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性感女孩馬上成公務員,卻失蹤了,幾個男人成了重點懷疑對象。
2019年4月的一天,高鐵巡防員董斌正面對一片桃花園作畫,民警康誠駕著警車一溜煙駛來,下車后整整警服,沖董斌喊:“學霸,你暗戀的女神卓婷婷失蹤了。”
瞄了一眼絢麗的桃林,又盯著畫板好一會兒,康誠拍拍沉默的董斌,問他是否見過形跡可疑的人員。
董斌環視一圈這片平原上遼闊的農地,回答:“沒有。”
車子一直沒熄火,胖子康誠回到車上,拋下一句話:“你留點心,有什么問題跟我匯報。另外,巡防任務該做還得做,一天杵在這里搞藝術,上級領導又不是瞎子。”
康誠口中的卓婷婷,是個身材嬌小曲線誘人的女孩,不僅僅是董斌的暗戀對象,也是“圈里”所有人心中的女神,包括康胖子自己。
這個小縣城總人口不過40萬,2010年起,由于大城市就業競爭激烈,生活成本高企,一些考出去的學子,又紛紛回到家鄉謀出路。順利的,大都進了體制,當公務員、教師,或者醫生,當然,也有的像康誠,做了警察。有的走經商路線,掙錢成了老板。
從年齡推算,這批穩定下來的年輕人,大多二十八九歲,正是事業走上軌道的時期。因此他們都清楚,再過不了幾年,縣城各方面的中堅力量將由他們頂上,于是就開始有意識地織結關系網。很多人原先都是中小學同學,互相攢一個飯局,就能介紹不少人物,這樣,網越結越密,“圈子”基本覆蓋了縣城各行各業。
失蹤的卓婷婷,是即將步入這個圈子的小妹妹。
卓婷婷在眾人眼中,年輕漂亮,性格開朗,面對一眾單身或已婚“哥哥”們的圍獵,深知盡早考入體制是最重要的事,因此大專畢業后,她在村官崗位上兢兢業業干了三年,眼下正是通過加分政策參加公務員考試的關鍵時期。
面對女神的失蹤,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想,她是遭遇劫色了。
“那身材,太惹眼了,看牛仔褲把屁股繃得又緊又圓,誰不多想象幾幅畫面?”
2.
直到卓婷婷尸體在廢棄泡沫廠的窖坑里被發現時,人們才停止了臆想,尸體撈起來的瞬間,圍觀的人群一齊發出了驚駭的尖叫——兩臂空空蕩蕩。打撈者挖遍窖坑,依然沒找到死者的兩條上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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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法醫鑒定,死者雖一絲不掛,但未有任何遭遇性侵的跡象,截斷雙臂的骨關節處,可以看到不專業的劈痕。另外頭骨也出現了鈍器致命擊打的裂紋,從這點來看,是謀殺后埋尸窖坑的。還有,沒找到死者任何衣物。
刑警們對兇手的作案動機非常疑惑,不符合常規的劫財劫色,而在對卓婷婷周圍人摸排調查后,也沒發現任何仇殺情殺的對象。直到卓婷婷在鄉鎮宿舍的舍友透露出一條關鍵的信息:死者最后聯系人是她的高中同學吳大偉。
警方傳訊吳大偉,問他在卓婷婷死前頭一天為什么約見她。吳大偉雖然是個身高近一米八的帥哥,但毛毛糙糙,手指閑不下來,一會兒揉揉鼻子,一會兒把指關節捏得串兒響,警察問他正事時,他又慌里慌張地說:“我……我是約見了婷婷,但只是……吃火鍋,也談談今年考公的政策動向,沒想到她……。”
吳大偉忽然又抹著眼睛抽泣起來。
警方了解到,吳大偉也在準備沖擊公考,但是一個出其不意的事故阻斷了他的夢想——政審時發現,他舅舅曾跑到邊境吸毒販毒,目前正在服刑,這在明確不予錄取的條例之內。
警方根據這一線索調查下去,并沒發現和此案有任何關聯,又轉回從頭調查吳大偉和卓婷婷的關系。
吳大偉交代,兩人從小就認識,小學三年級時,卓婷婷父母帶著她來縣城做生意,租住在吳家院子里,此后他就和卓婷婷念同一個小學,到初中還是同桌,高中雖然沒有在一起,但仍然同校,經常一塊兒上下學。考大學時,成績平平的卓婷婷只念了個大專,吳大偉則考上了二本。
從吳大偉口供來看,兩人是多年關系很近的朋友,不存在利益糾葛,更無情仇冤冤,何況吳大偉有一個容貌不輸卓婷婷的漂亮女友,正忙著談婚論嫁,實在沒有作案動機。
讓警方起疑的,是吳大偉的手機,吳大偉幾個月間與他人的對話記錄都保存完好,卻單單沒有卓婷婷的溝通記錄,吳大偉承認是微信約她出來,可是微信記錄已被刪掉。
追問下去,吳大偉開始語無倫次,令警方越來越覺得有問題。就在準備深入偵訊時,傳來一線辦案人員的信息:
距離拋尸窖坑的一里外的荒地中,又發現一個空空的刨坑,一平米左右的長形坑,里面有不少血跡。
3.
