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國軍80師的師部中,師長李良榮焦急地等待著參謀主任黃達平的歸來。彼時,日寇已經宣布投降,李良榮奉命到杭州接受日寇華東派遣軍的投降。他特地派遣黃達平前往日寇的戰俘營,去把80師被俘的官兵帶回來。
不久后,通信兵來報:“黃主任回來了!”
李良榮聽后,趕緊出門去迎接。然而,當李良榮看到黃達平時,心情卻瞬間跌落到了谷底。因為黃達平的身邊,僅僅站著一個人。
李良榮聲音沉重地問道:“其他弟兄呢?”
黃達平不禁流下了眼淚,悲愴地回答道:“師長,其他弟兄,都已經被小鬼子給殺害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李良榮聽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辛苦你了,先帶這位兄弟去休息吧。”
待將那位唯一幸存的官兵安頓好后,黃達平從車中取回了兩樣東西:一把日本武士刀和一幅卷軸。他對李良榮說:“師長,這是長嶺喜一的指揮刀,他還托我把這幅字帶給你。”
李良榮先拿過武士刀,在拔出來查看一番后,交到警衛員手中,說道:“在這把刀下,不知道有多少中國的冤魂。如今到了我們手中,是我們勝利的象征,要好好保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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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又拿過那幅卷軸,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十個字:“昔日為敵手,今日成好友。”
李良榮注視著這十個字,沉默了良久。他跟長嶺喜一交手的過程,猶如放電影一般從他腦海中涌現了出來。
1944年9月26日,長嶺喜一率領著他的獨立混成第62旅團(一說為第23旅團),乘坐軍艦逼近連江,妄圖進犯福州。
長嶺喜一所部為加強旅團,下轄五個獨立步兵大隊、一個炮兵大隊以及海軍陸戰隊等,總兵力萬余人。而負責保衛福州的第80師僅有6000余人。
長嶺喜一想要攻下福州,北面的大、小北嶺是他們進犯的必經之路。李良榮也深知這一點,于是他立刻命令駐守連江的240團依托連江西北面的山地對日寇展開節節抵抗,239團連夜前出至小北嶺,238團則負責駐守大北嶺。他自己則率師部駐守于大、小北嶺之間的嶺頭門村,以便統籌指揮。
9月28日,長嶺喜一所部在飛機、艦炮的掩護下,從連江登陸。按照李良榮的作戰部署,240團是首當其沖的部隊,他們必須對敵造成足夠的殺傷,以措敵銳氣。
然而,240團3營長被嚇破了膽,竟然丟下部隊自己率先逃離陣地,導致三營因無人指揮而潰不成軍。3營的潰敗令240團陣型被破壞,遭受到了日寇的全線猛攻。
李良榮得知后怒不可遏,當即命令參謀長楊紹任親往240團,并將3營長槍決于陣前。此事對240團震動極大,之后全團上下無不奮勇殺敵,以傷亡1200人的代價,遲滯敵人整整兩天,逼迫長嶺喜一不得不令先鋒部隊原地休整,待援軍抵達再作推進。
李良榮則趁此機會將傷亡過大的240團緊急撤回后方休整,并派遣239團1營前往接替阻擊。
30日凌晨,1營先頭部隊1連抵達前線,隨即與敵展開激烈交火。在敵人的優勢火力下,1連除連長楊清波以外,全部犧牲。其中,排長李太和在敵人沖入陣地時,牢牢抱住一個鬼子軍官,將其拉下一旁的懸崖,同歸于盡。楊清波雖然腹部中彈,但依然以機槍、手榴彈攔擊敵人,最終堅持到了主力部隊抵達。
但是,彼時陣地已幾乎全部丟失。1營長張稚生在救下楊清波后,下令退守至宦溪。而日寇方面由于在與1連的作戰中消耗過大,也沒有追擊。
當日清晨,日寇在休整完畢后繼續向宦溪推進。239團1營在大北嶺的主峰蓮花峰與宦溪之間的起伏地帶阻擊敵人。駐守在蓮花峰之上的238團2營則居高臨下,以重機槍與迫擊炮向下射擊,掩護239團1營。
在兩個營的同心協力下,日寇強攻了整整一個上午,未能前進一步。當天下午,長嶺喜一再派援軍,并調來重炮、飛機對著我軍蓮花峰陣地狂轟濫炸,想要摧毀山頂的火力點之后,再作推進。
好在,我軍將蓮花峰陣地修建地異常堅固,任憑敵人轟炸了一下午,并沒有遭受多大損失。在日寇發起沖鋒后,我軍依然將敵人牢牢摁在了陣地前。
長嶺喜一見強攻不成,于是下令趁夜偷襲。239團1營因為缺乏夜戰訓練,在與敵人激戰一個小時后,被敵人突破陣地。營長張稚生、營屬機槍連連長何紅壯烈犧牲。接著,日寇趁勢對蓮花峰發起了沖鋒。
238團2營營長許祖義當即宣誓與陣地共存亡,隨后率領2營官兵與敵展開殊死搏斗。長嶺喜一對這一仗勢在必得,給前線下了死命令,因此日寇的進攻也異常兇猛。
2營與敵血戰至10月1日上午10時,全營傷亡過半,敵先頭部隊已攻至距離指揮所一百多米的地方。許營長為堅定軍心,親上一線,被敵人子彈擊穿胸口,所幸在官兵的拼死護衛下,被抬下火線。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238團團長羅達時與副團長駱維藩親率援軍趕到蓮花峰!2營全體官兵見正副團長親臨,瞬間軍心大振,對日寇展開全線反撲。
