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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光伏巨頭們眼下紛紛奔赴中東掘金。在中東這片熱土上,第一筆真金白銀的投資,出自中國光伏企業鈞達股份:6月中旬,鈞達股份宣布,已與阿曼投資簽署了協議,擬在當地投資建設年產10GW高效光伏電池產能。該項目總投資額達到了7億美元,折合人民幣超過50億元。
而在碧海金沙、椰風綠島的海南,或許也將誕生國內光伏電池行業首家“A+H”上市公司。
5月20日,鈞達股份宣布,已收到證監會關于其港交所IPO備案獲批通知。這次IPO募資,第一個用途就是興建海外生產基地。
鈞達股份的背后,有一位“鐵娘子”。三年前,鈞達股份還是一家汽車飾件企業。從父親手中接過董事長位置的“60后創二代”陸小紅,獨立主持了公司的華麗轉身。在當年光伏板塊走熱時,鈞達股份成為A股市場上紅極一時的“牛股”,股價高點一度逼近180元/股。光伏電池處于迭代期時,鈞達股份也突圍而出,成為N型電池出貨量的冠軍。
但是,現在鈞達股份又一次走到了決定企業命運的關鍵轉折點。2023年第四季度,公司凈虧損高達8億元;股價也已較高點“腳踝斬”,蒸發了超270億元市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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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年內鈞達股份的股價變化。圖源/雪球)
籌備“闖中東”的陸小紅,能再度扭轉危局嗎?
1、業務轉型后,市值暴漲300億
2003年成立的鈞達股份,早期從事的是汽車內外飾生意,前身是海南鈞達汽車飾件有限公司。它的一代掌門人叫楊仁元,但現在即將帶領公司進軍港股的,是楊仁元的女兒陸小紅。
女性“二代接班”的故事正在眾多行業中上演,這其中陸小紅或許名聲不顯,但她接手鈞達,直接將公司從業績下滑的危險邊緣拯救了回來,并造就了一匹光伏“黑馬”。
鈞達股份當年賴以起家的對象,是同樣總部位于海南的海馬汽車。
在新能源車企廝殺成一片紅海的如今,大多數年輕人甚至都沒有聽說過海馬汽車的名字。但這家已在業內浮沉三十年的車企,也曾有過輝煌時光,靠它的SUV車型海馬S5創下過年銷量過10萬輛的成績。2016年,海馬汽車的銷量一度沖破21萬輛,營收達到138.9億元的巔峰。
2017年,鈞達股份登陸深交所上市。作為鈞達股份的第一大客戶,海馬汽車的銷售額占到了公司2016年營收的將近37%,為它的順利上市立下了汗馬功勞。
但好景不長,由于汽車市場逐漸飽和、產品老化等原因,自2017年開始,海馬汽車的銷量就開始走下坡路。到2020年,其全年銷量已經跌到慘淡的1.48萬輛。
大客戶業績滑坡,鈞達股份也難以獨善其身,公司歸母凈利潤自2018年起連續負增長,從超過4100萬元一路下滑到了2020年的1354.6萬元。2021年,公司還迎來了上市后的首虧,虧損額1.79億元。
陸小紅“臨危受命”,在2019年接替父親,出任鈞達股份董事長之位,也擔起了將鈞達股份拉出業績泥潭的重任。
2020年,萬眾矚目的“雙碳”目標發布。在其鼓舞下,國內光伏行業積極擴產。有數據稱,2020年光伏行業全產業鏈投資達到4500億元,并在次年就增長到了7500億元。陸小紅也作出了選擇:推動鈞達全面轉型“追光”。
