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殺妻子，緣何被認定為“案情復雜”？

這是 執劍人 的第五十八篇原創

【皮帶鋼尺、沸騰面湯、把人嗆進滾鍋里一分鐘】

"我只是想嚇唬嚇唬她“

這起案子

6個月閃電偵訴卻兩度延審

家暴命案卡在"法官看不懂常識"？

男子辯稱"沒想到湯能嗆死人"

而警方到達現場后

面湯妻仍有六七十度高溫...

當精英司法遭遇市井暴力

審判席上到底缺了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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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灌面湯嗆死妻子案”再次延期審理

近日，陜西白水“男子灌面湯嗆死妻子案”經最高人民法院批準，再次延期審理，延長期限為3個月。

該案基本事實

從各方新聞看，該案的基本事實大概為：

2024年9月4日凌晨，被告人李某春酒后與妻子吳某莉在其經營的白水縣杜康鎮“攢勁面館”西邊臥室發生爭吵。李某春使用鋼尺、皮帶等工具對吳某莉實施毆打，后用面湯（疑似六十、七十度的高溫面湯）澆灌并將吳某莉拖入鍋中，面湯堵塞呼吸道，導致吳某莉窒息死亡。

此外，李某春對妻子吳某莉有長期的虐待（毆打）行為。

來源：揚子晚報

來源：封面新聞

來源：極目新聞

本案2024年9月4日案發，2024年9月14日李某春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依法逮捕，2025年2月19日一審開庭審理。6個月就完成了偵查、審查起訴、開庭審理等系列流程，可見案件基本事實明確、無爭議。

不過，該案以故意殺人罪批捕，但是以故意傷害罪起訴，引發了輿論爭議。

因為，即便起訴書清晰記錄皮帶抽打的脆響、鋼尺落在皮膚的聲音，最后定格在面湯潑濺的滾燙白霧——如此具象的暴力，卻在法庭上演變成抽象的主觀故意之爭。

在案情明確的前提下，依舊被最高法認定為“案情復雜”，說明是案件的定性存在爭議，即李某春到底構成故意殺人罪還是故意傷害罪。

觀察員就以該案為例，解析為何基本事實明確，但法律定性依舊存有爭議。

2

事實與定罪之鴻溝

故意殺人還是故意傷害:主觀判定的邏輯漏洞

行為構成故意殺人罪還是故意傷害罪，是看行為人是以殺人的故意實施行為，還是以傷害的故意實施行為。李某春就辯稱，自己只是嚇唬妻子，“沒想到會死人”。

來源：極目新聞

不過，“沒想到”并不必然是脫罪的理由，如果犯罪者說自己沒想到就真的是沒想到，那就沒有人是犯罪者了。

為了判斷行為人是不是真的“沒想到”，刑法提出了兩種判斷標準，即一般人標準和行為人標準。前者是指，根據當時的環境，別人都能想到，你肯定也能想到；后者是對一些特殊情況，比如有個化學家發明了一種只有他知道的毒品，下毒殺死了別人，那就要認定化學家這個人知道這種特殊的毒品會殺死人，來定罪。

在李某春案中，李某春只是一個面館老板，因此要用一般人標準來判斷。網絡輿論集中于兩點：

第一，李某春事先有嚴重的毆打吳某莉的行為，此時吳某莉應當已經虛弱至難以反抗。第二，將人按進六十、七十度的高溫面湯中，嗆死是大概率甚至必然的，任何人都應當知道這一點。

網絡輿論是否成立？目前來看，至少司法人員在逮捕時是認可的，在起訴時是不認可的，在判決時是猶豫的。

從警方破門抓捕到檢方以故意殺人罪批捕，案件曾如鋒刃破竹；但當起訴書將罪名改為"故意傷害"，法庭驟然陷入靜水深流的詭異狀態——這記回馬槍究竟戳中了咱們司法體系哪處暗傷？

那么，為什么判決會猶豫呢？明明有一般人標準啊？

這就涉及到一個主觀判斷的漏洞。

在案件審理中，不可能對案件中的“一般人認識”進行全民公投，真的讓“一般人”來認定案件。

因此，西方產生了陪審員制度，我國產生了人民陪審員制度。通過選拔從事不同職業的一般民眾，來參與案件審理，彌補法官生活、職業等經驗認識不足問題。

在我國法律職業化的當下，在東部地區，法官必須同時具備法學本科、法學碩士學歷，而多數法官是出生于中產家庭、成長為中產家庭（法官的工資即為中產水平），長期的單一專業化學習和中產生活，使其認識必然存在不足。

遺憾的是，人民陪審員制度并沒有有效運行起來，為法官彌補這種經驗和生活上的不足。

導致“一般人認識=法官認識”。

在這種審理結構下，對輿論較大的案件，法官（或審理法院）不敢根據“一般人認識”得出審理結果，只能通過延期拖延時間，尋求領導、審委會的幫助和上級法院的協助，成為常態化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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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員說

在這類卷宗里掙扎的，并不只是施暴者與亡魂，還有兩套認知體系的角力：一套寫在法學院課本里的故意認定標準，一套深烙在市井常識中的認知體系。當后者在法庭找不到代言人，面館蒸騰的熱氣血淚便化作法槌下的寒冰。

本案十分鮮明的體現了這一審判問題，由于認定責任主體（陪審員）的缺失，以及輿情案件中相關人員的責任逃避，使得事實明確的案件在定性上產生了疑難。

如何使人民陪審員制度活起來、用起來，才是此類案件的根本解決方式。

本案延審，其實并不僅僅只是正義時效的問題，更是司法與民意之間的溫差。

當施暴過程（基本事實）已無爭議，量刑爭議卻困在"主觀認定"迷宮里。

你相信面館老板真不知高溫灌喉會致死嗎？

不妨留言說說：我們的審判席上，是否需要多幾把沾著“煙火氣”的椅子呢？

文 / 1376號觀察員

校對 / 福岡第一深情

排版設計 / 阿竹

圖 / 網絡&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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