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葬禮上,我繼兄與未婚夫針鋒相對。
我以為他們恨透了我。
卻發(fā)現(xiàn),一向冷漠疏離,商業(yè)聯(lián)姻的未婚夫則喝到胃出血。
我哥白城,曾在我房間裝了監(jiān)控攝像頭。
在死前,我給他們兩個都發(fā)過消息。
我說,救救我。
但他們一個都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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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是白家的私生女。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媽死在了這間狹小簡陋的出租屋里,嘴唇上還有一抹涂抹得并不均勻的廉價口紅。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一天,是我九歲的時候。
上一世,在母親的葬禮上,我被白家認(rèn)祖歸宗。
也被白城捏著拳頭,指名道姓地罵:「小野種。」
白城此時十二歲,剪很短的寸頭,已經(jīng)兇悍得像只小狼。
白家人眼睛都像,深目長睫,黑白分明,是讓人過目不忘的相貌。
他總是很惡劣,常常想方設(shè)法地戲弄我。
「小野種,這種巧克力沒吃過吧,想吃的話就求我。」
「小野種,連一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不如穿我的破爛。」
「小野種,你一哭我就更想欺負(fù)你了。」
而隨著年齡增長,不知什么時候,他開始叫我:
——「親愛的妹妹」。
那之后,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02
這一世,我沒有待在原地不知所措,哇哇大哭。
我爬到凳子上,給 120 打電話。
雖然我知道已經(jīng)沒有希望,母親是心臟病猝死。
打完電話,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錢包,又在臥室的柜子里取出里面所有的零錢。
我拿起媽媽的手機(jī),把通訊錄上的第一個電話號碼刪了。
上一世,醫(yī)生們就是通過這個電話,聯(lián)系到了白家。
我把手機(jī)也裝進(jìn)我的小書包里。
很快急救車趕來,我看著與前世別無二致的情況,低下頭掩過臉上的表情。
一切都像是昨天發(fā)生的事一般。
我坐在醫(yī)院的長廊上。
有人問我:「你爸爸呢?你有沒有其他家人,我打電話讓他們趕緊過來。」
我搖搖頭,小聲地撒謊:「我爸也去世了。」
「那……」
我抬起頭,眼神里恰到好處地含著淚:「叔叔,我沒有別的親人了。」
喪失父母的孤兒,如果也沒有其他親屬做監(jiān)護(hù)人,一般會送到福利院去。
一周后,我背著小書包被送到了「星星福利院」。
這是一棟四層小樓,墻皮已經(jīng)剝落了不少,但地面是整潔的,院子里擺放著滑滑梯、秋千和沙坑。
這一次,我沒回到白家。
大約,也不用親耳聽到十九歲的白城湊在我的臉旁,一字一頓地說:「你長成這樣,是不是和你媽一樣會勾男人?
「勾我的話,家產(chǎn)也不是不能分你一半。」
03
星星福利院的院長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我們都叫她「王媽媽」。
我還用以前的名字,夏挽月。
這間福利院是老院了,如今只剩下零星的企業(yè)贊助,幾乎靠王媽媽一力支撐著。
不過王媽媽很兇,管教孩子們很嚴(yán)厲,會用尺子打手掌。但也因此讓福利院的整體風(fēng)氣還不錯,沒有出現(xiàn)什么霸凌之類的事情。
院里六歲的孩子,都可以去小學(xué)。
死的那年我已經(jīng)二十歲,重讀小學(xué)的感覺真奇妙。
居然體會了一把平平無奇小天才的待遇。
就這樣吃著土豆蘿卜平靜地過了三年。
某天一大清早,王媽媽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月月,你拿到學(xué)校的獎學(xué)金和助學(xué)金了,市里有家名企,也想來贊助我們……到那天的時候,你來幫忙給領(lǐng)導(dǎo)獻(xiàn)花!」
我看著王媽媽難得沒有板著臉,從抽屜里拿出一盒瑞士卷,笑瞇瞇地塞到我懷里,又摸了摸我的腦袋:
「去吧,好孩子。」
不知為何,我鼻子有些發(fā)酸。
或許是這短暫的二十年人生中,從未有人這樣溫柔地對待我。
04
然而,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來的人居然是陸世瑾。
——我曾經(jīng)的未婚夫。
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赫赫有名,卻受困于殘廢的雙腿,只能與白家的當(dāng)家談妥了一樁并不光彩的「買賣」。
讓我嫁去沖喜。
白城得知后,把家里傳下來百年的瓷器全砸了。
而坐在輪椅上的陸世瑾,表面溫和疏離,但在無人察覺的角落,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把我放在他的身邊。
我體諒他行動不便,因而處處照顧他。
「離你那便宜哥哥遠(yuǎn)點(diǎn),他是個瘋子。」陸世瑾用手指蹭了蹭我的耳朵,滿意地笑了笑。
在稀稀拉拉的炮竹聲中,我看到比我大七歲的陸世瑾向我走來。
他的腿竟然是好的?!