談到光伏產業,繞不開江西上饒。這座城市中擁有光伏龍頭晶科能源,也形成了覆蓋產業上下游的全產業鏈集群。2021年,鈞達股份花了超過13.34億元,收購了位于上饒的光伏電池龍頭捷泰科技51%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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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上海太陽能光伏與智慧能源展覽會上,捷泰科技展臺的光伏組件)
不得不說,鈞達并購的時機掐得很準。如果說鈞達是個光伏“門外漢”,那捷泰科技就是久負盛名的“老選手”了,在光伏電池企業中居于前列,2023年其電池片出貨量排名行業第四位。但當時公司由于缺乏資金、產能不足,出貨量在2020年已跌出行業前五的位置。不過,要掏出這筆錢,對當時業績不佳的鈞達股份來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陸小紅通過股東借款籌到6億元,并購貸款籌到6億元,并通過轉讓股份等,最終湊夠了資金,完成了這筆交易。
第二年,鈞達股份干脆拿下了捷泰科技剩余的股份,將捷泰科技變成了它旗下的全資子公司。而在此之前,鈞達股份已經將過去的汽車內飾業務相關資產全部剝離。陸小紅的魄力,由此可見一斑。
鈞達股份的“押寶”到底是沒有選錯。捷泰科技并表后,2022年,鈞達股份實現了115.95億元營收,凈利潤7.17億元,同比增長超過501%。其中,光伏電池片收入達到了111.02億元,占到了公司總營收的95.74%。
在資本市場上,鈞達股份的股價也由此一飛沖天。在2021-2022年那一輪光伏熱潮中,單從股價來看,鈞達是不遜于光伏“一哥”隆基綠能的“明星”——2022年11月9日其收盤價達到了177.56元/股(前復權)的歷史高點,市值高達358億元。相較于2021年8月收購捷泰科技前約34億元左右的市值,暴漲了300多億元。
隱藏在這場交易背后的大股東,也從中浮現。為了籌集并購的資金,鈞達股份的控股股東楊氏投資向嘉興起航、上饒產投及一致行動人上饒展宏分別轉讓了15%和19.14%的股份。其中,嘉興起航2021年將手中擁有的鈞達股份直接轉讓給了自己的實控人蘇顯澤。
蘇顯澤是蘇泊爾集團董事,也是蘇泊爾創始人蘇增幅的兒子。而蘇泊爾集團此前曾持有捷泰科技15%的股份,是其第二大股東。“換股”進入鈞達后,2022年7月鈞達股份股價處于高位時,蘇顯澤即宣布減持200萬股。今年3月,蘇顯澤再度宣布擬減持不超過227.39萬股。截至今年一季度末,蘇顯澤持有鈞達股份7.23%的股份,是公司的第三大股東。
一番資本騰挪,陸小紅展現了過人的“財技”。但這仍是一場華麗的“三贏”局面:大股東賺得盆滿缽盈;捷泰科技借助上市公司的融資,重回行業前五;鈞達股份也成為當時上百家跨界光伏企業中難得的贏家,徹底邁入了光伏的大門。
鈞達股份的征程還沒有結束。2022年下半年起,光伏進入了新的產業周期:一邊是光伏新增裝機持續增長;而另一邊,產能大規模釋放,企業們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價格戰“內卷”。
“半路出家”的鈞達股份,必須為自己找到一條出路。
2、依賴晶科的“小晶科”?
