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人生如戲最好的出口

陳魯豫的電影沙發(fā)（lyyy_scndgs）

文｜初小軌

2018年，《無名之輩》一戰(zhàn)成名，真正創(chuàng)造了小人物主題的現(xiàn)象級票房神話。

拍續(xù)集，最保險的做法，其實是重復(fù)與延續(xù)。

既然流量法則吃這一套，我就反復(fù)喂給市場這一套，那么票房口碑完全就穩(wěn)了。

如此，省錢，省力，省腦子，一本萬利，想想就爽。

可導(dǎo)演饒曉志似乎反骨太盛，偏不這么干。

續(xù)集《無名之輩：否極泰來》的拍法，很像一把360度無死角的大刀。

一刀下去。烏煙瘴氣的娛樂環(huán)境，無底線做局的無良資本，被陷阱蒙蔽的民眾意識，以及在流量與理想中死命掙扎的電影人，都冒出一身冷汗。

《無名之輩：否極泰來》瘋起來，連自己都得先砍一刀。

相比于現(xiàn)實主義的步步為營，超現(xiàn)實主義的荒誕與諷刺總是更不留情面。

揭露、啟發(fā)與警醒，那只是理想主義的寄望。

那是順其自然的結(jié)果，而不是拔劍出鞘的原因。

敢于將自己置身洪流，敢于在戲中共鳴、在戲外進擊，敢于主動完成從市井寓言與超現(xiàn)實批判的類型躍遷，與整個時代一起反思，這才是這部電影真正的可貴之處。

??友情提示，本文含劇透

01

雙重諷刺維度：

撕爛娛樂至死的遮羞布

真人秀之所以是流量高地所在，是因為“真”，而不是“秀”。

電視與電影，呈現(xiàn)的是演技與顏值。

更多的隱秘地帶與爭議點，要看日常。

娛樂時代的資本充分了解到這一點，于是一檔又一檔的真人秀層出不窮。

陳三金（章宇 飾）所在的真人秀，確實更接近于“真”。

只不過，這個“真”，只屬于他一個人。

為了逼出他的“真”，一整個劇組都在陪著他演。

在資本眼中，流量法則并不復(fù)雜——人物標簽化。

陳三金從一開始就擁有了明確的標簽——渣男。

大談國際形勢，混吃混喝混住，連計生用品都是女方出錢買的。滿腦子都是錢，為了要債，不惜搞得女友在單位進退兩難。

公開處決渣男，一定是一場全民狂歡的盛宴。

如果主導(dǎo)處決的人，是渣男的受害者女友，那么狂歡翻倍。

綜藝節(jié)目的劇本一旦確認，標簽只會愈演愈烈，絕不會留下任何爭議空間。

情緒一致，厭惡統(tǒng)一，民憤同步，才能制造收視率的神話。

但陳三金又不能算是一個徹底的渣男，他接送女友上下班，做飯，就算逃跑，也要拉著女朋友薛芳梅（任素汐 飾）一起跑。

這些反渣男的真實一面，只會左右觀眾的情緒，影響憤怒的噴薄，所以節(jié)目組的做法當然是一刀剪去。

爛人只有爛得徹底，才能讓觀眾毫無負擔地去謾罵，去指摘。

于是，戲中戲里的陳三金，會逃跑時不顧同胞死活，會在槍聲中嚇得尿褲子，會混吃混喝滿腦子都是錢，會在旁人遇到危險時假裝自己聾了。

不堪、懦弱、卑劣，被無限放大時，不明真相的觀眾才會被引向道德高地。

當陳三金的反擊迎來了更高的收視率，渣男當然可以變身英雄。

人性與道德，不過是劇本中可調(diào)的參數(shù)。

資本的殘酷之處在于，它塑造惡人，同時也塑造劊子手。

當“惡人”被全民審判，當民眾的喜怒哀樂被玩弄于股掌，那正是資本開香檳的狂歡時刻。

電影諷刺的第一重維度，尺度已經(jīng)大到驚悚。

可正義之劍一旦掄起，勇氣之師就會長驅(qū)直下。

第二重，它不留情面地諷刺制作人與影視人的從業(yè)底線。

花字滿天飛，鬼畜剪輯，標簽化一個人……電影用一段綜藝重現(xiàn)的方式還原了綜藝制作的冰山一角。

“現(xiàn)在誰還看電視啊？連電影都沒人看了。”

