本”。
現在的電視劇老演那些闊太太的恩怨，其實真實的那些年，日子苦得能擰出酸水來。
1947年孟良崮戰役開打的時候，王玉齡才19歲，懷里的張道宇剛滿月，連爸爸長啥樣都沒記全。
那一仗打完，整編74師全軍覆沒，號稱“御林軍”的精銳成了歷史書上的一行字。
一夜之間，王玉齡從人人羨慕的將軍夫人，成了風雨飄搖里的未亡人。
到了1948年，國民黨敗局已定，王玉齡只能抱著一歲的兒子和老母親跟著大部隊逃往臺灣。
你以為到了臺灣就有優待？
想多了。
那時候敗退去的人多了去了，撫恤金發到手里，能不能買幾袋米都是問題。
那陣子，一家三口經常就靠幾個廉價面包混日子，住在漏風的屋子里，聽著外面的雨聲，那種絕望感，比霉味還嗆人。
就在家里快揭不開鍋的時候，王玉齡干了一件讓所有親戚都炸鍋的事。
1952年，在姨父孫立人的幫忙下，她心一橫，把才6歲的張道宇留給外婆，自己一個人買了張單程票飛去了美國。
當時周圍全是閑言碎語，說她心狠，說她要改嫁，說什么的都有。
但王玉齡心里跟明鏡似的：留在臺灣，這一家子遲早得餓死；走出去，哪怕是去要飯，也能給兒子搏條生路。
到了紐約，這位以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算是把這輩子的苦都吃完了。
她脫下旗袍換上工裝，在酒店里刷過馬桶，在醫院給病人端屎端尿，白天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晚上還得咬著牙去紐約大學啃財會專業的書。
這就是所謂的為母則剛，在生存面前，尊嚴這東西有時候得先放進兜里，等吃飽了再拿出來擦擦灰。
她硬是靠著那一雙洗盤子洗粗了的手，把掙來的每一分美金都寄回了臺北。
而在海峽那頭的張道宇，正穿著打滿補丁的舊衣服，就著半個咸鴨蛋咽白飯。
他在臺北的街頭踢著石子，看著別的孩子有爸媽接送，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這種母子分離的日子，整整熬了7年。
直到1959年，張道宇被接到美國，看到母親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他才明白，當年的“狠心”背后，藏著多大的無奈和愛。
在美國那幾年，張道宇倒是沒長歪。
可能是隨了老爹的基因，個子一下竄到了1米83，成了校籃球隊的主力，后來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那種骨子里的硬氣一點沒丟。
最逗的是，他在美國居然遇到了方先覺的女兒方曉梅。
兩家老爹當年在戰場上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如今兒女在異國他鄉結了婚，這緣分，找誰說理去？
但對張道宇來說，美國再好也是“那是別人的地盤”。
等到90年代初，中國大陸的大門一打開，他那種血脈里的雷達瞬間就響了。
回國，不僅是為了賺錢，更是為了給漂泊了半輩子的靈魂找個落腳的地兒。
2005年，王玉齡也終于定了心，正式搬回了上海。
晚年的老太太，住在兒子的大房子里，窗外是十里洋場的霓虹燈，屋里是她守了一輩子的舊信件。
她在浦東的玫瑰墓園給丈夫立了個衣冠冢，碑上的詩是她自己寫的。
每到清明節，這位被媒體稱為“最后的名媛”的老人，就安安靜靜地在墓前坐一會兒。
那些年的炮火連天，那些年的流離失所，都在這一刻畫上了句號。
她后來跟記者說，孟良崮是丈夫作為軍人的歸宿，她沒什么好怨的。
看看這一家子，從張靈甫在孟良崮的生死劫，到王玉齡在美國刷盤子的苦日子，再到張道宇回上海做買賣，最后孫子在電視上演爺爺。
這哪里是張家的家譜，分明就是中國這一百年跌宕起伏的縮影。
他們經歷了最慘烈的內戰，扛過了最難熬的離別，最后在這個國家強盛起來的時候，找到了安安穩穩吃頓團圓飯的日子。
歷史這東西，從來沒有如果，但總歸有個結果。
當張道宇坐在上海家里的沙發上，看著墻上父親那張黑白戎裝照，再看看窗外浦東璀璨的燈火，他心里估計比誰都清楚。
和平，才是對那些逝去的人，最體面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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