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毫米,到底能干啥?”——能把高鐵從“哐當哐當”變成“嗖”一聲,也能把東北姑娘梁建英送上世界高鐵擂臺的主桌。
小時候,她爸在吉林機務段修火車,回家一身的柴油味。別的姑娘嫌嗆,她抱著老爸工裝不撒手,就愛聞那股“鐵味”。12歲,把家里報廢自行車的變速器拆成一地零件,她爸沒揍她,只遞了把游標卡尺:“能裝回去,才算本事。”那天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誤差可以小到0.1毫米——比頭發絲還細,卻能讓齒輪咬合得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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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毫米的啟蒙
梁建英的童年,縈繞著吉林機務段特有的柴油氣息。父親是火車維修工,每次下班回家,工裝褲上總會沾滿油污,混著厚重的金屬味。別的孩子避之不及,她卻總纏著父親,抱著工裝褲不肯松手,那股獨屬于機械的 “鐵味”,在她心里埋下了好奇的種子。
12 歲那年,她盯上了家里報廢的自行車,趁著大人不注意,把變速器拆得七零八落,零件散落一地。原以為會招來責罵,父親卻沒有生氣,反而從工具箱里翻出一把游標卡尺遞給她:“能裝回去,才算真本事。” 那是她第一次接觸 “精度” 的概念,看著卡尺上細密的刻度,她發現原來誤差可以小到 0.1 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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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散落的零件,她一次次比對、調試,手指被金屬邊緣磨得發紅,終于將變速器復原。當齒輪再次順滑轉動,悄無聲息的咬合聲讓她恍然大悟:毫厘之差,足以決定機械的運轉狀態。這把卡尺從此成為她最珍視的物品,刻度磨得發白、卡腳缺了小口也始終隨身帶著,過安檢時被攔下,她總會笑著解釋:“老師傅送的,不能丟。”
車間淬煉
1995 年,23 歲的梁建英進入四方廠,剛報到就被分配到 “報廢車解剖室”。車間里的老工人都覺得,小姑娘細皮嫩肉,頂多只能畫畫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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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梁建英偏要啃這塊硬骨頭,她鉆進只剩空殼的機車,彼時正值盛夏,鐵皮車廂在烈日暴曬下溫度飆升至 50℃,燙手的金屬表面幾乎能粘住皮膚。她不顧酷熱,拿著粉筆趴在車底、車頂,一根根描摹線路走向,每一個節點、每一處接口都反復核對。
兩周時間里,她每天泡在車間十幾個小時,汗水浸透工裝,手上沾滿油污,最終還原出的整車電路圖,誤差控制在 0.1 毫米以內。這份精準的圖紙被車間直接當作教材,老師傅們紛紛贊嘆:“這丫頭,對自己是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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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 “狠勁”,在日后的科研攻關中愈發鮮明。1997 年,“新曙光” 號動車組遭遇進口輔助逆變器斷供危機,整列車陷入癱瘓。25 歲的梁建英臨危受命,沒有技術資料,沒有指導經驗,她就把國外模塊拆成裸片,用臺燈烘烤芯片觀察內部走線,在昏暗的燈光下記錄數據、繪制草圖。
三個月里,她幾乎以車間為家,餓了就啃干糧,困了就趴在桌上瞇一會兒,左臂被電弧灼傷,肉都翻卷起來,她只涂了點紫藥水就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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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國產輔助逆變器成功上線,成本僅為進口產品的三分之一。當設備平穩運行的那一刻,她躲在車間墻角,眼淚混著臉上的機油流下,在臉頰劃出一道黑印。
2010 年,CRH380A 沖擊世界鐵路運營試驗紀錄,外方專家斷言中國人無法突破 450 公里 / 小時。為了找出技術瓶頸,梁建英帶領團隊奔赴哈爾濱,在 - 35℃的極寒環境中展開試驗。低溫讓高鐵車門凍得無法關閉,更導致進口 IGBT 出現低溫虛焊問題。她鉆進冰冷的車底,用體溫焐熱傳感器,一點點排查故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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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實驗室后,團隊連夜調整焊料配方,經過三個月反復試驗,成功實現模塊國產化。試驗當天,梁建英沒有登上列車,而是在調度室緊攥對講機,手心全是冷汗。當顯示屏上的速度最終定格在 486.1 公里 / 小時,刷新世界紀錄時,車間里的小伙子們激動得嘶吼,她卻只是對著對講機低聲說了句:“爸,看見了沒?”