他不是跟我說,他的腿是小時候出了事故后一直沒治好嗎?!
05
我心中閃過諸多疑惑,表面仍裝作沒事人一般。
陸家家大業(yè)大,也擅于向外界博取仁慈慷慨的好名聲。
陸世瑾一行人與院長老師們交流一番,又照了相。院里的孩子們都很好奇,趴在墻邊上七嘴八舌:
「那個大哥哥長得真好看!」?
「我們是不是又能吃上肉肉和牛奶了?」
「大哥哥真是個好人啊!」
「可是……可是我感覺他笑起來挺可怕的……」院里五歲的豆豆咬著手指說。
我深以為然地猛點(diǎn)頭,從前他每次笑,我都要倒霉。他脾氣不好時面上不顯,卻總一個勁地折騰我。
仗著自己「腿腳不好」,還逼著我主動……
「還是豆豆有眼光。」我正說完,忽然脖頸后一涼,見著他們一行人正往這邊看。
我趕緊縮回腦袋。
06
他們講完話,王媽媽就把孩子們聚在了一起。
打頭的就是我,為了表示熱烈歡迎,她還特意給我化了個妝——
那種眼皮刷亮片,臉上兩坨大大的高原紅的那種妝。
我:……
正合我意。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覺得十分嫌惡。
我就頂著一張紅紅火火的臉,以一種六年級小學(xué)生特有的慷慨激昂演講:「啊!感謝星星福利院,給了我一個家!啊!感謝陸氏集團(tuán),對莘莘學(xué)子的幫助……」
演講到一半,我瞥到陸世瑾的嘴角抽了抽。
終于念完演講稿,我把花獻(xiàn)給他。
一抬眼卻看到他眼底忍俊不禁的笑意:「沒想到月月小時候是這樣的,好呆。」
現(xiàn)場《感恩的心》的音樂聲太大,我沒聽清楚他在說什么,就把花往他懷里一塞,趕著食堂搶飯吃。
07
眾所周知,領(lǐng)導(dǎo)來的時候食堂的飯菜質(zhì)量會有顯著提高。
但在福利院不是這樣的,每當(dāng)有客人來,為了賣慘,食堂的伙食比往常還要差。
于是當(dāng)我捧著沒幾粒米的稀粥喝的時候,陸世瑾的臉色很不好看。
「你們平常就吃這個?」
我老實(shí)回答:「也不是天天吃。」
偶爾也會帶我們出去吃炸雞漢堡什么的。
也不知他誤會了什么,他竟然眼角隱隱發(fā)紅,拍了拍我的腦袋:「不吃這個了,我?guī)恪龋銈內(nèi)コ院贸缘摹!?/p>
我旁邊的豆豆一行人眼睛一亮,在桌子下用手指戳我腰:
「去呀去呀去呀!」
我:剛剛是誰說他笑起來很可怕的……
無奈,只好跟著她們一起去了。
陸世瑾打了個電話,便帶著我們十幾個小孩子去餐廳。
他給其余人點(diǎn)了炸雞薯?xiàng)l,到了我卻是點(diǎn)的海鮮飯和小龍蝦。
我自小在海邊長大,最喜歡吃的是蝦蟹魚,這件事只有很親近我的人才知道。
「不喜歡嗎?」陸世瑾垂下眼睛,他的睫毛很長,有種奇異的脆弱感。
他的語氣是溫和的,但行動上格外強(qiáng)勢,剝了蝦便往我盤子里放。
后來我說吃飽了,他簡直恨不得要捏一捏我的小肚子確定。
08
過了兩天,更有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降臨。
「天啊!月月,你被選中了!」一大清早豆豆便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個不停,「王媽媽說你有贊助人了,從你現(xiàn)在到大學(xué)畢業(yè)的全部學(xué)費(fèi)、生活費(fèi)、學(xué)雜費(fèi)都有人給你包了,就是上次那個陸哥哥!」
我不由得愣住。
「王媽媽說啦,讓我們都跟你學(xué)習(xí),你成績那么好……」
從震驚中恢復(fù)了過來,我深吸一口氣:「那、那他要什么條件?」
「條件?」豆豆歪著腦袋傻乎乎地看著我,「什么意思呀。」
王媽媽摸了摸我的腦袋:「月月,不能說是什么條件,人也確實(shí)是好心。福利院的條件你也知道的,咱們感恩的心還是要有的……他想讓你搬出去,也有個更好的環(huán)境。你別擔(dān)心,我問過了,是省里的重點(diǎn)中學(xué)……」
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的頭隱隱作痛,我相信過他。
我曾經(jīng)也以為,他是能救我的人。在冰冷的海水中,我無數(shù)次念過他的名字。
「如果我不去呢?」
王媽媽猛地抬頭,她大概從未想過我會不去,她緩緩說:「他說,如果你不愿意去,他不會資助星星福利院一分錢。」
09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大約愛看我永遠(yuǎn)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戲碼。
