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生優育，咱們打宋朝起就很重視

在古代中國，生育是一件隆重的事情。特別是幾代單傳的家庭，全家都期待新一代誕生之后，可以綿延“香火”。宋朝時，人們就已經有了“優生優育”的理念，其飲食健康、新生兒護理、早期教育等方面的思想，至今仍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紡車圖》卷中邊搖紡車邊哺乳的中年婦女

（局部 北宋 王居正）

有優生優育專著

還有“分痛”儀式

宋朝已經有了優生優育指導手冊——《衛生家寶產科備要》，書中指導孕婦從孕期要開始注意調劑飲食，適當增加營養，以利母嬰健康發育。該書第二卷記載，以甘草、桂、白芍藥按比例配制，加入生姜五片、棗一枚煎服，每日三次可以“令人丁壯”。

宋代“分痛”習俗是指孕婦臨產時，家人通過特定儀式或禮物分擔產婦痛苦的習俗。《宋史·禮志》記載，后妃產育前，宮廷會舉行祈福儀式，包括賞賜金帛、設道場等，皇帝或命婦親臨慰問，象征以皇家權威為產婦分擔痛苦。這種儀式化的關懷凸顯了皇室對“分痛”習俗的重視。

宋代《太平廣記》中說，南方的獠族婦女，剛生下孩子就下地干活，而她們的丈夫卻躺在床上，飲食完全和產婦一樣，稍不注意保護，產婦易得的那些病這個丈夫都能得上。產婦也沒有什么痛苦的感覺，燒火、做飯、打柴、割草都像原來一樣，顯然，這是男子通過模擬分娩來分擔產婦痛苦。

北宋時，孕婦臨產前一個月，娘家用面粉作成眠羊、臥鹿等像生食品，以及初生小兒衣物等必需品送去，稱作“催生”。這與現在送雞蛋、紅糖、生姜等食品及嬰兒衣物，以祝生產順利頗為類似。南宋的時候“分痛”這一習俗與“催生禮”融合。吳自牧《夢粱錄·育子》記載，“杭城人家育子，如孕婦入月，于月初外，舅姑家以銀盆或彩盆盛粟桿一束，上以錦或紙蓋之，上簇花朵、通草、貼套五男二女意思，及眠羊臥鹿，并以彩畫鴨蛋一百二十枚，膳食羊、生棗、栗果，及孩子繡繃彩衣，送至婿家，名‘催生禮’。”

《父母恩重經變圖》之《第二臨產受苦恩》組像

宋代陳自明《婦人大全良方》所載的一些“催生靈符”，有治難產、不安穩、治橫生、催胞衣等功效。大足石刻就有一組南宋時期的《父母恩重經變圖》，在其《第二臨產受苦恩》組像中，一個足月的孕婦挺著大肚子，后邊一個人把她攙扶著，一位接生婆捋袖準備接生，旁邊一個道士手持經書立于產婦旁念念有詞，念的就有可能是催生符或經書。

孕婦臨產時，產室內除產婦、老娘婆和攙扶產婦的婦女共三人外，其余人等包括自己丈夫在內，禁止入內。據說這有兩種含義：一是說進內人多了，會增加產婦疼痛，延長分娩時間；二是說，人多屬相雜，怕遇克沖，于母嬰帶來不吉利。待到產婦分娩后，鄰人親友會爭相送來粟、米、炭、醋之類的日用品。

落臍灸囟

預防小兒驚風

《東京夢華錄》記載，新生兒“三日落臍，灸囟”，即新生兒出生第三天，清除臍帶殘余，稱“落臍”，用灸法處理小兒的囟門，以預防驚風等癥，叫“灸囟”，表示從此脫離孕育期，正式步入嬰兒期。宋朝人很注重新生兒安全，在剪短臍帶的時候，為了避免“破傷風”，對工具和操作方法做了嚴格要求，最大限度減少細菌感染。

北宋醫學家王懷隱、陳昭遇等于太平興國七年（982年）開始編纂，書成后，于淳化三年（992年）刊行宋初第一部大型官修醫書——《太平圣惠方》。其卷七十六《孩子要用藥物》有“烙臍圓方”：豆豉一分、黃蠟一分、麝香少許，把這些藥一同搗爛，“熟捻作餅子，斷臍訖，安臍上，灸三壯。艾炷切小麥大。若不啼。灸至五七壯，灸了以封臍散封之，不得令濕著，恐臍腫。”