在鈞達股份光伏業務起家的江西上饒,晶科能源是鼎鼎大名的產業龍頭。
在光伏產業“入冬”的2023年,晶科能源實現了營收首次突破千億,并登頂光伏組件出貨量全球冠軍之位。而它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和創始人李仙德對N型TOPCon電池的激進“押寶”密不可分。
中國光伏產業30年,是一部技術變遷史。在當前全產業鏈價格走低時,“降本”出現瓶頸,下一代的光伏電池技術路線決定了產業的未來。在多條技術路線中,N型TOPCon電池率先突圍而出,多家企業內已進行量產布局,而晶科能源,就堪稱是TOPCon路線的“領頭羊”。
2023年,晶科能源N型TOPCon電池產能超過70GW,是當之無愧的行業第一。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剛剛轉型三年的鈞達股份,在一眾擴產N型電池的企業中突圍而出,坐上了“行業第二”的位置。
根據公司財報,在2023年,鈞達股份實現營業收入186.57億元,同比增長60.90%;實現歸母凈利潤8.16億元,同比增長13.77%。尤其是前三季度,公司實現營收143.8億元,凈利潤16.38億元,同比增長299.21%。在全行業承壓時,鈞達股份這樣的業績表現,簡直稱得上是“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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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鈞達股份80%以上的產能都壓在了N型電池上。去年公司擁有P型電池產能9.5GW,N型TOPCon電池產能約為40GW;在N型TOPCon電池出貨量方面,鈞達股份更是同比增長1000.53%,達到了20.58GW,市占率58%,位列全球第一。
轉型之后,除了上饒基地的P型電池產能外,鈞達股份在滁州和淮安基地分別布局了18GW和13GW的產能,全部生產N型TOPCon電池。果斷“單押”,鈞達股份吃下了技術迭代期最大的紅利。在業內部分媒體報道中,它也因此有了“小晶科”之稱。
實際上,通過收購捷泰科技,晶科能源和鈞達股份之間,也確實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捷泰科技前身名叫江西展宇新能科技有限公司(簡稱“江西展宇”),大股東是江西展宇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展宇股份”),其實控人王祥云與李仙德是“同鄉摯友”。晶科能源在上市前回復監管問詢函時就曾表示,王祥云在上饒投資開設公司,也是由李仙德介紹引入的。
江西展宇和晶科能源,也曾進行過“硅片換電池片”及其他業務往來。2020年,展宇股份轉讓股份退出,江西展宇也更名為捷泰科技。但在被并購前的2020年和2021年,晶科能源都是捷泰科技的第一大客戶和第一大供應商。
晶科能源力撐TOPCon技術,捷泰科技也成為這一技術路線的擁躉。2021年底,捷泰科技與安徽來安汊河經開區管委會簽訂協議,布局TOPCon電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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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泰科技的光伏電池)
捷泰科技被收購后,晶科能源也成為了鈞達股份的大客戶兼最大供應商。根據其向港股提交的招股書,2021年-2023年前三季度,鈞達股份向前五大供應商的采購金額分別為8.06億元、55.74億元及69.08億元,分別占當期采購總額的59.7%、47.2%及38.8%。其中自晶科能源采購金額分別為4.30億元、20.06億元及19.82億元,占比分別為31.8%、17.0%及11.1%。
同時,報告期內,鈞達股份向晶科能源的銷售額分別為8.84億元、33.37億元及37.22億元,占比分別為53.9%、30.1%及25.9%。
有趣的是,在投資者互動平臺上,干脆有投資者建議,不如“公司被晶科收購,快點資產重組”。
依靠N型TOPCon電池產能的增長,2023年鈞達股份取得了不俗的成績。但與此同時,危機也在水面下浮現。
2023年,隨著N型電池需求放量,各大廠商投資的熱情高漲,爭相上馬相關項目,業內也掀起了一股擴產熱。但隨之而來的,是行業競爭的加劇,以及產能的快速擴張。
早在2023年中,隆基綠能創始人李振國就提出,TOPCon是個“過渡性的技術”,很快就將迎來產能的過剩。今年,他進一步表示,規模化投資TOPCon的企業也基本都在“負毛利狀態”。
晶科能源在2023年營收突破千億元,凈利潤增長153.20%至74.40億元,但第四季度凈利潤出現驟降,約為10.86億元,環比下降56.75%,與2022年同期相比,有所下降。
全產業鏈降價以及對大客戶的依賴,影響了鈞達股份的業績。在去年前三季度業績都節節上漲后,第四季度鈞達股份業績突然“變臉”,實現營收42.77億元,環比下滑13.75%,凈利潤則由正轉負,虧損8.23億元,環比大幅下滑了220.49%。其中,鈞達股份在第四季度對P型PERC電池相關固定資產計提減值損失近9億元。
2024年第一季度,公司的業績進一步出現了負增長:實現營業收入37.14億元,同比下降6.38%;凈利潤1975.41萬元,同比減少94.42%;扣非凈利潤-1.71億元,同比下降149.66%。
與此同時,在龍頭企業都紛紛推進一體化的同時,鈞達股份還在保持著“專業化”的單一光伏電池產能布局,也為它的未來,增加了更多的不確定性。
并購和擴張產能同時也給鈞達股份帶來了高負債和資金壓力。在2020年時,公司的資產負債率為43.59%,2021年就暴漲到了73.33%,并在接下來的兩年內始終保持在70%以上。截至今年一季度末,鈞達股份資產負債率為72.22%,依舊居高不下;現金及現金等價物余額為20.83億元,但流動負債達到48.96億元。
鈞達股份在二級市場上的表現,已先于業績“變臉”。
其股價自2023年7月起一路下行,截至今年7月5日收報36.56元/股,總市值83.56億元,超過270億市值已灰飛煙滅。
3、赴港上市,只為出海?