我低下頭,勉強(qiáng)笑了笑:「沒關(guān)系,我就問問。這是好事,我當(dāng)然會去的。」
雖然我知道,受了他的恩情,恐怕一生也還不清楚了。
10
我離開福利院的日子定在了一個月后,也就是暑假結(jié)束前。
這中途最熱的那一天,太陽將大地炙烤得要冒煙了,星星福利院的大門卻被不速之客敲響了。
今日原本并沒有訪客。
但那輛邁巴赫開進(jìn)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對此提出了疑問。
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個稍年長的中年男人,另一個則是十分英氣的小少年。
「你確定我們家的小孩被這里收養(yǎng)了?」那男人沉沉問道。
白城嚼著口香糖,肆意地將周圍打量了一番,不耐煩地回答道:「全市一共就四家福利院,其他三家都找過,她還能去哪?」
11
難道是命運(yùn)的劇本無法更改?
我不由得眉頭緊鎖,產(chǎn)生了一絲的懷疑。但當(dāng)務(wù)之急是解決目前的難關(guān),我深吸一口氣,拉住豆豆的衣角:「你喜不喜歡星星福利院?」
「喜歡。」
「好,那你配合我,待會兒去把所有的小朋友聚起來,如果一聽到我要走了,你們就一起哭,」我心念電轉(zhuǎn),「我有個好辦法。」
沒過多時,果然王媽媽叫我去辦公室一趟。
福利院里畢竟孩子不多,只需對一下年齡和來院時間,很快就能鎖定到我。
我剛一走進(jìn)辦公室,白城就看了過來。他很是嫌棄地看了我一眼身上半舊的碎花布裙,對著白父點(diǎn)頭:「就是她……」
他三兩步跑到我面前,一伸手捏住我左邊的臉頰:「你就是我妹妹,你以后都要叫我哥哥。」
又驚訝地說:「月月的臉怎么這么軟啊。」
我內(nèi)心瘋狂地翻白眼,表面裝出無措、茫然的樣子,淚汪汪地看向王媽媽。
王媽媽趕忙把我拉到身后,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么復(fù)雜棘手的情況,一時沉默地幫我揉了揉臉。
白父看也沒看我一眼,說道:「這兩天我們會安排一下帶她去醫(yī)院做親子鑒定,之后的事會有人來走手續(xù)的。」
「我不認(rèn)識你們。」我趕忙說道,「我不跟你們走。」
白家父子二人臉色一下就不好看了。就連王媽媽也很吃驚,畢竟在福利院的大部分孩子都是想被領(lǐng)養(yǎng)到新家庭里,尤其是富裕的家中的。
王媽媽趕忙說:「月月,你們先去外面玩一會兒,我們大人說些事情。」
白城臉色依然很臭,但依然牽住我的手。
一出門后,我就把他往沙坑那個角落帶,白城問:「是我把你捏疼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長得那么好捏。」
我懶得理他,這人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幼稚。
趁他不注意,我把他用力往沙堆里一推。
我早就想這么干了。
他閃躲不及,我從地上抓著沙往他腦袋上丟,一邊丟一邊用腳踹他的屁股:「我讓你欺負(fù)我,我讓你老欺負(fù)我……」
白城一只胳膊擋住眼睛,一只手也抓著一把沙子,卻遲遲不撒,反而在沙堆里被我踢得滾來滾去的。
外面熱,教訓(xùn)了他五分鐘我就大汗淋漓了,他渾身上下都沾著沙子,一把抓住我還想再踢的腳腕:「解氣了?」
我有些訝異,本來以為會演變成互毆,正好打斷屋子里大人們的談話。
「你要是乖乖來我家,我就天天給你買糖吃,還讓你揍我,」白城的語氣接近誘哄小朋友,「如果你不肯來,我就把你鎖在我們家的小閣樓里,那里有很多的老鼠,到時候把你的手指腳趾都啃光。」
12
如果我真是十一二歲,搞不好就被他嚇住了。
我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沖他勾了勾手指。
剛挨完打的白城警惕地看著我。
我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不是我不想跟你回家。」
于是在接下來的十分鐘里,我大講陸世瑾有多么可怕多么壞,為了讓我跟他走是怎么威脅我和福利院的。
「有他在,我不敢跟你們回家,他會報復(fù)我的。」
我一邊假哭一邊偷偷地看他:「嗚,白哥哥,你會幫我嗎?」
「他倒是敢把手伸這么長。」白城瞇了瞇眼睛,臉上閃過一絲與少年人完全不同的陰狠。
