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神話：悟空丨跨文化語境下的冰山“一角”

《黑神話：悟空》—— 西游題材單機動作角色扮演游戲

游戲是全球極具影響力的新興媒介形態與文化傳播渠道，也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的重要途徑之一。在政策的大力扶持下，攜帶中國文化基因的“游戲出?！碑a品一路高歌猛進。中國音像與數字出版協會游戲出版工作委員會、中國游戲產業研究院聯合發布的《2023年中國游戲產業報告》顯示，中國自主研發游戲海外市場在去年的實際銷售收入為163.66億美元，連續5年規模超千億元人民幣。通過數字游戲，多元的文化能夠跨越時間空間和交流隔閡的壁壘，參與文化符號的解碼與再編碼，同時建構更為燦爛的世界文化圖景。其中，游戲《黑神話：悟空》（以下簡稱《悟空》）無疑是當下跨文化傳播的優秀典范，它取材于中國古典文學《西游記》，玩家所飾的“天命人”將重走那條充滿危險與驚奇的西行之路去探尋昔日傳說的真相。本研究基于文本分析，從愛德華·霍爾的“文化冰山”理論出發，試圖從《悟空》的視聽表現、美學風格、文藝作品等表層符號一角窺其蘊含的深層價值意蘊的全貌，旨在進一步為跨文化傳播提供更多范式，以期讓中華文明在世界藍海上泛起更多“漣漪”。

一、游戲《黑神話：悟空》破石而出

四年前，一只金蟬扇動的翅膀讓中國單機游戲悄然產生了蝴蝶效應，自此開始，“第一部國產3A”的宏大命題被放置在了這兩片薄薄的蟬翼上，向著未知的前方顛簸而去。2024年8 月 20日，玩家翹首盼望多年的《悟空》終于打磨成作破石而出。于是，從國內外社交平臺到線下交流，大家樂此不疲對這款國產游戲進行放大審視和解讀，鋪天蓋地的信息流將其承載的意義不斷拔高，一度從行業進步抬升到文化輸出。從市場表現來看，《悟空》上線首日創下全球游戲行業多項新記錄：截止20日晚10點，Steam（全球最大的綜合性數字發行平臺之一）同時在線人數超 222 萬、霸榜 Steam 在線人數第一、創單機游戲在線人數紀錄；而《悟空》最近一周預售位列 Steam 全球周銷量冠軍，橫掃美國、新加坡、加拿大、意大利等12個地區榜單。那么，這位火爆全球的“猴子”究竟有何神通？

《悟空》是由游戲科學（Game Science）公司制作的以中國神話為背景的動作角色扮演游戲。該作采用中國家喻戶曉的經典人物“孫悟空”為主角原型，以《西游記》《封神榜》《山海經》為文化底色和建構背景，講述了他在妖魔橫行的世界中冒險和成長的故事，再現了國人心中無限遐想的“齊天大圣”之夢，譜寫了具有東方韻味的英雄史詩。游戲中精美絕倫的畫面以及巧妙的玩法設計讓“大圣”在全球收獲無數擁躉?！段蚩铡繁鸷螅W友認為這款現象級產品開啟了國產3A游戲元年，它在中國游戲產業實現突破的同時，也為全球玩家提供了了解中國文化的新途徑，為中華文化傳播提供了互動性極強、參與度極高的新型娛樂性的傳播途徑。那么《悟空》通過哪些文化元素喚醒大家內心底層的文化認同情結？如何運用文化符號，實現超越表層的含義，傳播游戲之外的文化價值？筆者認為可以借用盛行的“冰山理論”在跨文化傳播語境中一探究竟。

