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
早晨六點半，自然醒。
退役四年，仍改不了部隊生物鐘。
瀘州的天還沒全亮，窗外飄著毛毛雨。
2
手機響了。
一看，是陌生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老蘇！我到你縣城了！”
愣了三秒，才聽出是西藏時的戰友，河南人老李。
我們曾在同一個營里待過八年。
上次見面還是2016年，在山南的邊防點上。
3
匆匆穿衣下樓。
老李站在小區門口，一身運動裝，笑得像朵格桑花。
“咋突然來了？”我捶了他一拳。
“開車路過四川，想起你在這躺平，就拐下來了。”他嘿嘿笑。
4
先帶他去吃瀘州早點。
一家巷子里的豆花火鍋店。
熱騰騰的豆花，配上辣子、花生、碎米芽菜。
老李吃了一口就驚嘆：“這味真帶勁！”
5
聊起西藏歲月。
老李轉業回了鄭州，在某單位上班。
“還是你好，自主擇業，逍遙自在。”他說。
我笑笑：“都是圍城，里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
6
陪他逛縣城。
路過一所中學，操場上有學生軍訓。
我們不由自主站住腳，看了十分鐘。
“像不像我們當年在日喀則帶新兵？”老李眼神恍惚。
我沒說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7
中午回家做飯。
炒了幾個小菜，開了一瓶五糧春。
酒過三巡，老李嘆口氣：“其實這次來，是心里憋得慌。”
單位人事復雜，孩子升學壓力大，老婆天天嘮叨。
“有時候真想回西藏看看。”他說。
8
我給他斟滿酒。
“記得不？那年冬天咱倆去哨所送物資，車陷冰河里。”
老李眼睛一亮：“咋不記得！零下二十度，咱倆徒手刨冰！”
后來回到營部，手腳都沒知覺了，喝了兩斤酥油茶才緩過來。
9
下午雨停了。
帶老李去看我的“事業”——我在江邊包的兩畝菜地。
番茄紅了，辣椒熟了，黃瓜正好能吃。
老李驚訝：“蘇副主任變成菜農了？”
我摘根黃瓜遞給他：“比寫材料簡單。”
10
摘了一籃子菜，晚上接著在家吃。
炒土豆絲，燒茄子，涼拌黃瓜，煎雞蛋。
簡單四個菜，吃得盤底朝天。
老李說：“這是我這半年吃得最香的一頓。”
11
聊起其他戰友。
山東的小王轉業后做了律師。
四川的小楊創業開了家裝修公司。
西藏的扎西退伍后回家鄉開了農家樂。
“都挺好。”老李抿口酒，“就是再也聚不齊了。”
12
晚上安排老李住縣城賓館。
臨走時，他忽然抱住我：“老蘇，保重。”
我拍拍他背：“你也一樣。”
13
回家路上，看見月亮從云縫里鉆出來。
特別亮，像西藏的月亮。
14
今日開銷：買菜78元，酒水45元，賓館128元。
今日收獲：老戰友的情誼，無價。
（本文作者曾在西藏部隊服役，2017年，副團職務選擇自主擇業方式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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