經過技術中心對比,新刨坑里的血跡和卓婷婷的吻合,這么說,這個坑是第二個拋尸點。更多迷霧擺在警方面前:刨坑里埋著卓婷婷的雙臂,還是一部分?有沒有其他藏尸點?已經埋好了,為什么又要刨開取走罪證?
刑偵技術確定的刨坑時間,吳大偉正在派出所,顯然他不是作案人,雖然他言行可疑,但警方沒有直接證據,而且吳大偉始終堅稱吃完火鍋兩人就散了,對卓婷婷的死毫不知情,警方只得在規定的拘留時間將他釋放。而緊接著進入警方視線的,是高鐵巡防員董斌。
走訪調查中,至少三個目擊證人說,頭一天天黑之后,見到董斌開著拖板車在刨坑附近逗留。警方迅速傳訊董斌,沒想到這個內向的年輕人惜字如金。
“天暖,我把崗亭室的厚棉被拿回家,換上薄的。”董斌這樣解釋自己出現在案發地附近的原因。
警方去他的家里和崗亭調查后,證實了他的說法,高鐵架下面巡防崗亭的監控也顯示,每月上30天班的董斌,只有那晚離崗了一個半小時。而且追溯以往關系,董斌只在當年中學時見過低年級的卓婷婷,此后再未有過任何交集。
看著眼前木訥的大男孩,警方一度灰心地認為抓錯了人。
不過在放走董斌前,審訊員翻著資料奇怪地嘀咕了一句:“還是個名牌大學生,怎么跑去當巡防員了。”
董斌剛從刑警隊回到崗亭,康誠又是一騎煙塵地停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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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嚇死我了,好哥哥!”康胖子凸著肚子,一下車就指著董斌叫:“我才聽說你被刑警隊傳喚了,要是你真和這案子有關,我他媽也得陷,你記住,我可是你的作保人。”
康誠回鄉這幾年,最得意有兩件事,一是自己吃上了財政飯,總算有資格踏入那個“圈子”,二是用自己的關系,給學霸董斌找了一份工作。
兩年前董斌從外地辭掉海事局的工作回來時,在家賦閑一年,躲著所有人。而康誠正在縣城意氣風發,喜歡往董家跑,拉著昔日仰視的對象高談闊論。有一天晚上,康誠急匆匆推開董家大門,擺出警官下令的姿態,對窩在沙發里手持畫冊的董斌喊:
“你不能這么廢下去了,我做保薦人,給你找了份正兒八經的工作,高鐵架橋巡防,雖然是合同工,但一個月5400元還帶社保,在咱這夠可以了。”說完又打了個響指:“一般人兒我不告訴他。”
4.