1932年，海明威在他的紀實文學作品《午后之死》中首次闡述了“冰山理論”，他認為冰山運動之所以壯觀，是因為它僅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而后著名文化學者愛德華·霍爾（Edward T. Hall）與跨文化學者汀·圖梅（Stella Ting-Toomey）在此基礎上提出“文化冰山”模型，將這個理論應用在數字游戲的跨文化傳播中，可梳理出表、中、里三層模式。一是表層的器物與符號層，其中包括語言、行為、景觀、構圖等；二是中層的文化理念如藝術風格與審美取向等；三是里層的價值觀與思維方式，有信仰體系、社會價值、道德標準等。文明，就像一座巨大的冰山漂浮于海面，其中最表面的器物與符號層就是大眾常規所看見的冰山一角，而有八分之七的部分在海面以下，那是文明的內核與實質。在跨文化傳播的背景下，對“文化冰山”的進一步拓展為《悟空》的脈絡流變帶來了開闊的解讀視野。

二、踏平坎坷成大道——《悟空》破圈之路

表層：以融入文化元素的視聽符號激發玩家情感

指在數字游戲中巧妙地融入傳統文化的元素和形式，通過視聽、美學和文藝作品來展現與中華傳統文化息息相關的符號。一件瓷器、一座古剎、一首詩詞均可展現傳統文化的吉光片羽，激發玩家的內在共情。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神話綺夢，古建是故鄉、是文化、是國人刻在骨子里的浪漫情結，亭臺樓閣、雕梁畫棟、飛檐斗拱……它們以獨特的方式承載著我們的記憶與情感。《悟空》在全國多地進行實景考察，并在游戲中高度復原了那些璀璨瑰寶，取景地包括山西隰縣小西天、重慶的大足石刻、杭州的靈隱寺、麗水的時思寺等，其中四川南充醴峰觀、綿陽平陽府漢闕、綿陽平武報恩寺、資陽安岳毗盧洞等在場景中皆有驚鴻一瞥。游戲用荒山古道、西風瘦馬、古廟菩薩、宮商角羽、嗩吶評書等中式美學，不僅讓傳統文化重現生機，還讓玩家觸摸到中華文脈，并沉醉在劇情中。

在《悟空》發布的情節視頻中，一位長者正行跪拜禮于一尊金光璀璨的雕塑前，這尊在昏暗中散發出耀眼光芒的瑰寶，正是舉世矚目的大足石刻寶頂山千手觀音造像，其后兩邊山崖上的雕像則復原了自大足石刻中的“地獄變相”。據傳，地獄變相由上下兩部分構成，上層描繪菩薩之慈悲，下層則刻畫地獄之殘酷，制作團隊巧妙地運用了美與丑、善與惡的鮮明反差，恰到好處地體現了悟空當時陷入夢境或回憶的掙扎桎梏?！凹纫娢磥?，為何不拜”，黃眉大王的喝問拉回了天命人的目光，宏大背景中無數本該靜止的塑像被嘰嘰喳喳的小妖替代，無不為游戲增添幾分詭譎的色彩。該畫面取景于山西隰縣小西天，小西天寺院依山疊造，梁架彩畫富麗典雅，獨具一格，堪稱“中國懸塑藝術博物館”。流光一瞬，華表千年，雕梁畫棟之下，龍鳳縈繞栩栩如生；勾欄平臺以上，十二樂伎翩翩飛舞；游人立于佛像之下，仰視這一震撼之景，心生膜拜之感在所難免。中式傳統美學可以是方寸之間展露萬千氣象，也可以是頂天立地彰顯恢弘氣勢，基于這一點，創作者的想象可以蔓延在每片板、每道梁、每根柱上，也為玩家增強了游戲的真實性和代入感。