InfoLink Consulting光伏分析師杜加恩對外表示,當前,光伏產業鏈四個環節基本處于虧損階段。2024年,光伏產業鏈的價格反彈跡象不明顯,很難出現反轉。
“每次行業性周期波動,都會‘死老大’。”一位從業者感嘆說。光伏行業龍頭更迭已是常事,換句話說,接下來,或許光伏企業們只能“拼血條”,等待黎明時刻的到來。在一個光伏從業者群里,有人透露稱,捷泰科技的裁員已裁到了職能部門。
盡管身為TOPCon電池“老二”,但只有單一電池產品、資金壓力巨大,鈞達股份需要對市場講出一個有足夠新鮮感的故事。既然行業內卷加劇,它選擇的破局之道就是“走出去”。
“內卷不能卷到全球。”協鑫集團董事長朱共山在前不久落幕的2024年上海SNEC展會上感慨說,“向內卷,越卷越深,走出去才能危中尋機。”
在此之前,東南亞是光伏產業出海的重要市場,但在美國對東南亞關稅政策變動情況下,隆基綠能、天合光能兩大龍頭的東南亞工廠近期雙雙傳出停產消息。而近年來,隨著中東地區對新能源的重視,它也成為一塊國內光伏企業們瞄準的新“福地”。
中東光伏產業協會發布的《2024年光伏展望報告》預計,中東和北非地區在2024年安裝的光伏系統裝機容量將達到40GW,2030年將達到180GW。
像協鑫科技,已規劃今年在中東建設12萬噸硅料項目,并在6月初公布稱,其首個海外硅料廠有望落子阿聯酋。
鈞達股份的大客戶晶科能源,也同樣在中東市場開疆拓土。今年5月底,沙特“未來城市”NEOM-Oxagon的CEO拜訪了晶科能源,探討了光伏、儲能、氫能等領域的項目合作。6月底,晶科能源入圍了阿曼500兆瓦太陽能項目競標,預計投資4億美元。
此次沖刺港交所,鈞達股份也表示,主要是為了適應全球光伏產業發展趨勢,布局海外產能,推進國際化戰略。招股書顯示,公司IPO募集資金的第一個用途,就是興建海外光伏電池生產基地,年產7GW,預計2025年底投產。
但在海外,鈞達股份還缺乏根基。根據招股書透露,在2022年,鈞達股份的海外銷售收入僅占總營收的0.3%,至2023年前三季度,海外銷售占比增長到4.7%。出征一塊陌生的市場,海上風急浪大,鈞達股份還能穩穩行船嗎?
實際上,當鈞達股份在講述這個“出海”故事的同時,上市融資也成為其實現海外布局策略的重要一環。鈞達股份有意在阿曼投資建設的光伏電池項目,總投資額或將超過50億元,遠遠超過了公司賬面上的資金。
或許,謀求登陸港股,實現“A+H”上市,已是鈞達股份最為關鍵的背水一戰。
作者 | 楊 潔
編輯 | 孫春芳
運營 | 劉 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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