董斌和康誠同鄉又同學,但三年前,兩人的境遇和現在完全相反。
在康誠眼里,董斌占據了令他艷羨的先天條件:從小乖巧聰明,成績優異,高考又考上了西北工業大學。還沒畢業,就被招進了離家三百公里的陜南山區的海事局,捧上了“金飯碗”。
而董斌父親是當地出名的能人,多年前又是承包紙箱廠,又是包冷庫,風風火火,家庭條件在當地數一數二。
反觀自己,康誠從小被放羊管教,最后只念了個民辦大專,畢業那年聽從父親的建議,回鄉參加了偏遠地區的招警考試,在艱苦地區默默無聞了好幾年。
他父親也沒什么本事,還給董斌家的紙箱廠做過工人,以至康誠在董斌面前一直有些自卑。
風水輪流轉,三年前,董斌忽然失業,垂頭孤身回到老家,父親的廠子也因為環保政策一夜關停,欠下一筆債后,不得不去西安打工。同時,康誠則逐漸站穩了腳跟,加上腦子靈光善于活動,被調進了縣城派出所,此后順風順水,漸漸成為縣城年輕一代“圈子”里很紅火的人物。
站在勢如山倒的董斌面前,康誠頗有一掃多年晦氣之感,他后來主動給董斌找到那份高鐵巡防員的工作,就是為了揚眉吐氣。他還特意點撥董斌:
“要想在小縣城混好,進‘圈子’很重要,里面都是辦事都用得上的人脈,你先在高鐵巡防崗好好干,瞅機會進體制,否則合同工永遠被人瞧不起。”
縣郊平原上的高鐵架橋長達60公里,沿途都是人煙稀少的農地,每3.3公里設置一個巡防崗亭,安排一名巡防員值守。說是24小時作業,實際上管轄的高鐵派出所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幾個關鍵節點有人到位就行。董斌當初正是看中了有大量空余時間無人打擾地畫畫,才同意上崗的。
這幾個關鍵節點,包括“監車站崗”。
每天早中晚,橋上會有三趟固定車次通過,董斌必須按時站在距高架橋一百米遠的旗桿處監視車輛運行,旗桿設在桃林里一片土堆的最高點,董斌站在旁邊,那三趟列車經過時,臨窗視察的鐵警領導就很清晰地看見他在崗,如果董斌不在旗桿處,就會受到處罰。
5.
“你為什么邊巡防,邊搞這個……這個畫畫?”
董斌被抓后,審訊人員顯然不太理解這名高材生與眾不同的行為。
董斌戴著手銬坐在椅子上很久,才組織好語言向警察陳述:
“原先在陜南海事局上班,每天上船在河道作業,危險又枯燥,不像他們想得那么光鮮,我也不會跟領導打交道,干了三年,同進去的人都進了機關,我還在一線跑船,看不到希望……”
“問什么答什么,你為什么畫畫!”警察打斷董斌,喝令他正面回答,同時從董斌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絲嘲諷。
“我為什么畫畫?別說你們,就是我大學同學,都沒幾個理解。”
審訊警員很火光,但還是忍著看他能說出什么。
董斌似乎對繪畫有著天生的感覺,大二時一次參觀學校舉辦的現代派畫展,同學大都是理工男,面對奇形怪狀的當代繪畫只是感覺新鮮好玩,但董斌卻癡癡著迷于幾幅印象派的畫作,在畫框前矗立良久。
畫展結束后,他還意猶未盡,揮筆寫了一篇評論發表在校報副刊上,被一位美術教師看到,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并表示可以讓董斌選修他的課。
但董斌本身的專業課程艱深繁重,并沒太多時間,只能婉拒了美術教師,這件事也就此掠過了。
“我從陜南失敗地回到縣城后,那一年就在家里思考人生的意義。”董斌低著眼皮,似乎并非在回答警方問話,而是在給自己作一次總結:
“你們如果理解卡夫卡《中國長城建造時》這篇小說的主旨,就能明白我為什么畫畫了。我每天都在想,人們每天忙碌上班,除過掙錢養家外,具體的意義在哪。后來想明白了,大部分人就像一小段城墻的工匠,每天只知道辛苦搬磚,卻很難看清整個工程的全貌。我就是不想再當一個螺絲釘一樣的角色,才辭去公務員職業,最終選擇畫畫的,一幅偉大的作品,能讓作者被千百年的解讀流芳百世,這才是人的價值。而你們說說,當自己死后再過十年,還會有誰記著你呢?”
審訊的兩位民警面面相覷,其中一位撓了撓頭,皺著眉頭說:“好了好了,既然你這么牛逼,為什么要削尖腦袋進入縣級美協呢?”
