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三世紀末期,拜占庭帝國早已榮光不再,領土萎縮至君士坦丁堡及周邊區域。而成吉思汗后裔建立的金帳汗國,此時仍掌控東歐草原霸權。弱勢的拜占庭為求庇護,曾多次與金帳汗國的蒙古貴族進行聯姻。比如拜占庭皇帝安德洛尼卡三世,就曾將自己的女兒貝葉瓏,嫁給金帳汗月即別,而貝葉瓏的遠嫁,既承載帝國生存希望,同時也讓她陷入草原與故鄉間的艱難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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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帳汗國的月即別汗
戰略聯姻:拜占庭的求生之舉與貝葉瓏的遠嫁之路
對于十三世紀末至十四世紀初的拜占庭帝國而言,與金帳汗國的結盟絕非可選之項,而是關乎國家存續的必然抉擇。當時的拜占庭,東有新興的伊斯蘭勢力窺伺,西有歐洲封建領主的覬覦,內部又深陷皇權爭斗的內耗,軍事力量薄弱,根本無力應對多方威脅。
而金帳汗國作為控制東歐草原的強權,其勢力范圍與拜占庭的北部邊境相鄰,若能獲得金帳汗國的庇護,便能極大緩解帝國北部的安全壓力,為帝國爭取喘息之機。
為了鞏固與蒙古人的關系,拜占庭帝國的君主們主動開啟了聯姻外交。在貝葉瓏之前,已有多位東羅馬公主遠嫁金帳汗國、伊爾汗國等蒙古政權,通過血緣紐帶拉近與蒙古統治者的距離。
這種聯姻并非單純的政治交易,背后更蘊含著拜占庭對蒙古強權的依附與求助。據《拜占庭帝國史》的記載,大約在公元1328年,時任拜占庭皇帝安德洛尼卡三世為進一步鞏固與金帳汗國的同盟關系,決定將自己的女兒貝葉瓏嫁給金帳汗國的統治者月即別汗。這一決策得到了拜占庭朝堂的一致支持,在他們看來,公主的遠嫁能夠為帝國換來穩定的外部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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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聯姻的另一方,月即別汗也有著自己的考量。月即別出生于公元1282年,是成吉思汗長子術赤的直系后裔,屬于黃金家族血脈。在他統治金帳汗國期間,金帳汗國雖已不復拔都時代的鼎盛,但月即別憑借出色的軍事才能與政治手腕,多次對周邊部落與政權用兵,均取得勝利,極大地穩固了汗國的統治。
俄國史學界普遍認為,月即別是金帳汗國最后一位擁有強悍武力的統治者,他擁有一支人數高達三十萬的騎兵部隊,并且在金帳汗國有著絕對的權威。而在月即別統治時期,也積極與周邊不同文明的政權建立聯系,拜占庭的聯姻提議恰好契合了他鞏固統治、拓展外交的需求。
在雙方達成共識后,貝葉瓏公主的遠嫁之路正式開啟。對于這位自幼生長在君士坦丁堡皇宮中的公主而言,草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迥異的氣候、陌生的語言、截然不同的生活習俗與宗教信仰,都等待著她去面對。
但肩負著帝國生存希望的貝葉瓏,最終還是踏上了前往金帳汗國的旅程。經過漫長而艱苦的跋涉,貝葉瓏抵達金帳汗國境內后,月即別汗為她舉辦了盛大的婚禮,貝葉瓏正式成為月即別的第三位皇后,這場承載著兩國政治訴求的聯姻,就此完成儀式性的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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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歲月:貝葉瓏的寵妃生活與思鄉之苦
嫁給月即別汗后,膚白貌美的貝葉瓏很快便贏得了月即別的寵愛。據史料推測,月即別之所以偏愛這位拜占庭公主,除了貝葉瓏自身的容貌與氣質外,也與他希望通過貝葉瓏進一步拉近與拜占庭的關系有關。
憑借這份寵愛,貝葉瓏在金帳汗國的后宮中擁有了較高的地位,生活上也得到了妥善的照料。當時的金帳汗國都城薩萊,是一座融合了蒙古、突厥、波斯等多種文明元素的城市,城內宮殿林立,商貿繁榮,并非人們刻板印象中簡陋的草原帳篷聚集地,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貝葉瓏初到草原的不適。
然而,物質上的富足與君主的寵愛,終究無法填補文化與情感上的隔閡。金帳汗國的核心區域雖有城市,但草原游牧文化仍是主流,這里的飲食、服飾、宗教禮儀等都與拜占庭有著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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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旅行家伊本·白圖泰
貝葉瓏自幼信奉東正教,而月即別汗與汗國的多數貴族已信奉伊斯蘭教,宗教信仰的差異讓她難以真正融入草原社會;草原上的生活雖有自由奔放之處,卻也相對閉塞,與君士坦丁堡的繁華與開放形成鮮明對比。
長期的文化疏離與環境陌生,讓貝葉瓏的思鄉之情日益濃厚,只是這份情緒在封閉的草原環境中,始終無處宣泄。
直到公元1330年,阿拉伯著名旅行家伊本·白圖泰的到來,才讓貝葉瓏的思鄉之情有了傾訴的對象。當時,伊本·白圖泰正踏上前往德里蘇丹國的旅途,途中受到了月即別汗的邀請,前往金帳汗國的都城薩萊做客。
月即別汗向來以好客聞名,對遠道而來的伊本·白圖泰給予了熱烈的歡迎,不僅為他舉辦了盛大的宴會,還允許他在薩萊城自由游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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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復原的薩萊城
