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談 | 摩爾多瓦與德左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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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談 第37期

摩爾多瓦一直被形容為歐洲最窮的國家，許多人甚至不知道它在哪里。今天我們就來簡單了解一下摩爾多瓦和困擾著它的德左問題。

摩爾多瓦是一個年輕的國家，它自蘇聯解體后獨立至今不過三十余年。因為一些歷史原因，摩爾多瓦的名稱歷史和土地歷史其實并沒有特別緊密的關系，其原因，讀了本文您就會了解。

比薩拉比亞、達契亞和羅馬尼亞

土地歷史方面，摩爾多瓦今天覆蓋的領土，歷史上有一個拗口的名字叫做比薩拉比亞。它的西邊有一個名字也很拗口的瓦拉幾亞和因為吸血男爵德古拉而知名中外的特蘭西瓦尼亞。瓦拉幾亞+特蘭西瓦尼亞差不多就是我們今天熟知的羅馬尼亞。

18世紀的摩爾達維亞版圖——大英百科全書

嚴格意義上說，今天的摩爾多瓦并不完全等于比薩拉比亞（以下簡稱B區）。比薩拉比亞之名可能來自于瓦拉幾亞的比薩拉布王朝。B區是德涅斯特河（以下簡稱D河）和普魯特-多瑙河注入黑海河口之間的三角洲地區，除中部B區屬于今摩爾多瓦之外，北部B區和南部B區都已經劃入了烏克蘭境內。

而摩爾多瓦這個名稱的歷史則更為復雜。歷史上曾有一個摩爾達維亞公國，是今天德涅斯特河下游西岸的一個羅馬尼亞人（瓦拉幾亞人）建立的王國。但后來被奧斯曼帝國懾服，成為其版圖的一部分，可是在1812年，因為戰敗后簽訂的《布加勒斯特條約》沙俄從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獲得比薩拉比亞地區。自此原摩爾達維亞公國一分為三，除了喀爾巴阡山地區的布科維納被奧匈帝國卷走之后，只剩下一塊西摩爾達維亞地區在1859年與瓦拉幾亞合并為羅馬尼亞王國。但是摩爾多瓦的名字并不直接來自于這個摩爾達維亞公國。

1812年巴爾干三大帝國在巴爾干的邊界

說到這里，所謂羅馬尼亞人，可追述到羅馬帝國時代。公元二世紀，圖拉真皇帝跨過多瑙河征服達契亞人而建立的達契亞行省。但達契亞人明明與羅馬人沒有關系怎么就變成羅馬尼亞人了呢？這里面也許有歷史文獻的抄寫錯誤，也有可能是“瓦拉幾亞人（羅馬尼亞核心地區）的人喜歡吹噓自己傳承了羅馬文化?！边@是1666年意大利達爾馬提亞（今屬克羅地亞）的歷史學家約翰·盧修斯所說的。

19世紀羅馬尼亞的三大歷史地區，其中摩爾達維亞僅剩西邊一半

大國角力：B區的三得三失

回到19世紀。克里米亞戰爭中失敗的沙俄一度將南部B區歸還給羅馬尼亞，但是1877年的第十次俄土戰爭，俄羅斯又與羅馬尼亞以及巴爾干想獨立的小兄弟們合作擊敗了奧斯曼帝國，從而獲得了新的出?？诒倍嗖剂_加，送給羅馬尼亞——當然條件就是拿回南B區。

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原來沙俄吞并的臨近小國紛紛獨立，就連視同兄弟的烏克蘭也獨立了，B區很快就回歸了羅馬尼亞。一戰后，羅馬尼亞版圖達到鼎盛，不僅成功地合并了特蘭西瓦尼亞，而且收復了布科維納和B區。

1920-1940年，版圖達到鼎盛的羅馬尼亞，但蘇聯就在D河東岸靜靜觀望

1922年蘇聯正式成立了，蘇維埃俄國借此恢復了85%的沙俄版圖。1924年在D河左岸出現了一個“蘇維埃摩爾達維亞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的建置。按照蘇聯人的設計，這其實是一個從屬于“蘇維埃烏克蘭社會主義共和國”的第三級別行政單位，但這何嘗不是為第三次吞并比薩拉比亞做準備？

兩個摩爾達維亞，一個是羅馬尼亞人的國家，一個是蘇聯人為了重新吞并比薩拉比亞準備的摩爾達維亞自治共和國（ASSR）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歐洲戰事正式爆發，蘇聯在1940年趁著納粹德國忙于西線的閃電戰，也借著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吞并了波羅的海三國，同時也以最后通牒的方式從羅馬尼亞王國拿走了B區和布科維納，布科維納后來并入烏克蘭，如泥牛入海一般。