承載著東方魅力的《悟空》除了中式美學建筑引發玩家共鳴之外，也逐漸演變成一場全民的彩蛋狂歡，進而挖掘其細枝末節的文化符號。游戲開頭，土地公給孫悟空的回城道具“縮地青符”，和故宮博物院欽安殿紅漆描金小卷書案上的那塊“天一令”好似雙胞胎；悟空恢復生命道具的“羔兒釀”，和絲綢之路西亞所傳入的“馬首來通杯”相似；盤絲洞內在翹頭案上擺放的器物，從先秦的青銅器盉再到唐宋流行的葵口高足銀盤、銀杯，跨度千年。最引人注目的是每個翹頭案上擺放著的博山爐，這也是熏香和妖魔升仙信仰相結合的產物，隱入每一幀的中國文化，讓許多尋找彩蛋的國內玩家大呼過癮。除此之外，游戲配樂多用古箏、缽、梆、鑼等傳統樂器，對86版《西游記》中的經典音樂進行了創新演繹，例如《云宮迅音》《敢問路在何方》等等，還加入了非遺陜北說書，“黃風嶺，八百里，曾是關外富饒地……”聲音一響起就將玩家一下拉入了最高燃的中國式英雄劇情，帶領玩家走向波譎云詭的西游世界。文化之美喚起全球共鳴，由于細節逼真、還原本色，因此哪怕是游戲中的一把小壺，也被玩家細究是否取材元青花鳳首扁壺?！暗谝淮慰吹揭豢钣螒?，能讓全世界玩家自發地去研究每一篇書頁、每一座碑文?！泵绹ゼ醽喌挠螒虿┲魈乩S斯說，“《悟空》帶來的是一場中國文化的沉浸式體驗?！痹谌舾赡昵?，有不少國際游客是受到卡梅隆導演的科幻巨作《阿凡達》的震撼，而前往張家界觀光游覽。未來的某日，相信更多游客會因為《悟空》的魅力來中國圣地巡禮，實地感受那份歷史的厚重與文化的深邃。

中層：以傳遞文化知識的真實信息提升玩家認知

指的是通過數字游戲內嵌并傳播傳統文化知識與信息，包括人文藝術、歷史地理、民俗非遺等，以增進玩家的理性認知，寓教于樂。在“文化冰山”模型中，關于藝術風格與審美取向等的中層，既是表層的器物與符號存在的形式與基礎，同時又是一種文明依據其價值觀與思維方式長時間形成文化領域的慣習。身為四川人，筆者對于三國文化所描繪的英雄輩出，群雄逐鹿的傳奇最是心馳神往。但一提起三國題材游戲，可能大部分玩家第一反應都是《三國志》和《真三國無雙》系列，許多80、90長大的一代也都是在此游戲中認識張飛、趙云等經典人物。雖說年少時期玩得不亦樂乎，但過了懵懂之際卻發現，制作這些游戲的皆為日本光榮株式會社、南夢宮等公司。如此有對抗性、趣味性的大傳統IP，為什么具有天然文化親緣的四川乃至國內游戲商推不出好的三國作品？這是業界一直在追尋探討的問題，也許能在《悟空》中找到啟示。有不少文化學者認為，《西游記》是四大名著中與西方世界文化接近性最強的作品，娛樂性強，具有浪漫主義的奇情幻象，易被全球讀者接受。長期以來，國內游戲對中國文化的表達，往往局限于元素化、拼貼化，在深層次的敘事、規則和美學上難以取得真正的突破。但這一游戲并非簡單的《西游記》復述，而是對原著進行了一場深刻的再創作，為中國傳統文化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

《悟空》基于《西游記》的文化底色改編而來，這對我們中國玩家來說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大型3A游戲被歐美壟斷時日已久，理解海外游戲的故事背景是國內玩家游戲入門的必修課。對于玩家來說，游戲是一座“跨文化的橋梁”，過去的中國玩家都經歷了這段跨文化理解的過程，現在輪到了海外玩家學習《西游記》，了解中國傳統文化。孫悟空護送唐僧取經的故事幾乎刻在我們每個中國人的 DNA 里，游戲主角的一招一式也多源自《西游記》的記載：定身術、七十二變、銅頭鐵臂、毫毛分身，當玩家在游戲中用出這些絕技時，相信都會不自覺的閃過那些來自童年的美好記憶，甚至戰勝一些怪物的竅門都能在《西游記》原著中找到依據。中國數千年積累下來的豐富的文化，也是《悟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素材庫，這正是立足文學經典進行規則設置與美學重構?！段蚩铡匪N含的價值，遠超純粹的娛樂游戲，它就像一部鮮活的教材，為現在80、90的家長和00、10的孩子搭建了一個共同探索與成長的平臺。孩子們所暢想的蓋世英雄、上天入地，家長們所期望的藝術熏陶、文化傳承都是游戲題中的應有之義，也讓民族文化的基因代代賡續。