董斌嘆息一聲,粗線條的康誠,恰恰在他收到縣美術家協會通知入會那天,發現了蛛絲馬跡從而將他抓捕歸案的。
6.
董斌每天在平原上的高架橋下畫風景,卻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他的畫作完成后,通過什么方式向世人展出從而實現自己所謂的價值呢?
經過了解,他知道像他這樣的民間繪畫者,只能通過兩條途徑:一是舉辦個人畫展,二是通過官方的美術家協會展示。
第一點當即就被他否決了,沒有相當的財力和人脈關系,是辦不出個人畫展的。董斌就把希望全寄托在美術家協會上面了。
但是縣美協只展出會員的作品,董斌必須先想辦法成為其中的會員。
董斌查了一下入會資格,有一條硬性規定:必須在縣文化館舉辦的畫作征集中,入圍三次以上才能申請。
“我看過縣美協會員的畫,水平連三流都算不上。”董斌不屑地對康誠說。那時康誠日以繼夜地在一線巡邏,累了就跑到無人的高鐵巡防崗亭,找老同學閑聊。
雖然自視甚高,但董斌連續往縣美協投稿都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康誠笑呵呵地拍著董斌的背說:“得啦,別不務正業,我給你找的工作最起碼能養活你,就算你加入了美協,能每個月掙五千多塊錢嗎?”
然而斷尸案發生第三天,董斌在崗亭忽然收到縣美協的入會通知書,令康誠頗為意外。他拾起崗亭里面董斌積存的厚厚一摞畫稿,逐一品味,想看出到底有什么好。
“你別說,你這手藝還真是那么回事。”康誠摸著下巴品評,又展開幾幅來回看:“這家伙,一看就跟咱農家畫不是一類。”
翻著翻著,康誠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了,他迅速將幾張畫稿并排鋪在地上用土塊壓住,然后像嗅魚的貓一樣,貼著臉仔細對比審視,又對著不遠處的桃林眺望了一會兒,回頭問董斌:“插旗桿旁邊的那幾個土堆,是不是有人動過?”
董斌的臉立刻變得煞白。
康誠意識到什么,提著兩幅畫步步緊逼董斌,顫聲問道:“為什么最近兩天畫稿上插紅旗的土堆位置和之前畫上的不一樣?”
董斌嘴唇抖索,整個人軟下來,癱坐在地上,喘著大氣無力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康胖子則拾起一根粗樹枝,跌跌撞撞沖到插旗桿的地方猛刨起來。
7.
“董斌沉迷藝術創作,只顧在畫布上忠實記錄風景位置,卻同時也暴露了他作案留下的馬腳。”康誠之后在案情報告上這樣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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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旗桿附近的土堆里刨出了卓婷婷的雙臂和衣物,以及謀殺的斧頭,就將老同學董斌押送了公安局,但刑警們知道主兇另有其人。
突擊審訊后,董斌如實交代了他幫助主兇換藏罪證的行為,緊接著不到一小時,警方就抓獲了主兇吳大偉。
康誠作為此案的協助警員,負責對吳大偉的取證工作,由此也知道了他的殺人動機,是出于對卓婷婷長達近二十年的嫉恨。
院子中間晾著一件百花裙,那是小學生卓婷婷第二天參加文藝演出的漂亮服裝,做生意的爸爸專門從市里進貨時帶回來的。夜幕剛落,吳大偉就躡手躡腳湊到裙子下面,趁著沒人,迅速拿起剪刀,在裙子上猛劃。第二天,他一邊嚼著甘蔗,一邊悄悄觀察卓婷婷的反應。
吳大偉父親是國營廠的干部,母親是醫生,家中又有一排房屋的大院子,從小他都是所有人艷羨夸獎的中心,現在冒出了個可愛小女孩,院子里的人,班上的老師同學,注意力都轉到卓婷婷身上來了,這讓吳大偉第一次意識到還有比他招人喜愛的孩子,何況這個女孩僅僅是他家里的租客,他決不允許自己被邊緣化……
上了初中,聰明的吳大偉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是老師家長們的掌中寶,然而青春期的孩子更在乎在同齡人當中的威信,吳大偉的風頭顯然不如卓婷婷,那時卓婷婷少女的身材正在惹人注目地發育,而她訂閱了一堆娛樂雜志書刊,以諳熟諸多當紅明星不為人知的生活細節,受到了大批活躍同學的擁躉。