蘇聯紅軍進駐基希納烏

孰料，1941年6月，納粹鐵蹄以巴巴羅薩計劃突然東去，一路奔向莫斯科，羅馬尼亞作為軸心國附庸也向烏克蘭方向發起進攻，也奪回了B區。

但蘇聯很快在兩年后實現了戰略反攻，不僅奪回所有的被占領土，而且三得三失的B區這回是再也不松口了。

易北河會師之后，歐洲戰場結果徹底明了，羅馬尼亞因為納粹幫兇的身份，注定永遠失去了比薩拉比亞。

創造的國家、民族和語言

根據戰后的安排，比薩拉比亞地區被并入了摩爾達維亞社會主義共和國，并且成為蘇聯的第十五個加盟共和國。但是南B區，也就是出?？诘牟糠志蛣澖o了隔壁的蘇維埃烏克蘭。B區最有價值的除了首府基什尼奧夫之外主要是出?？?，出海口被剝奪基本決定了后來獨立國家摩爾多瓦的上限。

摩爾達維亞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旗幟

原先在B區還有很多日耳曼人移民至此，他們來此活動的時間可追溯到18、19世紀，但在戰后他們都被迫返回德國，從與不從者命運都很悲慘。整個東歐在二戰后都經歷過驅趕日耳曼人的歷史，只是因為他們祖國德國得一部分人犯下的錯誤而讓整個民族每一個人都背負痛苦，日耳曼人確實是那個時代的眼淚。

蘇聯人將摩爾達維亞人與羅馬尼亞人區分開來，民族語言上都以摩爾達維亞作為標簽，但其實沒有真正的摩爾達維亞人，也沒有真正的摩爾達維亞語，他們是羅馬尼亞人，說的也是羅馬尼亞語——2023年3月，摩爾多瓦正式認定羅馬尼亞語為其官方語言。

不是一家人，難進一家門

長期以來，摩爾達維亞的經濟并不算發達，而且重心還在D河東岸原來準備建立摩爾達維亞蘇維埃的基地，這里摩爾達維亞人只是30%左右，其余為俄羅斯人和烏克蘭人，他們心向莫斯科，對河西岸的一切并沒有特別關心。

德左首府蒂拉斯波爾的政府大樓和列寧像

時值1980年代的最后一年，在波羅的海三國的獨立風暴之下，摩爾達維亞首府基什尼奧夫也是一片風雨飄搖。摩爾達維亞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宣布將摩爾多瓦語作為官方語言，這一政治信號讓摩爾達維亞境內的東正教徒和俄羅斯人警覺起來，他們嗅到了摩爾達維亞將會像波羅的海三國一樣離開蘇聯。特別是1990年，摩爾達維亞將名字改成了羅馬尼亞式的“摩爾多瓦”，首府也改為羅馬尼亞式的基希納烏。

1990年6月，也許是本著先下手為強的思路，D河沿岸摩爾達維亞社會主義共和國，也就是當年準備和B區合并成立摩爾達維亞蘇維埃共和國的那個小建置，宣布脫離摩爾達維亞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既然你要脫離我的祖國，我就先脫離你。但這次獨立并沒有得到蘇聯官方的認可和支持。

但是1991年8月的八一九事件，徹底消耗了蘇聯殘存的政治生命。見到了莫斯科的虛弱，在1991年3月就曾抵制過蘇聯前途命運公投的外圍小加盟共和國如波羅的海三國，格魯吉亞、亞美尼亞和摩爾多瓦也趁此機會很快宣布獨立。

而摩爾多瓦的獨立則免不了帶來了一場內戰，而蘇聯解體后的俄羅斯當局則更同情本民族的D河沿岸共和國一方（簡稱D方），甚至出手幫助這個小政權，讓其得以保留下來。作為鄰國的烏克蘭當時也站在D方，僅有羅馬尼亞精神支持的摩爾多瓦不得不接受D方的國中之國地位。

在中文語境中，經常以德左來代稱D方。因此，這個至今無解的問題就常被叫做“德左問題”。2006年德左曾舉行公投，決議棄摩投俄，但因為歐洲各國的嚴厲反對，公投結果從未生效。

摩爾多瓦是一個不太典型的歐洲國家，2008年人均GDP才達到2000美元，2023年也只有6000美元，甚至不如中亞五國的哈薩克斯坦的一半。缺乏經濟亮點，國內政局不穩。

不過在2021年，德左地區的足球隊“警長隊”（Sheriff）代表摩爾多瓦聯賽（德左沒有）第一次殺入到歐洲足球冠軍聯賽的正賽，并且曾在主場爆冷戰勝歐洲班霸皇家馬德里，雖然未能小組出線，但仍為足壇佳話。

如今，當摩爾多瓦多靠近布加勒斯特（羅馬尼亞首都）一厘米，德左也更靠近莫斯科一厘米。俄烏戰爭爆發后，德左因為毗鄰烏克蘭而變得敏感。德左人想獨立，但如今一個碩大的烏克蘭成為了他們回歸“祖國”的阻礙，而摩爾多瓦離回歸羅馬尼亞卻越來越近了。但羅馬尼亞高達18000美元的人均GDP將要如何容納這個窮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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