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潮水涌向外賣騎手

最近貓在家里的時間多，點外賣的次數也多起來，也感受到外賣騎手的一些變化。

起因是遇到一個姑娘，她到了樓下，但找不到我的門牌。這種老小區的電梯設置有些怪異，新手的確會懵圈。她聲音怯怯的，感覺很小心，仿佛生怕觸怒顧客，附加了很多“請問”“麻煩”之類的敬語，搞得我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打開門的時候，她的形象也出乎我的意料，一個20來歲的女孩，瘦瘦小小，臉很白凈，額前有劉海，梳齊肩短發。穿著卡其色的防曬服，配著白色T恤、牛仔褲和白球鞋，背一個黑色的小巧雙肩包。靦腆地遞給我外賣，轉身跑掉。

晚餐時，我遇到的外賣員變成了小伙子。同樣年紀不大，身材有些微胖，穿一件白色寬松短袖，黑色短褲，頭頂攢起一個沖天辮，兩邊鬢角留著6到9毫米的短發，更像個rapper或者《龍珠》里的魔人布歐。他遞給我外賣的時候，眼睛還盯著手機里的游戲直播。

還有一次下雨，外賣員給我電話說天氣原因遲到了，言語中滿是滄桑和歉意，不好意思地問我，因為馬上要超時，他馬上到樓下，能不能先點送達。我趕忙說別著急，您點送達就好，安全第一。不多時，敲門聲響起，一個滿頭花白的大叔出現在門口。他普通話挺標準，聽不出是哪里口音，頭發剪得短而齊整，大多已是白色，膚色也不算特別黝黑，皺紋很深。再三向我道歉，還說外賣包裝上有雨水，打開時注意，反而更激發了我的歉意。

僅憑我的個人感覺，那些年長的、年輕的外賣騎手多了起來。我雖然常用美團點餐，但騎手的服色卻變得愈發多樣，年輕人追求個性穿起自己的衣服，年長者則穿著一套衣服跑幾個平臺的單子。

而且，新手也多了起來，幾乎一半騎手都要向我打電話問路。要么說明外賣騎手的覆蓋范圍在擴大，ta們不得不跑陌生小區；要么說明越來越多的新人加入這個行業，ta們的多樣性和競爭性都在提升。

僅憑我一個月二三十單外賣的感受，當然代表不了這個行業的變化。我只是遇到了更多超越外賣騎手刻板印象的人，ta們不再是印象中皮膚黝黑的小伙子，還有大學生模樣的女孩、酷酷的男生、年長的老爺子只是其中的代表，越來越多的女性騎手出現，越來越多臉上有書卷氣或都市感的騎手出現，越來越多年齡兩級分化的騎手出現。

某寶閃購前段時間也發布了新的騎手制服，設計炫酷如賽車手，不僅防水防風保暖，還有反光條、急救包和騎手應急信息卡，同時官宣說升級為“城市騎士”。

時代潮水涌向外賣騎手，這是我的個人感受。

我一直是個糾結的人。樂觀點看，我看到從業人員多樣性和勞動保護升級，我看到這個職業得到越來越多的尊重和認可，那些長衫和短衣幫的區分越來越少。悲觀點看，我不知時代潮水還有哪些其他方向，越來越多的大廠畢業生跑網約車，有車有房的便悠然一些，背著房貸孩子上學的便急迫一些。還有一些年輕人、沒有資本攢夠一輛車的中老年人，便涌入外賣行業。

20年前，時代潮水的關鍵詞是“浪”，哪里都有浪，都能浪，如今的關鍵詞卻是“暗涌”。就像勞教授說有一種“拖拽我們向下的力量”，“首先要學會在激流中站穩”。在我看來，“站穩”便是要活在具體中，別忙著恨這個恨那個，與其沉醉于宏大的仇恨和自豪，不如每天打開門，向那些形色各異的外賣騎手報以微笑和謝意，用力所能及的善意，消解那些抽象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