等白城怒火中燒地走了之后,我立刻跑到福利院二樓,用公共電話打給陸世瑾。
電話里我聲淚俱下,痛訴十分鐘白城是怎么惡劣地欺負(fù)我,恐嚇我的。
「嗚,陸哥哥,你會幫我嗎?」
「會的,」陸世瑾沉沉的聲音傳進(jìn)我的耳朵,「你不用擔(dān)心。」
13
掛了電話,我心情很好地哼著小曲跑去浴室洗澡。
打起來,打狠點(diǎn),我愛看。
14
當(dāng)日,白城就想帶我回去,但被一擁而上、淚眼汪汪的小朋友們攔住。
他們離開后,我的日子重歸平靜。
我與王媽媽認(rèn)真談了一次,一開始她將信將疑:「你確定你不去你的領(lǐng)養(yǎng)家庭嗎?」
我苦笑一聲:「王媽媽,在這里我過得很好。而且,我留在這里的話,我想對于福利院的贊助費(fèi)也是有幫助的。況且豆豆她們也越來越大,剩下的孩子都很難再被人領(lǐng)養(yǎng)走……」
「你自己都是孩子,還叫別人孩子。」王媽媽好笑地揉了揉我的腦袋。
15
一周后的清晨,我起床后發(fā)現(xiàn)院子里停著兩輛車。
這一次白父并沒有來——這是自然的,對于我這樣一個無傷大雅的私生女,他原本也不太關(guān)注。如果不是白城鬧著要找,他大約看都不會來此看一眼。
白城靠在車旁,而另一輛車的車窗只降下一半,露出只戴著名表的手腕。
這兩人大約是互相看不順眼,根本不想待在同一個空間里。
「月月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我打了個哈欠,把窗簾拉緊,隨口道:「看咱們福利院的兩筆贊助費(fèi)呢。」
辦公室里,在雙方久久僵持不下的情況下,王媽媽提出了第三個方案。
「月月呢,她一直拿這里當(dāng)家的,你們走后,她來我這哭了很久,她不想離開星星福利院。這里雖然破,但她的朋友都在這里。況且她也十來歲了,再過幾年長大后,自然而然也就在社會上立足謀生了。她總不能靠你們一輩子……」王媽媽看向陸世瑾,「不知道您當(dāng)時答應(yīng)的贊助……」
陸世瑾望了一眼白城,回答道:「當(dāng)然。無論如何我還是挽月的贊助人。」
白城立刻說:「他出多少,我出雙倍。」
「白公子,」陸世瑾慢條斯理地開口,「白家的錢你有權(quán)限動嗎?」
「不勞陸總操心,別到時候破產(chǎn)了拿不出錢。」
王媽媽悄悄瞪了眼窗外一群偷聽的孩子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好說、好說……」
16
兩筆贊助款到后,星星福利院有了很大的改變。
首先是新建了一所小食堂,配了廚師與阿姨,每日的飯菜比從前豐盛了許多,甚至每日早上大家都能喝一瓶牛奶。
老樓也翻新了一下,同時運(yùn)來了一批新的桌椅,在福利院里設(shè)置了一個孩子們的圖書室。
因?yàn)樽R字的孩子還不多,因此我擔(dān)任重任,有空的時候就在里面給其他小小孩子念書、講故事。
與此同時我們終于有了一批園服,分別是白上衣與淺藍(lán)色的褲子。只不過到了我卻不一樣,花樣繁多,看得我眼花繚亂。
「畢竟你是大孩子了。」王媽媽同樣將福利院的一切變化看在眼里,「月月,要不是你,這里原本可能今年就要撐不下去了。」
她把中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推到我的面前:「無論發(fā)生什么,這里永遠(yuǎn)都是你的家。」
17
重回一世,我還是進(jìn)入了重點(diǎn)中學(xué)。
不同的是,上輩子是靠著白家的關(guān)系,這一次卻是正大光明地考進(jìn)來的。
比起旁人的興奮,我卻有些不安。
我記得曾經(jīng)我在這里的生活……并不愉快。
那時不知是誰爆出了我的「私生女」的身份,在學(xué)校里到處流傳著種種不堪的流言。而我知道白父并不喜歡自己,因而只敢忍氣吞聲、處處忍讓。
也因此,當(dāng)班上不少同學(xué)來與我攀談時,我的反應(yīng)都淡淡的。
我無意與人深交,只希望平靜地度過這段時光。
然而……
開學(xué)第一天,他就跑來我的班上,雖沒有明說,但那模樣妥妥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校霸模樣:「這是我妹妹,大家多多關(guān)照。」
「放心吧白哥,你妹妹就是我們妹妹!」有人在下面起哄。
白城沒好氣地敲了那人腦袋一下:「誰是你妹妹了!?」
不僅如此,他還每天放學(xué)都偷偷摸摸地跟著我。他比我大,是高年級的學(xué)生,原本是該比我晚放學(xué)的。