在游戲序章中，壓迫感十足的四大天王與孫悟空對峙的視效場面，完美再現了《西游記》原著中“黃風滾滾遮天暗，紫霧騰騰罩地昏”的描寫，不少玩家在網絡媒體贊嘆宏大東方神話經過中式美學暈染之后的無窮魅力。對傳統文化和經典著作的深入挖掘為《悟空》的畫面和文字都賦予了獨一無二的生命力，但也有很多人擔心那些國人無需多言就能心領神會的“獨一無二”，很難讓海外玩家理解。事實上，在海外社交媒體上，因為對游戲“上頭”而去惡補《西游記》故事的玩家大有人在。游戲科學用匠心制造成功讓玩家愿意花功夫沉浸在一只猴子身上，這也使他們認識到原來創造悟空的并不是早前大火的鳥山明，而是吳承恩。充分說明有過硬的產品質量撐腰，堅守文化根基，以不遷就、不迎合的態度面對世界，便能贏得世界玩家的尊重和認可?！段蚩铡纷屩腥A文化與高度流行的游戲相結合，讓傳統瑰寶的魅力點與玩家的興趣點相融通，向世界闡釋推介更多具有中國特色、彰顯中國精神、凝聚中國智慧的優秀文化。這款游戲不僅僅是一個娛樂產品，更是一個跨文化的橋梁，也是尋求全人類的文化共識和共同價值的主動作為。

里層：以蘊含文化觀念的互動敘事形塑玩家價值

指的是在數字游戲的敘事和互動中，呈現、探索和傳承蘊含于傳統文化中的豐富思想觀念、道德倫理體系、習俗規范以及核心價值理念等。這些文化觀念和精神蘊含在游戲細節之中，看似虛無縹緲，實則有形有質，通過符號來表征和傳遞?！段饔斡洝返奈谋臼情_放的，它是民間智慧的沉淀，它在不斷被改寫的過程中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這是它能“出?！钡暮诵囊亍Ｓ螒蛟诒Ａ艉蛡鞒袀鹘y文化的同時，也沒有墨守成規，在很多地方都進行了創新，不僅為玩家呈現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神話世界，也為游戲角色設計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深度，使得每個角色都仿佛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故事。這種以傳統文化為內核、現代玩法為外衣的做法既降低了游戲的理解門檻，又讓游戲保持了長久的魅力，利于中國文化在國際上的傳播。游戲科學CEO馮驥舉了個形象的例子：把中國故事講給外國受眾，就像送一件禮物，硬塞的別人不一定喜歡，“用畫面、特效這些漂亮的‘裝飾’包裝起來，人們才會有興趣。而打開包裝后，他們自然會欣賞到最打動人的東西——文化內核。”

“《西游記》是一個大的故事群落，不是文人獨創的故事，因此有很大的改編空間。西游故事在九九八十一難中訴說了很多世俗社會的具體經驗，讀者或觀眾能夠從中產生共鳴，這種‘生活力’能夠不斷地吸引大眾?！弊骷覐堚⒄劦?。孫悟空的修行之路和對道的領悟，與中國傳統的道家思想有著密切的聯系，道家強調順應自然、無為而治，追求內心的寧靜與超脫，孫悟空在修行過程中，通過不斷的歷練和領悟逐漸明白了道的真諦。道家認為，道是無法用言語準確描述的，它是種超越常規的存在，其變化之術體現了道家對萬物變化無常的理解，孫悟空能夠七十二變，變化出各種形態，這正是道家所倡導的“道可道，非常道”的體現。孫悟空的形象也蘊含了豐富的哲學思考，舉例來說，在與妖魔鬼怪的激烈戰斗中，他經常運用一種獨特的“自我縮減”變化技巧，巧妙地在戰斗中占據優勢，這種不變大的、反變小的策略，絕不是孫悟空無奈無助下的消極舉動。相反，它積極有效、志得意滿地變飛蟲、促織、西瓜、桃子，巧妙地飛入妖怪的巢穴，深入妖怪體內，迫使它們釋放被囚禁的師父，這一點和西方英雄充當救世主后展示力敵千鈞的思維截然不同，因為我們傳統文化里自古以來就有以小博大、以弱勝強的智慧。

