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暗記藏哪里？朱老總戴起老花眼鏡細端詳

文│袁念琪

朱德審閱第二套人民幣票樣

眾所周知，朱德位列十大元帥之首，是締造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重要功臣，為革命事業立下了豐功偉績，“朱老總”之名當之無愧。實際上，朱德與我們最熟悉不過的人民幣也有一段不解之緣，那段歷史就發生在第二套人民幣發行之前。

戴著老花眼鏡的朱德，拿起了人民幣；透著光，舉得與眼睛幾乎是一般的高。

我想，他大概是在尋找票面上那個暗記。一旁，王文煥右手食指點給朱德看的地方，正是這張鈔票右下角斷結點暗記所在的位置。除了這一防偽措施，票面上還有水印國徽。王文煥是印鈔業的行家、中國人民銀行印刷局的局長。

他們審閱的這張10元，是第二套人民幣發行的11種面額中面值最大的。

這是半個多世紀前的事了。1959年11月17日，當時擔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的朱德，來到了北京印鈔廠。這時，這家印鈔票工廠的名字，有點兒名實不符。

北京印鈔廠鐘樓

工廠在解放后，起初叫“中國人民印刷廠”和“北京人民印刷廠”；雖透出了自己的行當，但沒露出印的是什么?？稍谀莻€階級斗爭弦兒越繃越緊的年代，像這樣的工廠是屬于保密較高的單位。凡要保密的，是連做啥行當都不能讓外界曉得一絲的。于是，單位名字就用數字替代，如部隊的代號；改成“國營五四一廠”。到了朱委員長來廠的前一年，有關部門又批準在使用第一廠名“國營五四一廠”的同時，啟用第二廠名“北京人民印刷廠”。兩塊牌子，一套班子。到名副其實地亮出面目的“北京印鈔廠”為第二廠名面世時，已步入改革開放的1988年了。

不管是喚作“國營五四一廠”、“北京人民印刷廠”還是“北京印鈔廠”，它都是家有底子的中國印鈔重鎮。身世可上溯到1908年（清光緒三十四年），為清政府“統一圜法、挽回利權”而建的度支部印制局。到運營三年后的1911年（清宣統三年），印成了鋼版凹印鈔票大清銀行兌換券，它標志當時的中國已躋身世界為數不多能掌握采用這有技術的國家。

民國了，印制局改財政部印刷局。之后，一直在戰亂中沉浮掙扎?？箲饎倮?，工廠被國民黨政府接管，名改“中央印制廠北平廠”。1949年1月31日，就在北京宣布和平解放的當天下午，我軍管會就接管了工廠。時任華北人民政府主席的董必武，旋而到廠視察，并為廠取名“中國人民印刷廠”。

第二套人民幣

朱德的面前，攤放著第二套人民幣的全部票樣。此時，中國的人民幣生產，正處在一個重要的關鍵時刻。

北京印鈔廠在新生的第三天，就開始夜以繼日地印刷第一套人民幣。那時，解放戰爭仍在進行，國民經濟開始恢復；人民幣的需求量很大。領導的指示是：解放軍打到哪里，人民幣就發行到哪里?；馃岢鰻t的鈔票一送到銀行，就被等候的軍車立馬拉走。

貨幣不但與政權的鞏固關系密切，同時，也是一個國家經濟、科技及文化內涵的體現。由于第一套人民幣具有戰時貨幣的性質，自身存在著一些不足：它的單位價值低、貨幣面額大；在12種面額的62種版面中，只有5種有少數民族文字；這都給流通和使用帶來不便。此外就是印刷質量和紙質較差，票面破損嚴重。因而，國務院發布命令：中國人民銀行自1955年3月1日起發行新幣（第二套），收回舊幣（第一套）。

第二套人民幣是新中國第一套具有完整貨幣體系的人民幣，它有11種面額13種版面，首次實行主輔幣制并發行了金屬分幣。輔幣（紙幣）有1分、2分、5分、1角、2角、5角以及硬幣1分、2分、5分。主幣（紙幣）為1元、2元、3元、5元、10元。其較為合理的面額結構體系，為此后的各套人民幣奠定了基礎。

