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足球又造新梗：像李鐵一樣正直，像李鐵一樣精忠報國

?最佳11人

1月9日晚，央視反腐專題片《持續發力，縱深推進》第四集播出，國家體育總局原副局長、中國足球協會原黨委書記杜兆才，中國足球協會原主席陳戌源，中國國家男子足球隊原主教練李鐵出境懺悔，中國足球系統性、坍塌式腐敗得以公之于眾，令人嘆為觀止。

該節目上線后的收視率達到高峰，開播的市占率為8.5%，甚至超過了正迎來大結局的熱門電視劇《繁花》（后者同時段在CCTV8播出，市占率為8.3%）。

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競爭者，《繁花》也很絕望啊。

專題片中甚至列出了一個“中國足壇反腐被查陣容”：

我懷疑這是從知乎用戶“娃牙”去年4月排出的“最佳貪腐11人”中得到的靈感：

（我更喜歡“娃牙”同學列出的陣容，因為他詳細標注了每個位置的入選原因，這份嚴謹的態度讓人暖心）

從專題片中我們得知，主教練是可以被買上去的，國足是可以被買進去的，比賽結果更是可以被直接收買的…

這一夜，無數球迷發現，自己在現場/直播時釋放過的激情、傾灑過的淚水，都是如此的可笑。

有年輕球迷表示，中國足球，狗都不愛。

其神韻，像極了某個讓老球迷破防的舊段子：

你才是國足，你全家都在國足。

?后腰李鐵

有趣的是，兩套“貪腐陣容”都把李鐵列入后腰位置，頗有點中場核心的意味。

在落馬之前，這位中場大核曾多次向媒體表示，自己最恨踢假球。

然鵝被華夏幸福重金聘讓擔任主教練期間，他卻是“銀彈沖超”的第一責任人：

2015年8月，退役后的李鐵加盟河北華夏幸福俱樂部，首次擔任主教練。當時賽季已經只剩9場比賽，華夏幸福僅排名第6位，沖超前景很不樂觀。俱樂部直白地對李鐵說，希望借用他豐富的人脈，收買比賽對手。 華夏幸福在隨后的比賽中打出了一波神奇的“八連勝”，最終以一分優勢領先競爭對手大連一方，沖超成功。經調查，所謂“沖超奇跡”，完全是金錢之手在背后操弄。例如，賽季最后一場對陣弱旅深圳隊，李鐵為了避免意外，授意助教鄭斌聯系深圳隊的老鄉黎斐。砸下1400萬元重金確保勝利。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在實際談判時，黎斐僅提出600萬用于“打點”深圳球員，被鄭斌一口應允。至于剩下的800萬哪里去了？怎么平賬的？

——我們不知道。

（師爺說了，七成是人家的，能拿三分還得看人臉色…）

而黎斐在落網時表示，他分析出不用分錢也會輸球，因此就冷靜地獨吞了這600萬：

當時不管是天時地利人和來說，他們都占優，我們當時客場，又是剛保完級，心已經散了，就想著最后一場，大家都不受傷，能把最后一場比賽踢完我們就放假了。

作為深圳隊的主力中后衛，黎斐膽大心細、卡位果斷、頭腦冷靜、業務素質過硬，實在是中國足球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我們的“鐵子哥”，在職業生涯階段就以“跑不死”而著稱。一方面，他在場上覆蓋面積極大，能勝任多個位置，善于干苦活臟活，比較適合中場狙擊，延緩與破壞對手的進攻；另一方面，他的站位與正面防守能力相對一般，不適合拖后。

——李鐵的技術特點決定了，他適合擔任中國足球隊的“攪屎棍”，但不適合擔任中后場大閘。

所以，鐵子哥在俱樂部上下其手，其實吸引不了檢查組的眼光，自然就混得風生水起。但被提到國家隊主教練位置后，這個后腰的每一次失常表現都辣么刺眼，因而迅速被有關部門拿下。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足球場上11個人各司其職，非常地科學，非常地合理。

?蛇鼠一窩

李鐵擔任國足主帥時的失常表現，不僅僅是帶隊多次輸給弱旅，也不僅僅是固執地把四名歸化球員摁在板凳上，他最辣眼睛的一幕是：

李鐵與武漢卓爾俱樂部簽訂了一紙6000萬元的陰陽合同，保證以主教練的身份把隊內四名隊員（董春雨、明天、劉云、李行）保送至國家隊。

在專題片中，原武漢卓爾俱樂部董事長田旭東對記者表示：

那天看到那個國家隊名單，我臉是發紅的。什么意思呢，我知道我們球員的能力，進不了，一個都進不了。

問題起來了，為什么武漢隊愿意斥巨資讓隊員鍍金呢？

因為早些時候許家印旗下的恒大足球大搞“金元足球”，揮舞著支票挖國腳（因為外援上場受到限制，球隊主體依然是本土球員），導致了國內球員身價暴漲，中小俱樂部向足協表示“玩不下去了”。

“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中國足協一拍腦門，出臺了一項奇葩引援規定：

國內球員內部轉會的最高轉會費被鎖定為2000萬人民幣。

很顯然，這是一個違反足球規律與經濟規律的土規定。

例如當時的鄭智如果轉會，用2000萬元是不是兒戲？實際操作應該怎么辦？

一個可行的解決方案是，假如鄭智值1億，那么轉入俱樂部一口氣向“鄭智+四名年輕球員”開價1億，配平交易。

但作為“添頭”的年輕球員也不能憑空要價，容易被認定為洗黑錢（這種爛事在甲A時期就屢屢出現，多位經紀人與球隊經理因此鋃鐺入獄），最好的方法是讓他們獲得國足身份——只要入選過1次國家隊，哪怕不上場也沒關系。