孫悟空的形象與佛教文化也有著緊密的關聯。首先，孫悟空的悟字輩法名寓意深刻，在佛教中“悟”代表著對佛法的領悟和覺醒，孫悟空通過不斷的修行和歷練，逐漸領悟佛法的真諦，從而實現立地成佛，這種對“悟”的追求，體現了佛教中通過內省和修行來達到心靈解脫的理念。其次，取經的使命使孫悟空與佛教的救贖觀念緊密相連，取經之旅象征著孫悟空一行在尋求真理和解脫的道路上所經歷的苦難與考驗，他們不畏艱險，勇往直前，展現了佛教中為了實現救贖而不懈努力的精神。“孫悟空”可以在宏大的話語體系中，被條分縷析地挖掘出學術感滿滿的多義性，但不論其形象再如何更新，它在主流文化中始終代表了艱苦卓絕、不屈不撓、忍辱負重的探索態度。他在遇到困難，甚至被冤屈，被誤解，陷入迷惘時，也能讓我們感嘆到，這個會“七十二變”，戰勝得了十萬天兵，并且從無父母庇護的石猴尚能積極樂觀，勇往直前，何況你我？當然，孫悟空的品質和精神是有文學審美的濾鏡加持的，但他恰恰契合中國人一貫的傳統觀念：成功路上哪有捷徑，強大如齊天大圣，也需經八十一難，才能修成正果，完成自我超越。這是歷代學者在對孫悟空形象進行解讀時，從來沒放棄的一種源自中華文化心理的主體觀念，也是強健的“文化自信”的表現。

三、斗罷艱險又出發——《悟空》破局之措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提出“七個聚焦”，囊括了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戰略重點，其中一個重要方面就是“聚焦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要順應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發展趨勢，加快發展新型文化業態”。游戲，作為一種創新且全球化的傳播媒介，不僅成為了“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的有效載體，而且在“出?！边^程中，它還承擔著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和擴大中華文化國際影響力的重任。通過游戲這一獨特形式，我們能夠跨越語言和文化的障礙，將中國豐富多彩的歷史、文化和價值觀以生動有趣的方式傳遞給世界各地的玩家，從而增強中華文化的國際影響力，促進文化交流與理解，最終實現文化自信的提升和國家形象的正面塑造。在以往的案例中，波蘭憑借《獵魔人》系列在全球傳播其文化魅力；美國的《荒野大鏢客》更成為宣揚美國西部文化的橋梁；而日本的《對馬島之魂》則成功讓世界領略到日本古代武士文化的精髓，我們甚至在東京與巴黎的奧運會上，都能見到像“馬里奧”與“刺客信條”這樣的游戲元素的身影。游戲讓多元文化跨越鴻溝，逐漸被全球受眾接納理解，實現真正的跨文化傳播，這足以說明其在輸出文化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功。

在當前復雜多變的國際政治與文化格局下，充分發揮文化產業體系的基礎性效用，進一步激發中國數字文化的國際傳播力量，構建兼具中國特性和全球視角的文化話語體系，已成為我們在提升全球文化領域影響力與話語權的必然選擇。想要維持中國游戲在海外持續大放異彩，需要中國游戲開發商以“用世界語言講好中國故事”為著力點，以東方美學為底色，搭建傳統文化與世界溝通的橋梁。一方面是要扎根于民族深厚的文化土壤，堅定文化自信，以傳承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指導思想，優化產品內容，加速技術攻關，創新游戲玩法，將原創游戲內容作為中國歷史文化內涵、中華民族優秀傳統及價值觀的重要載體，滿足海外用戶對游戲的娛樂需求的同時，也讓玩家在游戲過程中感受到中華文化的魅力，努力打造民族原創游戲精品品牌，以國際化的文化詮釋方式來增強共情。另一方面，傳統文化應基于當下時代環境，展現其時代特色。不僅要有符號層面的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樣式的轉化與創新，也要提煉和吸納具備當代價值的傳統文化精髓，潛移默化地傳遞文化知識與優秀觀念，了解不同國家和地區玩家的需求和喜好，針對性地進行游戲優化和推廣，在緊跟時代步伐的進程中實現與國際接軌，這是文化自信的必然結果，是傳統文化旺盛生命力的新表達，也為文化輸出打通了新通道。

