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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它生下來長大后,我讓它給你當奴隸。”
這聽上去驚世駭俗的話,居然是一位即將成為母親的女子對放貸人說的,為了籌齊公公葬禮所需要的巨額花銷,她不得不忍痛承諾將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提前押給放貸人作勞工。
這荒誕心酸的一幕,就發(fā)生在印度岡薩爾村的一個普通的家庭中。在短短的一年半里,船夫薩摩基·拉爾的父親、母親和哥哥相繼離世。三位親人的離去,不僅僅給他帶來了無法愈合的心靈創(chuàng)傷,更是讓他背上了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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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jù)傳統(tǒng),每舉行一場葬禮時,薩摩基也必須舉辦一場盛大的喪宴,邀請周圍村莊成百上千人前來免費吃席。
為了辦好這三場喪宴,他欠下了50萬盧比(約人民幣42000元)的債務,如此龐大的債務讓他的家庭瀕臨崩潰:妻子為了還債甚至動過賣掉孩子的念頭,而薩摩基自己又不幸摔倒了脊椎。幸虧有好心人的幫助,孩子們才得以繼續(xù)學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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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宴,是印度教中人們對逝者表達緬懷的最好方式。但舉辦喪宴的沉重負擔,也讓很多家庭既承擔了喪親之痛,又背負了經(jīng)濟壓力。
“我活夠了,讓老天爺帶走我的痛苦吧”。
印度,昌巴市,普吉拉村。農(nóng)民斯里拉姆·庫什瓦因為癌癥不治身亡,操持忙碌了一輩子的他面對死亡表現(xiàn)了難得的淡定,臨終前只說了一句話,便拋下悲痛欲絕的家人們?nèi)鍪秩隋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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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兒子在父親的遺體旁
頂梁柱的離去讓這個大家庭瞬間陷入了陰霾之中,女眷們早已圍頭痛哭起來,三個兒子也剃掉頭發(fā),一夜不睡為父親守孝。
但現(xiàn)在沒有太多時間留給他們?nèi)ケ瘋瑪[在他們面前的最大任務,就是辦好父親的葬禮。所幸斯里拉姆生前在村里的人緣很好,各個種姓的村民都很尊敬他,因此全村人都來幫助他們準備葬禮。
第二天,在眾人的幫助下,他們將父親的遺體用白布包裹,放在用木棍扎成的擔架上,抬到村外的廣場上火化。
一把大火后,塵歸塵土歸土,父親的骨灰被放在一個就地壘起的磚窯中,等待著之后再作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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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現(xiàn)在全家最忙碌的人,那一定是大兒子韋蘭德·庫什瓦了,作為家中的長子、三兄弟的老大,直到父親去世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了,他必須強迫自己走出悲傷,去操持葬禮的一切,尤其是最重要的一環(huán)——13天后的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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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父親遺體的火化代表著肉體在人間的消逝,那么辦好這一場喪宴——則是為了讓他永遠活在人們心中。
二
“人們也許不會參加他人的婚宴,但一定會參加喪宴。”
根據(jù)印度教傳統(tǒng),認為人死后靈魂依然會留在家中,只有在人火化后第13天舉行一場喪宴,死者的靈魂才能順利地升入天堂。
在過去,喪宴的規(guī)模還比較簡單:只需要邀請13位婆羅門吃一頓,再捐錢給寺廟即可。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喪宴逐漸由單純的葬禮儀式,變成了一種社交活動——家屬往往會邀請親戚、鄰居、周圍數(shù)個村子幾百甚至上千的村民前來免費吃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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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人們普遍認為,喪宴辦的越盛大,前來吃席的人越多,越能證明這家人的孝心與財力,死者也能得以安心。
當然宴會上的食物也不會很好,一般都是甜面包、酸奶和咖喱醬。
父親火化后,三兄弟便開始商量起13天后的喪宴,對于世代務農(nóng)的庫什瓦家來說,舉辦一場喪宴實在是有些為難。但老大韋蘭德的態(tài)度十分堅定,他寧愿去借錢,也一定要把這個喪宴辦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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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蘭德正在統(tǒng)計要參加喪宴的人數(shù)
因為對于種姓只是吠舍(第三等級)庫什瓦的一家來說,辦好這場喪宴,是整個家族社會地位的體現(xiàn)。等以后到了孩子們結婚的年齡,只要等著別人上門求婚就好了;如果不辦喪宴,人們就會覺得他們家很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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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農(nóng)村這種熟人社會中生存,名聲和尊敬才是最大的財富。