成績優秀,同時也長相帥氣的吳大偉再次感到極度不平衡,背后散布謠言,說卓婷婷跟社會上的小混混交往,吃人家喝人家,還跟他們睡覺……
高中時,卓婷婷父親生意做得好,就在縣城買了房子,不再租住在吳大偉家的院子里。而吳大偉爸爸的國營廠倒閉,成了無業人員,受到在醫院步步高升的老婆的奚落,兩口子矛盾越來越多,最后鬧到離婚的地步。吳大偉雖然知道他和卓婷婷的落差已經反過來,卻也無可奈何。
高考那年,正值大學中流傳“畢業即失業”的就業嚴峻期,風聲也傳到了這個小縣城,中學里努力學習打算鯉魚跳龍門的學生,和“讀書無用論”的學生形成涇渭分明的兩派,吳大偉是重點班的學生,家庭又剛剛分裂,他矢志考個好大學試圖改變命運,而卓婷婷因為家境轉好,父母寵愛,除過在學校上課,在周末還參加了舞蹈、英語等培訓班,并不十分重視課業,學校里,社會上,她認識的人越來越多。
本來兩人再無交集,可是當時學校要選拔幾名優秀學生代表,寒假時去市里參加一次和國外學生的交流活動,這在小縣城可謂多年難遇一次的機會,盡管高考任務繁重,但卓婷婷和吳大偉都削尖腦袋想成為被選中的學生。
命運巧合,還有最后一個名額時,糾結在他們倆之間,最終卓婷婷雖然考試成績不如吳大偉,但因為外形靚麗,開朗活潑,英語口語又出眾,擠掉了吳大偉去參加了這次活動。吳大偉對卓婷婷又充滿了怨恨,整日陷入激憤不平的負面情緒中,竟然導致成績下滑,影響了高考。要知道,他原本的排名是能沖刺名牌大學的,可最后只被調劑到了一個普通二本……
從初中開始,卓婷婷就是所有人眼中的標準美女,皮膚好,身材曼妙,人也外向活潑。但沒人知道,在吳大偉眼中,她是一個備受厭惡恨不得扒了她皮的女惡魔。在外人看來,那一件件不足掛齒的小事,卻經過多年積累,在吳大偉心中越積越深,成了一潭無法凝視的深淵。
8.
吳大偉以為,自己從刺破百花裙那時起,暗地里對卓婷婷做的一切壞事,只有天知道。他掩飾得很好,沒人能看出他對卓婷婷的嫉恨,直到大學畢業,他們又全都重新回到了縣城,準備在這里開啟人生新的旅程。
“我的家庭破裂了,大城市生存壓力山大,我也放棄了拼搏。本以為拿個本科證回到這小縣城,考進體制內能多少挽回一點尊嚴,沒想到政審又通不過,連縣里優秀人才的‘圈子’都沒資格進,我就覺得暗無天日了。”吳大偉戴著手銬,將頭深深埋在臂彎里。
開始讓他看到希望的,是已經升到縣醫院主任醫師的母親給他介紹了個女孩。客觀來說,女孩外形條件并不比卓婷婷差,更重要的是,自從交往后,女孩把吳大偉照顧得無微不至,令所有男同學都羨慕不已。
吳大偉找回了點久違的年少時中心人物的感覺。
唯一令他有些忐忑的是,女孩老家在鄰縣,兩年前來這里做村官,曾和他提起過如果在小縣城進不了體制,還不如去大城市發展。
這句模棱兩可的話,成了吳大偉的心病,如果溫柔漂亮的女友也離他而去,那就是扯斷了支撐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當知道最終女友報考崗位只有一個名額,且競爭者又是出類拔萃的卓婷婷后,吳大偉再次想起高三時學校選拔代表的慘痛往事。
所有的嫉恨洪水般涌向卓婷婷,吳大偉眼前不停閃現她妖嬈的曲線,自信得意的笑容,以及圍繞在她身邊貢獻著贊美的各色人等……
他約卓婷婷出來吃火鍋。
“婷婷,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擔心自己的表情泄露出對對面眉目如畫卓婷婷的痛恨,吳大偉并沒望著她,而是歪著頭將一片片蘸滿醬料的涮肉不停塞進嘴里大嚼。
隔著火鍋騰出的霧氣,卓婷婷笑瞇瞇回答:“大家都知道啊,我考公務員就差最后一步了。”
“其實以你的條件,在大城市發展,比窩在這落后的縣城好多了。”吳大偉再次給嘴里塞進一片肉。
卓婷婷不說話,吳大偉吃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她,只見卓婷婷斂起笑容,直勾勾盯著他。
“大偉,這些年有些事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做事別太過分,我聽出你話里的意思了,只能告訴你,別打歪算盤,無論誰的人生道路,都別用下三濫手段來獲取。”
這句話讓吳大偉又愣又羞惱,但無法辯駁,見卓婷婷摔筷子站起來要走,吳大偉連忙拽著她的胳膊說:“你把話說清楚再走,什么這些年有些事?”