從 “復興號” 到磁浮的跨越
2012 年,“復興號” 動車組研發啟動,核心要求明確:核心部件 100% 國產。這意味著所有技術都要從零開始攻關,其中車頭設計是關鍵難題。梁建英帶領團隊設計了 46 個概念方案,最終選中最激進的 “飛龍” 頭型 —— 既像躍出水面的海豚,又似出鞘的利刃。風洞試驗顯示,這款模型能使運行阻力降低 12%,但在側風試驗中卻出現意外,模型直接被掀出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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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突發狀況,團隊成員陷入焦慮,梁建英卻迅速冷靜下來。她連夜鋸掉模型尾部 15 厘米,貼上一層塑料泡沫重新測試,通過調整氣動結構化解側風影響。為了優化設計,760 種工況的氣動力學試驗、60 個工況的噪聲風洞試驗相繼展開,22 項線路測試覆蓋 520 個測點,打印出的數據堆了 1 米多高。她常常踩著梯子翻閱資料,餓了就啃冷饅頭,困了就靠在資料堆旁小憩。
噪聲控制是另一項艱巨任務,她提出在 “和諧號” 基礎上再降噪 3 分貝的目標。看似微小的數字,背后是巨大的挑戰,每降低 1 分貝都需要上千次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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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隊用一年多時間,對不同材料和結構進行 3000 多次隔音測試,最終超額完成任務,將車廂噪聲控制在 65 分貝,比國際標準低 5 分貝,相當于兩人隔桌交談的音量。如今,“復興號” 以 350 公里時速商業運營,每趟京滬高鐵往返就能節省 5000 多度電,成為中國高鐵自主創新的標桿。
2016 年,時速 600 公里高速磁浮交通系統研發提上日程,芯片卡脖子問題再次凸顯。梁建英牽頭組建 “芯片突擊隊”,聯合中科院、華為的技術力量,甚至把食堂大廚也納入團隊 —— 大廚負責保障夜宵,讓科研人員能全身心投入攻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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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個月的封閉式研發中,團隊突破 3D 封裝芯片技術,最終研發出的芯片性能反超進口產品 42%,成本降低一半。2021 年 7 月,時速 600 公里高速磁浮交通系統正式下線,標志著我國掌握了高速磁浮成套技術和工程化能力,讓 “貼地飛行” 成為現實。
48 項國標與 148 項專利的背后
29 年深耕,梁建英收獲了 48 項國家標準、148 項專利和 20 多篇學術論文,兩次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獎特等獎,還成為首屆 “國家卓越工程師” 稱號獲得者。但在她看來,這些榮譽都不及旅客的舒適體驗重要。有人問她,執著于 0.1 毫米的精度究竟圖什么,她笑著回答:“坐高鐵不暈車,杯子不灑水,小孩在過道里跑不摔跤,這就是 0.1 毫米的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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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對精度的堅守,早已融入她的日常。在高鐵建設領域,毫米級精度控制至關重要,中鐵六局研發的掛籃精調技術就將誤差控制在 0.2 毫米以內,大幅提升施工效率。而梁建英追求的 0.1 毫米,更是將精度標準推向極致。
她帶領團隊研發的 CTCS-3 級列控系統,作為高鐵的 “大腦和神經中樞”,實現了完全自主知識產權,讓中國高鐵徹底擺脫對外依賴,更成功應用于匈塞鐵路、雅萬高鐵等海外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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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梁建英轉崗至國家高速列車青島技術創新中心,繼續推動高鐵技術向智能化、綠色化升級。她始終記得,中國高鐵走的是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之路,引進初期外國合作方只傳授操作步驟,絕口不提原理。正是這份受制于人的經歷,讓她堅定了自主創新的信念:“巨人的肩膀不好站,還得讓自己成為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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