囟門是指嬰幼兒頭頂的顱骨沒有閉合緊密而出現的顱骨間隙，一般位于頭頂區中央的地方，民間稱“呼歇門兒”。清代程杏軒《醫述》記載，“北方，誕后三日，每用艾灸囟門，以免驚風。緣北方地寒，故俗灸之以御寒。”但程杏軒見過有人艾灸后出現發熱、便秘，繼而引發驚厥抽搐，最終導致無法救治，因此認為灸囟多此一舉。

《太平圣惠方》對乳母哺孩子提出了禁忌，春夏不得沖熱哺孩子，秋冬勿以冷乳哺孩子。嗔怒后暫時不得哺孩子，醉后不得哺孩子，有娠不得哺孩子，有疾不得哺孩子，吐后不得哺孩子，傷飽不得哺孩子。乳母還要忌食豆類、醬、熱面、韭、蒜、蘿卜等。

嬰兒一般在三天或者滿月時，舉行“洗兒會”。在宋代，“三朝禮”是非常隆重的，要選擇良時，寅、卯、酉大吉，壬、午、丁、巳、癸、已大兇。《太平圣惠方》推薦了幾種“浴新生兒方”，例如“三根湯”，用楊桃根、李根、梅根各三兩剉碎，放入一斗水中，取七升煎好的藥湯并去渣滓，放入麝香少許，水溫適宜了就把小孩兒放進去洗浴，注意避風。“豬膽湯”是指，煎好的熱水放在澡盆中，取豬膽一枚把膽汁投入水中，待水溫適宜后浴兒，可終身不患瘡。

在給嬰兒洗浴時，應注意切勿使水濕漬入臍中，避免“浴兒時牽動臍帶，水入生瘡，客風乘虛而入，內傷于腎，腎傳肝，肝傳心，心傳脾，脾傳肺，蘊蓄其毒，發為臍風。”（《幼幼集成·臍風論證》）

甘肅省博物館藏敦煌藏經洞所出的一幅北宋淳化二年（991年）《報父母恩重經變》絹畫，兩側的十五幅連環畫是經變故事內容，每幅均有榜題。絹畫第三幅所繪為：在后方屋內，一紅衣產婦在房內就寢，丈夫在旁陪伴。屋外有一長一幼二女子，年長者身著紅衣褐裙，衣袖高挽起，雙手抱一嬰兒為其洗浴，木浴盆為廣口，喇叭形足。年輕者侍立一旁。右側墨書榜題“十月將滿，產后母子俱顯，洗浴時”。根據《父母恩重經講經文》中的“三朝為喜蒙平善”，此畫中所繪的這個洗浴場景應是北宋時期三日洗兒禮的真實寫照。

北宋初期敦煌《報父母恩重經變》系列絹畫中的新生兒洗浴畫面

皇家和士大夫階層的

奢侈“洗三”

皇家洗禮更是奢侈。據蔡絛《鐵圍山叢談》卷四所載，每當皇子公主誕生時，皇家都會大肆慶賀，不僅舉辦“洗三儀式”時準備“浴兒包子”，還會賞賜重臣和皇親國戚。所謂“浴兒包子”，其實就是裝滿金銀錢幣、金粟米、鎏金果子、犀角玉錢、犀角玉佩、方勝吉祥結等貴重物品的紅包。

只要皇室生小孩兒，宋朝政府各部門都要盛情進獻，皇帝照例也會及時“多作金銀、犀象、玉石、琥珀、玳瑁、檀香等錢，及鑄金銀為花果，賜予臣下，自宰相、臺諫，皆受此賜”（宋代劉敞《公是集》卷三十二）。但此舉很是奢靡，于是大臣劉敞在嘉祐四年（1059年）四月上了一道奏疏——《上仁宗論皇女生疏決賜予》，表示沒有益處的花費，沒有名目的賞賜，再也沒有比這更浪費了。

顯然，這個奏疏并未被采用。到了南宋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舅）。南宋洪邁在《容齋隨筆》中說，自從宋高宗南遷定都臨安以來，諸皇子的王府里生了男孩或女孩，皇親國戚、京城長官等都要進獻賀禮，皇子也要隨即回贈。