由于父親生前人脈頗廣,因此要邀請的人也更多。首先是鄰居。親朋好友們,他們的人數(shù)大約在100人左右,韋蘭德需要打印專門的邀請卡發(fā)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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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受邀者還會再邀請身邊的人,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最后預計將會前來赴宴的人數(shù)居然直接破千,達到了近兩千人。
三
“無論生活是好是壞,留下的只有名字;盡管再富有,留給家人的也只有悲傷。”
扭曲的喪宴習俗早已經(jīng)成為了限制社會發(fā)展的桎梏,在孟買、德里等大城市早已取消這些繁瑣的習俗時,在農(nóng)村依然有無數(shù)人連飯還吃不飽、衣服上還打著補丁,卻寧愿賣地貸款,也要請數(shù)十甚至上百個村莊的人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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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韋蘭德也正為喪宴而發(fā)愁。為了招待這兩千人,他至少需要準備800斤面粉、500升牛奶、還有不計其數(shù)的蔬菜水果;除此之外還有炊具、請人幫忙的費用等。韋蘭德粗略地計算了下,這一場喪宴至少得花40萬盧比(約人民幣33000元)。
正在一家人為了喪宴忙得不可開交時,一伙人找到了韋蘭德,他們是專門提倡取消喪宴的志愿者。
他們告訴韋蘭德,辦一個龐大的喪宴并不是對逝者真正的緬懷。“你為了舉辦這場喪宴,欠下了巨額的債務,甚至去賣地,逝者如果看見這些是不會安息的;你為了面子,去請一些不認識、與你毫無關系的人來吃飯,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呢?你這是在毀滅你和你孩子的未來”。志愿者這樣對韋蘭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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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建議韋蘭德,舉辦一場小型的宴會即可,用省下來的錢蓋個新房子、用到孩子的教育上、哪怕是簡單的改善生活也好過辦喪宴。
志愿者的話韋蘭德全部聽進去了,但現(xiàn)在恐怕為時已晚了:他們的邀請卡已經(jīng)全部發(fā)出去了,這時再取消喪宴無疑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柄,結果將比沒錢更加恐怖——真正的社會性死亡。
在過去,庫什瓦一家曾經(jīng)參加了別人的喪宴;如今,他們也應該舉辦喪宴邀請別人。尤其是那些婆羅門,他們曾經(jīng)平等地邀請庫什瓦一家,他們不能辜負這些好意。至于那些低賤的種姓,自然不在庫什瓦一家的邀請對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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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們必須遵守祖先們一直以來舉行的儀式,作為一個普通人,我沒有能力去廢除它”。
距離喪宴的日子越來越近,整個村子的人都忙了起來:購買清洗炊具、準備宴會所需的食材、用黃泥重新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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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舉辦喪宴的日子到了。
原本狹小的村莊瞬間擠進了兩千人,由于場地太小,人們只好將喪宴的場地搬到了村外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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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韋蘭德的臉上,是一種悲傷還帶著欣慰的復雜表情,他悲傷自己父親的離去,以及喪宴巨大的花銷會讓家庭背負巨債;他欣慰自己不辱父親的使命,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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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身為家中的長子,三兄弟的老大,他已經(jīng)盡其所能,做了全部的事情,足以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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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喪宴共花費40萬盧比,為此花費了整個家族全部的積蓄,還欠下了10萬盧比(約人民幣8300元)的債務,幸運的是志愿者們承擔了他們家孩子的教育費用,讓孩子們得以繼續(xù)學業(yè)。
五
“這是一場人為的悲劇”。
斯里拉姆·庫什瓦和他的三個兒子都只是貧窮的農(nóng)民,維持正常的生活也實屬不易。但為了所謂的傳統(tǒng),他們不得不付出一切,去換取所謂的“面子”。
有人會覺得,只不過是面子而已,不辦喪宴就不辦了,真金白銀總比面子重要的多了吧。
但在印度,尤其是偏遠的農(nóng)村地區(qū),一個家族的榮譽往往比什么都重要,不然為什么印度會有那么多的榮譽謀殺呢?在那些人看來,榮譽即是生命,甚至比生命更珍貴。
不過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抵制喪宴的風氣逐漸流行,開始有人自發(fā)決定不參加喪宴,以后也不會舉辦喪宴。這種聲音雖然渺小,但一直在發(fā)展。
終有一天,大辦喪宴這種陋習會徹底消失,讓本就深受苦難的人們可以少一些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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