作為四川電競協會的一員，在著眼于大語境背景的同時也落點于本土文化產業的發展。在《悟空》上線當天，手握27個取景地的山西文旅宣布與其聯動，“直面天命、共賞古建”的游戲同款巡游線路使山西旅游市場迎來了井噴式增長。同為取景地的四川如何接好這波游戲流量？8月22日，四川省文化和旅游廳與四川日報社及四川廣播電視臺合作，推出了名為“跟著悟空游四川”的直播活動。在第一站就帶領網友“問道青城山”重新踏上86版影視劇中的“悟空拜師路”，無數游客模仿“猴哥”的經典動作留下打卡照片，并體驗了青城山——都江堰的夜晚游玩等新場景，《悟空》中的多個川內取景點也受到廣泛關注，掀起了四川新一波旅游熱潮?！俺顺Ｒ幍娜【暗貭I銷，我們還要打好流量的二次落點?！彼拇ㄊ‰娮痈偧歼\動協會會長劉葉航認為，游戲市場是面向年輕一代的市場，游戲的互動感、沉浸感、收獲感遠超靜態的旅游宣傳片，“游戲+文旅”需要更為細致地洞察年輕一代的文化消費需求，推出更為深度融合的跨界文旅產品。眼下，各地都在競相打造城市文化IP，弘揚文化個性則“靈”，彰顯時代特質則“名”，賦能城市未來的文化IP，需要在傳承特色優秀文化的進程中，反復打磨、創意塑造、絢麗綻放。四川傳統文化作為具有深厚歷史根基的文化遺產，在數字時代面臨著與先前傳播范式截然不同的挑戰，對于年輕群體而言，游戲既是一場文化自我認知的重新塑造，也是傳統價值與現代表達的有機結合。未來，肩負游戲產業大省使命的四川應進一步加強技術研發和供應創新，更快地將古蜀文明、三國文化、大熊貓旅游等寶貴資源進行多元融合，通過打造、培育具有影響力的游戲IP實施跨業態發展，將城市文化激發為點燃經濟增長的新流量、新動能、新引擎。“風起于清萍之末，浪成于微瀾之間。”我們也期待政府及社會各界瞄準目標出實招，靶向發力勇突破，將川蜀大地、天府之國的鐘靈毓秀、物華天寶轉化為更多的優秀游戲產品，助力中國傳統文化游戲在世界舞臺上大放異彩。

“彬彬哉，我文明，五千余歲歷史古，光焰相續何繩繩?！薄段蚩铡返谋?，是傳統文化創新性轉化的生動闡釋，是共榮共存文化自信的有力展示，更是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生動剪影?！罢娼浛傆袣堩?，金身亦無圓滿”，作為國內3A首作，《悟空》誠然非十全十美，但其已為文化輸出劈開一條西行路，后面的九九八十一難還需要各界踔厲奮發、踵事增華才能完魔盡滅、滿道歸根。立足新的歷史起點，需要我們以堅定的文化自信汲取繼往開來的澎湃力量，以高度的文化自覺激蕩波瀾壯闊的萬千氣象，借助中國原創游戲為載體，持續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促進多層面的文明對話；并以開放包容的正氣和大氣，守正創新的朝氣和銳氣賡續歷史文脈，譜寫當代華章，為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更為主動、更為強大的精神力量。中國從來不缺文化，不缺故事，畢竟透過《悟空》所看到的只是泱泱華夏的冰山一角，文明才是冰山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