「白城,你能不能不要再跟著我了?」
他們家的車非要這樣慢吞吞地跟在我的自行車后面,實(shí)在是太吸引人眼球了。
「不能。月月,你回福利院的這條路這么偏僻,萬一有人打劫你怎么辦?」
我忍不住扶額:「打劫一個去福利院的窮光蛋?」
白城義正詞嚴(yán):「萬一是劫色呢。」
「我不是你妹妹,你不用這樣。」我實(shí)在搞不懂,上輩子白家對我最排斥的人就是他,他不僅叫我「野種」,甚至不許我認(rèn)祖歸宗,正式成為白家的一分子。
當(dāng)時我以為他是為了爭奪家產(chǎn)。
可要怎么解釋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呢?
「看,藍(lán)色的月亮!」我猛地往天上一指,趁著白城回頭,迅速騎車從小巷子里溜了出去。
隔天,他車也不坐了,同樣騎著一輛自行車在學(xué)校門口等我。
我:……
「萬一有人欺負(fù)你呢?」
我確實(shí)曾經(jīng)被人堵在巷子里欺負(fù)過。那天我回到白家時一身狼狽,我身上又痛,臉上也狼狽不堪,我怕再被白城奚落,因而悄悄地從后面躲回房間里,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可如今的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的懷疑越來越深,因而對他更加地冷淡。
他或許也重生了,卻不肯放過我。×?
18
就在這學(xué)期的期中時,陸世瑾難得地出現(xiàn)了。
比起白城,他的姿態(tài)是溫和的,但話說得卻無法拒絕:「我想來看看我的被贊助者最近的生活情況,看看有沒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
「上車吧。」
我望著他平靜的眼睛,遲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坐上車后,他便來替我系安全帶,我扭頭一瞥,卻恰巧看到窗外的白城。
他似乎僵在了自行車旁,眼神里充斥著黑墨般的、無法窺視的情緒。
陸世瑾卻并未順著我的眼光看去,而是笑著說:「想吃什么?學(xué)校的食堂該吃膩了吧。我知道一家烤魚餐廳。」
19
一路上,他并不唐突,只是問問我在學(xué)校的情況。
我便把成績單拿出來念給他聽。上了中學(xué)后,我的「天才」程度就沒那么離譜了,主要是我把這時候的知識都忘得差不多了。
但好在我身體里畢竟是個成年人的心智,因而不會貪玩偷懶什么的。考慮到日后萬一斷掉了贊助,還能夠憑借著獎學(xué)金繼續(xù)念書,因而在功課上我十分刻苦。
「考了年級第一?」
我有些小驕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真厲害,」陸世瑾停好車,微微笑了笑,「那吃完飯還有禮物獎勵。」
在餐廳里時的我想,平心而論,他并不欠我什么。說是曾經(jīng)的未婚夫,如今也只有我的贊助人這一層身份。
烤魚是紫蘇味,因著我從小到大都吃不了辣,魚肉烤得鮮嫩,浸在湯汁里滋味非凡。我吃了一塊,幸福得眼睛都要瞇了起來。
吃完飯,回到車上后他便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打開后是一串極華美閃爍的手鐲。我一愣,定定地看著他。
前世,從小到大我的身上都沒有收到過家人的禮物,曾是我難以忘卻的心結(jié)。畢竟禮物無論價格貴重與否,一個孩子不被家人期待與愛著,實(shí)在是一眼明了。
為了得到一個想象的家,我討好過白城,在失敗后以為能與陸世瑾建起一個小家。
「這實(shí)在是太貴重了,我還是學(xué)生。」這一世,我漠然推辭,「你也不用對我這樣好。」
陸世瑾還想再說什么,他的電話卻唐突地響了。
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面顯示著「蔣小姐」。
他將電話接了起來。那邊傳出一個活潑的女聲:「世瑾,你去哪里了?我在公司找你沒看到你呢,好稀奇……」
我扭頭看向窗外,竭力控制著渾身的顫抖和涌上眼眶的淚水。
上一世,親手將我推入海底的人。
是她。
20
在陸世瑾與我訂婚前,坊間一直流傳是我橫刀奪人所愛。
那之后,又遇到了種種羞辱與難堪事。
「月月……」
我「啪」的一聲打掉陸世瑾的手,剛剛的溫馨氛圍早已降至冰點(diǎn):「以后不要再來找我。」