和A股打新一樣，當標的物不夠用時，歪瓜裂棗都能賣出天價。

所以在2020年，中國足壇就出現了21名年輕球員全部以2000萬轉會的奇葩新聞。

（不要嘲笑證券監管部門是草臺班子，不如它的部門還多著呢）

而且當時的武漢隊正處于投資人退出、球隊轉讓的關鍵時刻，管理層突然發現有機會把小隊員送入國足“鍍金”，然后委托李鐵的經紀公司高價售出，這是“雙贏”的大好機會啊…

于是就開始了一段雙向奔赴的美妙體驗。

緣，妙不可言。

（你笑他們太瘋癲，他們笑你看不穿）

可（xing）惜（kui）鐵子哥不爭氣，關鍵時刻落馬了，這場合作共贏的轉會炒作才沒有繼續下去。

2023年1月25日，武漢卓爾（當時已改名為武漢長江）宣布解散，在隊球員均成為自由身。

需要重點說明的是，這四位年輕球員均沒有被帶走調查，說明他們僅僅是李鐵與俱樂部的貪腐工具，大概率未參與行賄受賄的爛事。

相反，因為“入選國家隊”的巨大的爭議，這四位年輕球員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其中，董春雨自由加盟深圳隊，明天自由加盟天津津門虎，劉云自由加盟長春亞泰，而身心疲憊的李行目前無球可踢。

（被損害與侮辱的中國足球人）

在專題片中，李鐵面對鏡頭，一臉沉痛地表示：

有的事情，覺得在足球圈里面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但現在看來，很多事情都是違法犯罪的事情。

這毛骨悚然的回答揭示了一個事實：

在中國足球圈，很多違法犯罪的事情已經被圈內人習以為常。

例如鐵子哥為了成為國家隊主教練，一方面游說卓爾俱樂部出錢幫他做工作，表示如果自己能上位，會在多方面回報俱樂部（包括送年輕球員鍍金），武漢隊為此拿出200萬元向陳戌源行賄；另一方面，李鐵覺得時任足協秘書長劉奕也頗具話語權，于是又自掏腰包送給劉奕100萬元。

耐人尋味的是，李鐵緣何自掏腰包？有人說這是一種精神分析的自我防御機制：

當李鐵看到周圍其他人干凈壞事卻名利雙收，他的內心就失衡了，壓抑的內心需要釋放，會使得原主變本加厲，加倍融入中國足壇大環境的“醬缸文化”。

這一點，從碼頭工人干到足協主席的陳戌源深有體會。

畸形的中國足壇從來就不缺李鐵這樣的投機者，主要是因為上頭有“葫蘆僧亂判葫蘆案”，下頭有“俱樂部亂點鴛鴦譜”——既然有關部門因“外行領導內行”的不自信而出臺“土政策”，對中國足球大環境信心盡失的俱樂部，自然就抱著“撈一把就走”的短視心態蠅營狗茍。

——這就好比西門大官人和潘金蓮“你知我長短，我曉你深淺”后，必然互為對手方，鉚足勁兒上演“天雷勾地火，勝卻人間無數”的大戲。

?當代岳飛

中國足球的大醬缸文化是如此神奇，以至于足球之外也不乏塌房事件。

例如2021年，央視著名主持人、解說員劉建宏曾高調表示：

李鐵這樣的教練…人品也很好。

而且劉建宏還不止一次力挺李鐵的人品：

我這么多年和鐵子打交道，他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品質適合擔任國足主教練，這個品質就倆字：正直。

他真的，我哭死。

事實上，李鐵和人打交道的能力宛如“薛定諤的貓”，有時突然炸裂，有時智商占領高地——總之就是隨著外部觀察而量子坍塌。

例如李鐵多次怒懟記者，顯示出“鐵在燒”的倔強，但在某些關鍵時刻，他的身段柔軟得：

像是一根意大利面條。

2021年4月8日，央視知名體育節目主持人張斌專程前往李鐵老家沈陽采訪，后制作推出一期《足球之夜》。節目中李鐵專程趕往沈陽機場接站。他向張斌坦言：

我說實在話，沒接過人。

李鐵給張斌前所未有的接待待遇，是因為他看重后者所在平臺的媒體資源，希望《足球之夜》等節目為即將揭幕的“李鐵8號足球公園”賦能。

節目最后，李鐵辦公室的最正中位置，擺著鐵子哥與張斌、劉建宏等人的合影。

難怪另一位名嘴董路在李鐵被查的當日直播稱：

好歹李鐵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們殺了李鐵，現在，李鐵可以驕傲地站起來，他至少是個岳飛！

（上：董路稱李鐵是當代岳飛；下：《足球報》記者建議董路陪跪）

羅永浩老師在和王自如老師交惡時說過一個金句：

假如有人握著你的手，說必須怎么怎么干的時候，你可以把他手甩開；如果他非要抓著你不放，你可以說我不干了。

遺憾的是，“獨立測評人”王自如選擇了“口含明珠、進退自如”的活法，讓網友們大為震撼：

當年的我嗤之以鼻，現在的我逐幀學習。

但說白了，王自如是一個體制外的中年人，向狗逼的生活妥協似乎也可以被理解。問題是某些體制內的名嘴，似乎犯不著為五斗米折腰啊。

他們更不應該說出如下道德綁架的大話：

是你們（注：指對李鐵落馬幸災樂禍的中國球迷）共同締造了這樣一個殺人輿論，是你們殺了李鐵！ 就你們（造成了）整個中國足球輿論環境、中國足球的文化環境，以及中國人對于足球這項運動的膚淺認知。

不由得想起了溫特伯格在《狩獵》中的名言：

槍響了，我看不清是誰開的槍…他站在道德制高點，他站在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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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Jan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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