士大夫階層也是效仿官家，歐陽修《洗兒歌》云：“翁家洗兒眾人喜，不惜金錢散閭里。”熙寧七年（1074年）九月，蘇軾離杭州赴密州途中路過湖州，適逢湖州知州李公擇生子，三日會客，蘇軾作《減字木蘭花》表示慶賀：“維熊佳夢，釋氏老君親抱送。壯氣橫秋，未滿三朝已食牛。犀錢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座。多謝無功，此事如何著得儂。”

蘇軾在黃州時，曾為自己的孩子遁兒洗禮作《洗兒詩》，以“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寄語新生兒要以簡單心態應對復雜世事。王安石的《贈外孫》通過“年小從他愛梨栗，長成須讀五車書”的殷殷教誨，希望新生兒長大后博學多才。

富貴人家會用金銀、犀牛角、玉石來裝飾，還要擺上果子，舉辦盛大的洗兒會，親戚朋友都會前來，在盆里煎香湯，里面放上果子、彩錢、蔥蒜等，用幾丈長的彩帶圍繞著，名叫“圍盆”。蘇軾曾記福建人洗兒：“浴兒時，家人及賓客皆戴蔥、錢，曰蔥使兒聰明，錢使兒富。”

今天慶祝新生兒一般都要“過九兒”，宋代不“祝九”，但滿月比較隆重。到嬰兒滿月的時候，長輩用金銀釵攪拌盆中的水，叫作“攪盆”。親戚朋友們也把金錢銀釵撒到盆里，這被稱為“添盆”。盆中豎立著的棗子，年輕的婦女們都搶著吃，認為這是生男孩的征兆。給嬰兒洗完澡后，剃落胎發，用彩色絲線結成絡子系住，抱著嬰兒遍謝各位親戚和賓客，再把嬰兒抱到乳母或嬸嬸的房中，這叫作“移窠”。

《端陽戲嬰圖》

（局部 宋 蘇焯）

百晬與周晬

無比重要的“抓周”

嬰兒生下第100天的時候，要置辦宴會，稱之為“百晬（zuì）”。現在這個儀式，一般人家已經淡化，不再大宴賓客，成為只有家庭小范圍人員的歡聚一下而已，更多的是到照相館給嬰兒拍張“百歲照”，以為紀念。

宋朝的嬰兒出生未及周歲時，由祖父或父親抱著孩子向街坊四鄰募集零碎金屬錢幣，不拘多少，聚集一起，到金銀首飾作坊為小兒打造一銀質“麒麟送子鎖”，或“吉祥如意鎖”，或“竹節鎖”，佩兒胸前，謂之“百家鎖”，說是戴之可長命富貴。

到小孩第二年生日，宋人謂之“周晬”，要舉行抓周儀式。宋代的抓周把盤子羅列于地，抓周的盤子也叫晬盤，里面盛放著水果、食物、官誥、筆硯、算盤秤子等和經卷針線這類日常應用的東西。觀察嬰兒先抓取什么，把它作為征兆來推測小兒的志趣和前程等，這叫作試晬。聽其任意抓取，以先抓者算數。

男若抓筆墨書籍，長大必定勤奮好學，日后可成大器；若抓秤、算盤，將來必做商賈；若抓五谷，日后定要務農；若抓酒、煙、賭具，將來定是敗家之子。女若抓針線刀尺，將來必是女紅巧手；若抓糕點食物，將來必定好吃懶做。雖不一定準確，但頗有興味。

北宋開國名將曹彬周歲抓周，與其志向頗為符合。“曹武惠彬始生，周晬日，父母以百玩之具羅于席，觀其所取。武惠左手捉干戈，右手取俎豆。斯須，取一印，余無所視。后果為樞密、使相，卒贈濟陽王，配享帝食。”（釋文瑩《玉壺清話》）《宋史·曹彬傳》也記載了相同的事情，曹彬剛出生后滿百日那天，父母把各種珍貴的玩具擺放在席子上，想觀察孩子會抓取什么。小曹彬左手抓起兵器模型，右手又握住祭祀禮器，過了一會兒又拿了一枚官印，其他東西看都不看一眼。后來他果真官至樞密使、使相，去世后被追封為濟陽王，配享帝王宗廟祭祀。

周歲是嬰兒的第一個生日，姥姥還要為之備辦衣服、布料、糕點糖果，燒餅四十至一百個不等。至今宋都開封還有俗語說“外甥是姥姥家的狗，吃飽了就走”，“燒餅喂小狗，不離姥姥家門口”，其義為長大了不忘姥姥恩情。

文并供圖/劉海永

編輯/張嚴涵

排版/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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