差點(diǎn)又要上當(dāng)了,好險。
21
為了讓這兩人都盡快地將我忘記,我一狠心,申請了住校。
每當(dāng)有人來找我,詢問我的讀書心得時,都會問:「是什么在激勵你發(fā)奮念書?」
我的眼中常含淚水:「是兩個病嬌。」
22
這中途,我跳了一級,提前考入了高中。
「誒你聽說了嗎?陸氏集團(tuán)惡意收購白家的股票案好像馬上要開庭了……」
「官司不都打了兩年了?」
我走過議論紛紛的行人之間。這幾年,我偶爾會在電視和行人的口中,得知他們的情況。他們足夠識趣,沒有再出現(xiàn)過我的面前。
盡管如此,我依然覺得哪里不對勁。
23
高考結(jié)束的那年,正是我十八歲。尤其在高考的最后階段,好像一抬頭,我就長大了許多。
雖然成績還沒有出來,但根據(jù)估分,已經(jīng)能上我最想要去的大學(xué)。
回學(xué)校收拾東西那天,我特意去看了看前世欺負(fù)我的那些人,他們大多愁眉不展,沒了從前趾高氣昂的樣子。
「月月,你考得不錯吧?對了,過兩天我們班想一起吃頓飯,你也來參加唄?」
我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六年過去,想起前世,遙遠(yuǎn)得像個早已醒來的夢。
散伙飯的地點(diǎn)選在了一個火鍋?zhàn)灾辏嗳諄韷阂值耐瑢W(xué)們鬧作一團(tuán)。豆豆打來電話問我:「月月姐,你什么時候回家呀?」
「恐怕要晚一點(diǎn)哦。」
「嗯,那我們等你。」
「好。」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們約定好要一起吹生日蠟燭。
吃完飯后,班長又提議一起去唱歌。我推辭不過,被拉著一起去了。
然而走進(jìn)大廳的時候我就預(yù)感不好,我看到了陸世瑾?dú)舛ㄉ耖e地在沙發(fā)上看著我。這幾年,他也長大不少,幾乎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少年氣,穿著高定西裝,顯得格外沉穩(wěn)。
「是巧合是巧合是巧合……」我內(nèi)心默念,裝作沒看到似的走開。
包廂中,也有不速之客。
「歡迎我們的學(xué)長,今天他也來參加我們的活動哦~」班長介紹了一下站在燈光下的白城。
不少女生興奮地竊竊私語。
我也很驚訝。
白城這幾年是吃了什么激素,怎么長得比前世還要高了……
「來來來,大家來唱歌,誒月月,你一直忙著學(xué)習(xí),都很少出來跟我們玩,」班長格外熱心地拉著我,「我們都沒聽過你唱歌呢,你想唱什么,我給你點(diǎn)!」
白城饒有趣味地看著我:「我好像也沒聽過夏同學(xué)唱歌。」
我硬著頭皮與他擦肩而過,在眾目睽睽之下點(diǎn)了《汪汪隊(duì)立大功》、西游記主題曲和《荷塘月色》。
我:破壞氣氛小天才。
原本畢業(yè)季的傷感與年輕的男男女女們之間的旖旎氛圍頓時被一掃而光。
全場笑翻,白城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我的身旁,在「汪汪隊(duì),汪汪隊(duì)」的音樂聲中眉眼彎彎地看著我。
他悄悄湊在我耳邊,那氣息極近:「月月好像一只老是想逃跑的小狗。」
我「哇」的一聲丟了麥克風(fēng),轉(zhuǎn)身就跑回座位上。
歌曲被切,下一首是老歌。白城拿起我剛剛的麥克風(fēng),坐在高臺轉(zhuǎn)椅上,氛圍燈將他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他唱高懸、冰冷,明亮的月亮。
眼神卻炙熱得讓我害怕。
24
一伙人鬧到了晚上十點(diǎn),我見時間不早,便趁著混亂悄悄離開。
剛走出門沒幾步,身后卻有人三兩步要抓住我的胳膊。我迅速閃身,白城死死抓住我的手不肯放開。他力氣巨大,一把將我扛在肩頭,我二話不說在他的胳膊上下死力咬了一口。
立刻嘗到了一股血腥味。
白城依舊一言不發(fā),他一路到停車場,將我丟在車后座。
「再不走來不及了,陸世瑾的人一直在門口。你先閉嘴。」白城一踩油門,將身后趕來的黑西裝們甩在了身后。
我緊緊握著手機(jī),有些頭暈?zāi)X漲:「白城,這一世,我跟你應(yīng)該沒什么關(guān)系了,你既然也有重來的機(jī)會,為什么還要……」
然而他把車開到一處別墅區(qū),動作急切地帶我上樓,一進(jìn)門我就愣在了原地。
整個屋子里,都是我的照片。
