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之畔，弦歌南開

▲天津南開大學 圖源：視覺中國

成立于1919年的南開大學，最初的幾年一直分用南開中學的校舍。校長張伯苓決定新建一座獨立的大學部，校址選在八里臺。1923年，新校舍初具規模。秀山堂、第一宿舍、教職員宿舍皆已竣工。

選址八里臺，張伯苓看重的也是其地之清幽。學校就建在縱橫交錯的溪流湖塘之間。當時的南開，沒有圍墻，沒有籬笆。門前一條小河，坐小船可直達青龍潭（現在的水上公園）。最重要的路，是大中路，筆直向西。路面用明砂鋪成，日光之下微微泛紅。大中路兩旁，蘆塘綠柳，小橋流水，南北通達。教師或學生，雇一條小船，可以到達校內任何地方。到了1928年底，木齋圖書館也已落成。水鄉風光，配上雅致的建筑，新建的南開已是白河之南的園林勝景。

▲南開大學木齋圖書館 圖源：圖蟲創意

張伯苓看重八里臺的清幽，他希望他的教員和學生在這個清幽的地方觀察時代，研究時代，改變時代。

這一年，來自浙江的陳省身已經三年級，正跟著姜立夫研習數學。他的好友吳大猷，正師從饒毓泰研習物理。南開的學生劇團公演了易卜生的名劇《娜拉》。還在念中學的男生萬家寶扮演娜拉。他的戲劇引路人，是張伯苓的胞弟張彭春。一年之后，張彭春赴美，行前給他留下一套英文版的《易卜生全集》。再后來，萬家寶成了《日出》、《雷雨》的作者，筆名曹禺。他跟易卜生一樣，用戲劇研究社會問題。

這一年，南開的師資也進入鼎盛時期。數學有姜立夫，物理有饒毓泰，經濟有何廉，歷史有蔣廷黻，政治有蕭公權……教授們研究學問，更用學問熱切地參與時代。

這一年，經濟學家何廉創辦南開大學經濟研究所。地點就在八里臺百樹村的教工休息室。圖書、打字機都由私人提供，啟動資金也以何廉留學美國的工讀節余為主。經濟所同仁在《大公報》上開辟專欄，定期發布中國重要經濟與金融數據。這就是著名的“南開指數”。當時的報紙說，這是中國“破天荒”的第一個經濟指數。

這一年，張伯苓率領東北研究會赴東北調查。他有一個信念：“不到東北，不知中國之大；不到東北，不知中國之險。”他認為，研究東北，便是研究日本：“國人欲愿與之抗衡，必先明了其經營之內幕不可。”

南開的教授們也有休閑時光。百樹村十號，是教員俱樂部。晚飯后，教授們聚在那里喝咖啡、聊天，或做各種游戲。政治思想史家蕭公權已經到南開兩年了。他最喜歡的游戲是象棋。每晚限定一個鐘頭，興盡而返。對弈結束，蔣廷黻還要回家繼續研究，蕭公權則要加緊備課。蔣廷黻當時的研究題目，是到南開附近的八里臺村調查村史，了解河北逃荒農民在城市郊區聚落成村的變遷軌跡。蕭公權要在課堂上闡明從封建到專制再到民主的政治大勢。

▲南開大學八里臺校區主樓 圖源：視覺中國

南開大學的前身，是南開暑期學校。當時的課程表里，有一門《國語文學小史》，主講人是胡適。另外一門《中等以上作文教授法》，主講人是梁啟超。這是僅有的表明主講者的兩門課，可見校方之重視。

梁啟超和胡適，是上世紀二十年代最有聲望的學術領袖。他們觀點不同，卻都有引領風氣的智與勇。用科學方法重新審視本國歷史，是他們共同的興趣所在。

梁啟超的名著《中國歷史研究法》，最初即是在南開授課的講義。書的主旨，是要借鑒西洋科學的方法，研究中國歷史。胡適的歷史觀念，要比梁啟超更具顛覆性。他所謂的“國語文學史”，實則就是白話文學史。他最有名的觀點是：中國文學史分為兩條路，文言是死路，白話是生路；人間一切都在進化之中，白話代表著文學的進化方向；因此，要打倒僵死的落后的舊文學，開拓白話新文學。

這既是一套政治主張，又是一套歷史方法。作為政治主張，胡適以文學進化為依據掀起白話文運動，幾乎徹底改變了中國人的寫作語言。作為歷史方法，胡適用活文學、死文學的對壘重新講述傳統。

1928年，胡適以他的文學進化論為依據，出版了《白話文學史》。這本書的主要內容，他在京津滬的高校反復宣講，幾乎成了青年學子看待文學傳統的標準指南。

▲天津梁啟超故居 圖源：視覺中國

整個二十年代，胡適經常往來于京津。到天津，主要是到南開，講他的文學史。他的行程，日記里有詳細記錄。

1928年前后，胡適來南開的次數明顯少了。他的文學進化論，曾是紅極一時的新思想，此時似乎稍顯陳舊了。南開的學生，正在接受更大膽更新潮的教育。這幾年常駐南開的國文教授，是范文瀾。范文瀾開設的課程里，有一門《史觀的中國文學》。正是要用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觀，重新解釋傳統。

不管信服哪位教授，南開的學生在課堂上學到的，是對逝去傳統的痛心疾首、嬉笑怒罵。

1937年，日軍轟炸南開大學，三分之二校舍被毀。

▲天津夜景 攝影：于嘉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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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任紅 周伊萌

標題設計：崔瑋

美編：周伊萌

校對：段海英

審核：柳向陽

來源：《中國三峽》雜志 2015年第12期 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