按照當時金帳汗國的傳統,外來的貴賓在面見大汗后,還需拜訪大汗的諸位皇后,以表達尊重。伊本·白圖泰在拜訪完月即別的前兩位皇后之后,便前往貝葉瓏的居所拜訪。
這段會面被伊本·白圖泰詳細記錄在自己的旅行記《伊本·白圖泰游記》中,這也是歷史上關于貝葉瓏草原生活最直觀的記載。
根據伊本·白圖泰的記述,貝葉瓏見到他這位來自西方的旅行者時,顯得格外熱情好客。這位來自君士坦丁堡的公主,拉著伊本·白圖泰的手,不斷向他打聽西方的消息,從君士坦丁堡的近況,到歐洲大陸的局勢,再到她熟悉的皇宮生活。
當談及家鄉的親人與過往的生活時,貝葉瓏的情緒再也無法控制,思念家鄉的淚水奪眶而出,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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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貝葉瓏的帳篷中用完餐后,伊本·白圖泰起身告辭。臨走之際,貝葉瓏仍戀戀不舍地囑咐他:“以后要常來啊,不能不來啊,若是遇到什么困難,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們。”從這句簡單的囑咐中,不難看出貝葉瓏在草原的孤獨與對西方故土的眷戀。
而伊本·白圖泰或許未曾想到,這次拜訪之后,他很快便又與貝葉瓏產生了交集,月即別汗交給了他一個重要的任務:護送已經懷有身孕的貝葉瓏皇后返回她的家鄉君士坦丁堡生產。
對于貝葉瓏而言,這趟歸途無疑是一次難得的返鄉機會,而月即別的這一決定,或許是出于對寵妃的疼愛,希望她能在熟悉的環境中待產,也可能是為了進一步鞏固與拜占庭的關系,通過這一舉措傳遞友好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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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不返:文化隔閡下的最終抉擇與帝國的無聲默許
在月即別汗派出的軍隊護送下,伊本·白圖泰與貝葉瓏一行踏上了返回君士坦丁堡的旅程。草原與君士坦丁堡之間路途遙遠,且沿途多有戈壁與草原,行程十分艱苦。據《伊本·白圖泰游記》記載,他們一行人足足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才終于抵達拜占庭的都城君士坦丁堡。
貝葉瓏的歸來,讓拜占庭皇帝安德洛尼卡三世欣喜不已。他親自率領朝臣前往城外迎接,為貝葉瓏與伊本·白圖泰舉辦了隆重的歡迎儀式。
對于安德洛尼卡三世而言,貝葉瓏的歸來不僅是父女團聚,更意味著拜占庭與金帳汗國的聯姻關系仍在穩固維系,帝國的外部安全得到了進一步保障。
伊本·白圖泰等人在君士坦丁堡滯留了一個多月,期間受到了拜占庭朝廷的熱情款待,在這段時間里,貝葉瓏順利生下了一位女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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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堡
然而,隨著在故鄉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貝葉瓏內心的抉擇也逐漸清晰。她身邊的突厥隨從們很快發現,貝葉瓏已經完全拋棄了在金帳汗國養成的生活習俗,她開始飲用葡萄酒,并且開始食用豬肉,完全回歸到了她自幼熟悉的拜占庭生活方式中。
更重要的是,此時貝葉瓏絲毫沒有返回金帳汗國的意愿,每日都陪伴在父母身邊,享受著久違的親情與故鄉的安寧。
貝葉瓏的拖延讓隨從們感到不安,他們深知自己的職責是護送皇后返回金帳汗國,若長期滯留此處,必然無法向月即別汗交代。
于是,隨從們聯合伊本·白圖泰一起找到了貝葉瓏,當面詢問她何時啟程返回金帳汗國,面見月即別汗。面對隨從們的詢問,貝葉瓏突然哭了起來,她哽咽著對隨從們說道:“你們先回去吧,請你們轉告可汗,我不想回草原了,我想在君士坦丁堡陪著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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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葉瓏的決定雖出人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對于她而言,金帳汗國的草原雖有君主的寵愛,卻始終是異鄉,而君士坦丁堡的皇宮才是她的根,這里有她熟悉的生活環境,有她摯愛的親人。選擇留在故鄉,對貝葉瓏而言,是擺脫異鄉孤獨、回歸自我的必然選擇。
看到貝葉瓏心意已決,伊本·白圖泰與隨從們便不再勸說。畢竟隨從們早已思念家鄉,也急于向月即別汗復命。在臨走之前,貝葉瓏為了感謝伊本·白圖泰與隨從們的護送之情,賜給了他們大量的金幣。
隨后,伊本·白圖泰等人在拜占庭士兵的護送下離開了君士坦丁堡,踏上了返回金帳汗國的旅程。回到薩萊城后,他們向月即別汗詳細報告了貝葉瓏不愿返回草原的消息。
令人意外的是,月即別汗在得知這一消息后,并沒有發怒,也沒有下令追究貝葉瓏的責任,更沒有因此遷怒于拜占庭帝國。或許是月即別汗理解了寵妃的思鄉之苦,或許是他不愿因為一位公主而破壞與拜占庭的戰略同盟,最終選擇了默許貝葉瓏的決定。
參考資料:《伊本·白圖泰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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