之后，又對1元、5元券的圖案和花紋進行了調整更色，版別增至16種。因為紅色1元券發行后，發現有嚴重變色、脫色和花紋模糊不清等問題，就采用改進的黑色1元券代替。而新發的深棕色5元券，所用的印鈔紙是首次采用了國產滿版水印紙；為第二套人民幣中，自行設計、雕刻和印刷的最大面額貨幣。

雖說北京印鈔廠早在1952年就開始印制第二套人民幣，但中國的人民幣制造還是有賴前蘇聯。不僅由其提供全部的印鈔紙、設備及做好的紙面防偽水印圖案等，而且第二套中的3、5、10元的人民幣是國內設計繪樣，委托前蘇聯代印，再運回中國用；人稱蘇印“三種票”。這是人民幣有生以來惟一由他國代印的。

其實，就是在兩國關系火熱期間，前蘇聯仍向我們封鎖核心技術，并說：水印是不能外傳的、僅次于原子彈的絕密技術。當關系破裂后，他們又單方面撕毀合約，還留下了第二套人民幣紙幣中的3、5、10元的制幣鋼版。為此，我國政府向對方索回代印資料；中國人民銀行并于1964年發布《關于限期收回三種人民幣票券的通知》，規定從當年4月15日起，蘇印“三種票”停止流通。并取消了3元面值的人民幣。如今，成套的蘇印“三種票”在拍賣會上的成交價已不下30萬元，較當初的發行面值漲了近兩萬倍，畢竟物以稀為貴啊。

由中國設計，蘇聯代為印制的第二套人民幣

困難是難不住中國制鈔業的技術人員，他們反復實踐，研制成功了我國第一臺一版四色凸版印鈔機和凹版印接紋印鈔機，保定造紙廠又試制成功了我國第一批滿版水印鈔票紙；使13世紀意大利人法布利亞諾發明的、集設計、雕模、制網和抄紙等工藝為一體的水印紙生產工藝在印刷的發明地大放異彩。隨后，油墨和鋼版雕刻技法等也被一一攻克，使我國的印鈔技術名列世界先進水平，宣告了中國人的鈔票中國人印制。

我生雖晚，可也用過第二套人民幣的一部分。那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不知什么原因，市場上突然硬幣奇缺，流通起第二套中的1、2、5分紙幣。

家里還有幾張紙分幣，是那時留下的。本以為值錢，有收藏價值。據說是第二套人民幣是錢幣收藏的一個熱點，價格還一度飆升過。后聽銀行博物館的專家說，紙分幣上有編號的才有價值，為五十年代的老貨，沒編號是八十年代生產的，不希奇。在無號紙分幣中，價錢較高一點的是羅馬序號兩個II、IIII、IIIIII的，矮子中拔的長子是面值5分的；而與有號分幣市價相比，幾乎是相差近百倍。難怪出現不少用1分紙幣折疊的元寶、菠蘿和小船等。當然，如此對待人民幣是不對的。

其實，朱委員長與黨的造幣工作還挺有緣分的。

朱德視察北京印鈔廠并題寫廠名

二十一年前，乘在江西新余參加上海經濟區電視新聞協作會議之機，上了井岡山。在中國第一塊紅色根據地里，就有造幣廠。

1928年4月，朱（德）毛（澤東）會師井岡山，成立紅四軍。紅軍當年就在上井村創辦造幣廠，由土生土長的王佐負責。造幣的原料是打土豪和繳獲的首飾、銀器具等，提供造幣技術支持的是當地銀匠謝官龍兄弟開的“謝氏花邊廠”。

紅軍用“墨西哥”銀元的版別，鑄造有湘贛邊界工農兵政府“工”字印記的銀元，“工”字銀元成為中共政權最早發行流通的金屬鑄幣。它不僅幫助根據地戰勝經濟困難，也為湘贛根據地和中央蘇區造幣廠積累了寶貴的經驗。

1929年，湘贛兩省敵軍十八個團分五路“會剿”井岡山，紅軍造幣廠被毀。六十九年后，在原址修復紅軍造幣廠時，還出土了當年的造幣工具、原料和銀元。

想來是出于這一情結，朱德欣然為北京印鈔廠題寫廠名，還為廠報題寫報名“鐘聲報”。一個黨和國家的主要領導人為一家企業報題名，還真屬罕見。

“上海市銀行博物館”官方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