卓婷婷被拽住走不脫,也氣涌了上來:“小時候你偷偷劃我裙子,在我獎狀上抹墨水,后來傳我跟小混混的流言,撕毀我的假期作業,那么多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吳大偉這次真愣住了,原來這些年卓婷婷都知道。卓婷婷離開前蔑視地笑著告訴他:“知道你小肚雞腸,我一個女的都不跟你計較。”
9.
這場談話讓吳大偉腦袋久久地處于失常狀態,他走出火鍋店,找了一把斧頭,在廢棄的泡沫廠旁邊守候。那里平時沒有人跡,而卓婷婷傍晚會從那里經過去趕公交,到鄉下上班。
“下午六點半,她經過時,我從背后用斧頭打暈他,拖到廠房里面,脫光衣服準備肢解成碎塊,這樣就不會有太大目標,也方便處理,可是只剁了兩只胳膊,心理就承受不住,惡心得不行,就先將尸體埋到窖坑,再重新找地方把衣物雙臂和斧頭埋了。”
警察記錄著,等他說完,保持著鎮定繼續審問:“那你后來為什么指使董斌將第二個藏尸點刨開?”
董斌比吳大偉高兩級,提前考入了吳大偉夢寐以求的西北工業大學。為了得到偶像學長的幫助,吳大偉在高考前就加了董斌的校內網,兩人通過網絡熟識。盡管后來吳大偉沒考上西工大,但大學期間,他和董斌常常聚會,向他請教,使他成為沉默寡言的董斌的至交好友。
后來董斌在高鐵站做巡防員,吳大偉知道他夢想進入縣美術家協會,就告訴董斌,他的主任母親在縣城人脈深厚,給美協打個招呼就能讓他進入,但吳大偉因為談了漂亮女朋友,過后就將此事忘了。
窖坑里卓婷婷的尸體被發現后,吳大偉這才膽戰心驚地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自己是卓婷婷最后一個見面的人,會很快成為警方懷疑的目標,千萬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就是自我暴露。而且第二個拋尸點距離窖坑很近,一旦警方展開地毯式搜索,不出一天準會發現,從而從斧頭上發現自己的指紋,到時候怎么賴都賴不掉了。
慌不擇路中,他想到了董斌,一是董斌工作的崗亭在野外,人煙稀少,便于作案,第二,自己多年和董斌的關系,他幾乎是董斌唯一的朋友,念在這份情上或許可以幫忙,再者,也是跟自己賭一把,如果董斌肯幫忙掩藏罪證,他還有較大的希望,如果董斌不肯,那么警方順藤摸瓜抓到他幾乎是肯定的事。
于是他立刻乞求母親幫他個“很重要的忙”,托關系馬上讓董斌進入縣美協。令他欣喜的是,滿腦子搞藝術的董斌也是感情用事,一口答應了他的要求,并在當夜以順路回家換被褥做掩護,幫助吳大偉把第二個拋尸點挖開,將罪證偷偷換藏到他站崗的旗桿附近,以為這樣一來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萬萬沒想到,被康胖子從他的畫作里發現了土堆移動的異樣,案子就這么破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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