這是陳三金的隨口一噴，可也一針見血地揭開了整個時代的節(jié)奏困境。

綜藝輕松愉悅，不用動腦子，我們跟隨了綜藝。

短視頻、短劇刺激，我們跟隨了短視頻與短劇。

影視圈的熱度高地看似變幻莫測，但斗法規(guī)則從未改變，服從收視率與票房指數(shù)，服從人類群體惰性，服從不思考。

如果人人都放下理想主義的初心與追求，那我們終將都會變成一個又一個被真相蒙蔽的舞臺小丑。

這一層，是自省，更是對時代憂患的叩問與責任。

02

三重變奏：

奉獻一次熱水澡式的解乏體驗

電影最大的爭議點，可能就在風格的變奏上。

開始頗有犯罪片的風范，泰國街頭，恐怖襲擊，無差別爆頭，恐怖分子突突起人質(zhì)來，跟玩兒似的，剛才還在談分手的男女主，突然成了命運共同體。

看到這里，人人提著一口氣。

中段揭底，是非常冒險的拍攝手法，但同時又是一種大膽的邀請。

看似是電影本身的反轉(zhuǎn)設(shè)計，其實更是一種現(xiàn)場派發(fā)邀請函的互動嘗試。

從這一刻開始，現(xiàn)場的觀眾與電影中的觀眾共同成為一檔“綜藝節(jié)目”的觀眾。

當陳三金的本性被激發(fā)出來，資本中的善惡必然分道揚鑣。

徹底的逐利者，將喪失是非觀與同理心，變成銀幕上人人厭惡的嘴臉。

搖擺不定的獻祭者，將從中分離出來，成為一息尚存的希望。

燃，是必然的。

燃的走向，不在于爽，而是電影觀的表達。

楚門的世界，傾向是清醒逃離。

陳三金的世界，是必須反殺，必須扛起槍來去戰(zhàn)斗。

不要試圖跟一個惡的世界和解。

你只有殺出去，才能在破碎的自我身上完成真正的重建。

三重變奏對電影本身來說當然是一種極大的挑戰(zhàn)。

綜藝電影的誤解，一鍋亂燉的困惑，風格躍進的適應(yīng)……鋪天蓋地的言論如同電影中的彈幕一般，飛在空中，那正是電影本身想要表達的一部分。

電影的節(jié)奏創(chuàng)新，對觀感與品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先將暴力解構(gòu)成娛樂消費品，再用群體表演的哈哈鏡，去映照出娛樂至死時代的精神潰敗，最后用AK47一陣突突來消解心中的那一口郁氣。

節(jié)奏，其實都在按照既定步伐前進。

我們一旦從三重變奏的真相與結(jié)構(gòu)中品味到了電影的美感與交互的善意，這將會是一次痛痛快快的熱水澡。

洗掉疲乏。

褪掉老皮。

而后，坐在沙發(fā)上，在燈光下舒舒服服地感受隱喻之美與清醒之幸。

03

荒誕之光：

小人物在流量洪流中的反叛藝術(shù)

陳三金的反擊，很像是電影布下的一場大霧。

黃金與AK47之間，預(yù)設(shè)了一個“本性難移”的選擇題。

可這個從沒有硬氣過一回的陳三金，竟扛起雙槍，選擇了絕地反殺。

看似是一場虛擬世界的發(fā)泄，本質(zhì)上是更高階的反諷。

資本以為在消費他，實際卻被他當成了表演的舞臺。

“火龍果知道他們被騙了嗎？”

這是陳三金的靈魂發(fā)問，也是電影在彩蛋環(huán)節(jié)中的精彩設(shè)計。

陳三金當時知道自己被騙了嗎？如果是，他為什么還是扛起槍完成自己的終極表演？

也許，他就是要用荒誕，對抗荒誕。

這是為小人物設(shè)計的贊歌，也是對娛樂時代的一次警示。

審判人性，玩弄他人，一定會遭到反噬。

這次的極端反抗發(fā)生在虛擬世界里，下一次呢？

當我們走出電影院，滿街霓虹，電影中的娛樂年代終于成為了我們身邊的背景板。

熱搜上的道德審判，短劇里的花式鬧劇，精心選排的綜藝是非……一個更大的《再見渣男》片場，逃無可逃。

還好，影片最后，火龍果在燈光世界里靜默生長，陳粒《光》的旋律從中響起。

一個哲學內(nèi)核緩緩流淌，那是電影的告別禮。

如果我們無法改變虛假的生存規(guī)則，但至少，可以選擇以真實的姿態(tài)向上生長。

如果我們都是一顆火龍果，也別太沮喪。

你看陳三金，他看穿了劇本后，依然可以選擇成為自己的導(dǎo)演。

我們當然，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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