從我在星星福利院憨憨地挖沙子開始,到我拿著獎狀在校門口笑得像個傻瓜,到我因?yàn)轶w測失利躲在假山后哭鼻子,別墅里到處都是我每一天長大的圖片。
白城關(guān)上門,他說:「你永遠(yuǎn)是我的月亮。」
我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見他情緒不穩(wěn),假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白城難以置信又欣喜若狂地看著我:「你愿意原諒我了嗎?」
下一秒,他從身后拿出一副手銬:「誰也不能把你搶走了,對嗎?」
「……」我深吸口氣,「你要把我和你銬在一起?」
白城立刻點(diǎn)頭。
「好吧。」
我看他把自己的一只手腕銬上,立刻猝不及防地上前去擁抱住他,另一手眼疾手快地將手銬的另一段銬在欄桿上。
「一直跟在我身邊偷拍我?你可真夠閑的。」我見他掙脫不開,終于開始說心里話,「白城,我不是你們的玩具。」
我皺起眉頭:「不過,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動向的呢。」
想了想,我把手機(jī)、手表都取下來,扔到了窗外。
白城慘笑:「我跟你一個學(xué)校,還不用使這些手段。要裝監(jiān)聽,也是你的贊助人下的手。」
25
我從別墅的后門逃了。在夜色中我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有幾輛車已經(jīng)停在了正門。
那車上依然降下了一些窗戶,讓我得以看到那只戴著腕表的手。
我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跑到主干道上,拼命攔住一輛車后回到了福利院。
星星福利院里很安靜。
「生日快樂!」忽然有許多孩童的聲音響起。
豆豆捧著草莓蛋糕朝我擠眉弄眼:「你是不是以為我們睡覺了?」
「我就說你十二點(diǎn)前一定會回來的。」
「哎呀,月月姐,明明豆豆剛剛還說你不守信用……」
王媽媽輕輕在鬧哄哄的孩子們腦袋上拍了一下:「好了好了,讓月月吹蠟燭吧。」
我看向豆豆,她也成長成了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天天在初中部,頭疼英語完形填空。
「月月姐,我可是看著大家,一下都沒有偷吃哦……」
我閉上眼睛,吹熄蠟燭。
上一世死亡時,在黑暗中我想:
——若世有神明,給我一個真正的家和家人吧。
我想,上天終究用另一種方式實(shí)現(xiàn)了我的愿望。
26
兩個月后,我踏上了去外地念大學(xué)的火車。
這原本是我從前心心念念卻沒考上的名牌學(xué)府,也是我重生后完全嶄新的世界。
然而開學(xué)半個月后,我在學(xué)院演出上意外看到了蔣馨。
「你也認(rèn)識蔣學(xué)姐?」我的社團(tuán)社長是個社交達(dá)人,胖乎乎得像尊彌勒佛,他樂呵呵地說道,「她很出名的,而且她男朋友特別帥!據(jù)說還有跑車呢。」
「有多帥啊?」有人好奇地問道。
「這我哪知道,就聽說姓陸,咱反正是沒戲了……」
我頓時滿頭冷汗。上一世我因她而死,難道這次也逃不脫嗎?
或許,闖過這關(guān),才是真正的新生。
經(jīng)過幾天慎重的觀察,我發(fā)現(xiàn)在這個世界里,蔣馨似乎并不認(rèn)識我。
但我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平日里盡可能地不與她產(chǎn)生什么交集,小心地避開我與陸世瑾之間的聯(lián)系。
可架不住她在學(xué)校里實(shí)在是太出名了。
一來是她原本就長相不俗,氣質(zhì)高潔;二來則是她有個人人艷羨的男朋友。
第一次察覺到她有所動靜是在一個學(xué)期后,她突然開始向我身邊的人打聽我。
「好像是他們不是還有一年就畢業(yè)了嗎,就想找新的晚會主持人……打聽來打聽去就到了你頭上。」我的室友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我,「不過我跟她說了,你不會主持,而且也沒上過舞臺。」
然而我內(nèi)心的紅色小警示燈不由自主地亮了起來。
那之后我更加低調(diào),平日里上課和出門都盡量叫上室友們同行。
不是我膽子小,實(shí)在是重活一回很惜命。
而第二次的動靜,是在我們下課后,她直接在教室外等我。蔣馨笑吟吟地沖我們揮手:「嗨,你就是夏挽月吧?」
我:「我不是。」
蔣馨:?