最終,日寇被打得潰不成軍,全部撤下了蓮花峰,長嶺喜一趁夜攻占大北嶺的計謀未能得逞。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里,他再也沒有發起大規模的進攻。
10月3日,李良榮接到了上級放棄福州的命令。李良榮對這一命令非常不解,立刻反駁道:“日寇遭我部阻擊,消耗巨大,如今已沉寂兩日!我判斷,其從海上而來,糧草不濟,現在正是反攻的時候,豈能輕言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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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放棄福州是國軍統帥部的意思,任憑李良榮怎么反駁也沒有用。當晚,李良榮率80師撤離福州。
10月4日,日寇在沒有受到任何阻擊的情況下,占領福州。之后,他們在福州到處找吃的,其狀甚慘!幾天后,長嶺喜一接受日方媒體采訪,他非常誠實地說道:“進城當日,我軍已斷糧一天。若敵再堅持一日,我將撤退。”
李良榮在看到相關報道后,捶胸頓足,怒斥統帥部意志薄弱,將福州拱手相讓。
這場戰役一直都是李良榮的心結,他幾乎每一天都想著收復福州,而這一機會終于在1945年5月時到來。
彼時,抗日戰爭已經進入戰略反攻階段,李良榮奉命對福州展開全面反攻。
5月17日夜,80師在李良榮的指揮下全線出擊。239團負責率先攻打五鳳山,以斷敵退路。當時,五鳳山上布滿了鐵絲網和地雷。五連與工兵連一部在五連長薛漢英的率領下,破壞鐵絲網,掃除地雷,為主力部隊打開進攻道路。然而,他們的行動被日寇發現,隨即遭遇了密集火力的掃射。薛連長雖然身中數彈,但依然指揮部隊艱難完成任務,最終因傷勢過重,以身殉職。
在進攻道路打開后,239團隨即對敵發起沖鋒,殲敵大部,收復五鳳山。80師其他部隊則在239團得手后,向福州發起了全面進攻。
長嶺喜一難抵正面的強大攻勢,又得知五鳳山失守,恐后路被斷,于是立刻放棄福州,向連江方向逃跑。
5月18日,李良榮率80師克服福州,之后又馬不停蹄去追擊長嶺喜一。
彼時,長嶺喜一所部正在白馬河的賽岐渡口搭建浮橋,準備渡河。該河不但深不見底,而且水流湍急,如果讓他們渡過河去,就會成為他們的天然屏障,再難追擊。為此,我軍立刻與敵人展開了對渡口的爭奪戰。
敵人深知這個渡口的重要性,于是立刻搶占了附近的幾處高地,以密集的機槍火力掩護主力部隊渡河。
李良榮的侄兒李勇德當時在239團當連長,為了與敵人爭奪高地,他身先士卒,率領著30多人迎著敵人的子彈沖了上去!當沖上敵人陣地后,他立刻與敵人展開白刃戰。
李勇德在連續斬殺了數個鬼子后,被一個鬼子的刺刀劃開了腹部,腸自當場翻了出來。但是李勇德強忍著劇痛,一刀劈開了鬼子的頭。接著,他咬緊牙關,將腸子塞會肚子后,繼續率部作戰。最后,我軍成功奪下高地,但是李勇德卻因傷勢過重,犧牲在了戰場上。
李良榮彼時也親臨一線,當通訊員告知其侄子犧牲的消息后,他卻沒有任何理會,而是焦急地詢問身邊的參謀:“山炮到了嗎?怎么這么慢?”
當時,由于福州的地形所限,山炮無法用車拉來,運輸隊只好把其成數個部分,用人力抬來。而敵人的浮橋已經搭建完畢,正在大規模渡河,李良榮急需山炮將敵人的浮橋炸斷。
眼看著敵人即將逃脫,而山炮卻遲遲不到。焦急不已的李良榮當即下令將指揮部前移,之后他親自指揮炮兵使用迫擊炮對敵浮橋進行炮擊。
而長嶺喜一也幾乎在同一時刻在河對岸,指揮部隊撤退。李良榮在望遠鏡中看到了長嶺喜一,立刻指揮炮兵瞄準他!
隨著一發炮彈落下,長嶺喜一身邊的副官直接被炮斃,他本人也被彈片削去了一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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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衛士見狀,趕緊把長嶺喜一拉上馬。在這種時刻,他也顧不上什么武士道精神,拋下部隊灰溜溜地逃跑了。
然而,由于山炮始終沒有運抵前線,迫擊炮的殺傷力有限,未能將浮橋炸斷,日寇大部最終渡過了白馬河。之后,他們炸掉浮橋,我軍失去了追擊的可能。
當李良榮的思緒從過往的戰事中抽回后,他看著那兩行字,冷笑了一聲,說:“日本人踐踏我國河山,屠殺我國人民,想交朋友,問問死難的同胞答應嗎?”
接著,李良榮當眾研墨,揮毫在一旁又添了十個字:“戰場無朋友,正義是敵友。”
寫罷,他合起卷軸,對黃主任說:“麻煩你再跑一趟,告訴長嶺喜一,刀我收下,字我不收,這十個字是我送他的。仗打完了,我是軍人,得執行命令,不能找他算賬。但這筆賬,法庭會接著算!”
然而,長嶺喜一在收到字后不久,就病死在了戰俘營里,并沒有受到法庭的審判。
1967年,李良榮在馬來西亞因車禍去世,終年5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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