我:「你認(rèn)錯人了。」
27
我一直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恨我,甚至不惜犯罪。
直到事情發(fā)生的那天。
那天我原本在圖書館里準(zhǔn)備期末考試,因此一直背書到了閉館的時間。在沿著小路走回宿舍的路上,我看到了蔣馨。
她看起來完全沒有白日的光彩奪目,反而有幾分難以掩飾的疲憊。她說:「我等了你好久,之前耍我好玩嗎?」
「蔣學(xué)姐,我們之間……好像沒什么交際吧。」
「那你躲著我干什么呢?」蔣馨深深地看著我,「你與陸世瑾什么關(guān)系?他很在意你。」
「不清楚。」
我冷冷答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與你爭搶他,我永遠(yuǎn)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不如你現(xiàn)在打個電話,把這番話跟他說清楚。」
她看起來整個陷入深深的焦躁之中,那種焦躁絕非男女之間愛恨情長的因素。
我見她狀態(tài)似乎很不對勁,只好硬著頭皮拿出手機(jī)撥給陸世瑾。?
「喂。」
「月月,你從來沒主動給我打過電話,」陸世瑾低聲說,「是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就是跟你說、咳咳,」接下來的這番話顯得我似乎格外自作多情,但頂著蔣馨刀子般的目光,我不得不開口,「我絕對不會跟你在一起的,你死心吧。」
陸世瑾沉默一瞬:「有人在你旁邊?」
「是蔣馨嗎?你現(xiàn)在立刻遠(yuǎn)離她,她家出了很大的財務(wù)虧空,父親剛?cè)氇z,如今正在急著找人聯(lián)姻——」
然而他的話已經(jīng)晚了,蔣馨迅速意識到了不對勁,夜色中有什么在我眼前一閃,直直地向我撞來!
我眼睜睜看著那把水果刀要刺中我,下一秒?yún)s被一股大力撞開,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還未來得及呼痛,我看到白城蒼白的臉。他緊緊地抱著我,簡直讓我完全喘不上氣來。而蔣馨見沒有傷到我,手上卻沾滿血液,她忽然尖叫一聲,刀落在地上,倉皇地逃走了。
我立刻拿出手機(jī)撥打急救電話,三言兩語說清了自己的位置。
白城依然抱著我,我摸到他后背已經(jīng)被血浸得濕透。
我沒有問他,為什么這么晚會出現(xiàn)在這里。這個人,怕是到死也改不了了。
「月月……」白城忽然有些委屈似的,「對不起。」
「嗯。」
「你都記得,對吧,」他不知想些什么,「從來沒跟你說過的。其實(shí)我們這一次,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全記得,記得我怎么老是欺負(fù)你……
「我本來想,這一次,一定要當(dāng)你最好的哥哥。」
「可我總是做不到。」他虛弱地、緩慢地說著,「這幾年,我總想起你剛來白家的時候,比桌子還要矮不少,牽著我的手指叫我哥哥……我要趕走你,你哭都不敢哭,天天像條小尾巴似的跟著我……我原本以為,白家人都薄情,可你……總歸是不一樣的……我想去救你的,但晚了一步、你……原諒哥哥吧。」
白城竭力抬了抬手,像觸碰一個精美而脆弱的瓷器一般,「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月亮,但我確實(shí)曾被你照亮過。」
急救車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直到從我懷里抱走他,我才回過神來。
28
當(dāng)晚,白城被宣告搶救無效,死亡。
我唯一的哥哥死了。
警方在機(jī)場抓住了逃亡的蔣馨。
29
事后,陸世瑾打來許多電話,我接過幾次,都是他在不斷地解釋。
「我再討厭他,我也沒想過他會死。我一直有找人看著蔣馨,但她太警惕。」
我嘆息道:「陸世瑾,你全都記得,是不是?」
他說:「我能讓你嫁給我第一次,就能嫁給我第二次。」
「當(dāng)時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開始是骨折,但不是永久的。但不是這樣,你不會多看我。」
「我不愛你。」
陸世瑾沉默一瞬,他說:「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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