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很可能曾發生戰爭

孫華德陽市委宣傳部供圖

三星堆青銅器上的彩繪。受訪者供圖

　　
變遷之謎

　　三種文化的三星堆聚落除了器物群發生很大改變外，大型建筑物和構筑物的有無興廢也有很大不同。這種變化，究竟是三星堆社會內部動力逐漸推動的原因，還是三星堆聚落或國家外部動力強行改變的結果？
　　自1934年三星堆遺址首次考古發掘以來已有91個年頭，形形色色的三星堆器物不斷吸引著全球目光。在器物本身之外，對三星堆遺址本身的研究同樣備受關注。
　　9月27日上午，2025三星堆論壇在德陽舉行。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三星堆研究院學術院長孫華作了題為《三星堆遺址的新認識》的報告，向大家解讀了三星堆城的形成過程，以及三星堆遺址兩次文化轉變背后的深層原因。

三星堆人也搞“水利工程”

　　孫華首先從成都平原的水文地貌開始講起。他指出，三星堆遺址位于沱江沖積扇上，古河道變遷頻繁，現代人看到的鴨子河、馬牧河與3000多年前的景象已大有不同。三星堆人在適應和改造環境上有卓越能力。“在三星堆聚落還沒有形成的時期，如果選擇南、北各有一條河流的位置來興建聚落，自然比只有北面一條河流作為屏障更適合于聚落防衛。”他說。
　　城市的建設并非一蹴而就，對于三星堆人來說也是如此。孫華生動描述了三星堆城“從無到有，由小變大”的演變過程。在三星堆文化之初營建的是西北小城，以及還不能確定準確營建時間的西南小城。隨后在三星堆文化的早晚期之際，開始了大規模的城市擴建，向北、東、南三面進行擴展，修筑了三星堆城的大城，也就是今天所見的三星堆城址的外輪廓。之后不久，三星堆人又在西北小城東面修筑了東北小城（即倉包包小城），從而形成了“一大三小”的三星堆城的現狀。

人群曾發生大的變化

　　孫華報告的重點，從一系列疑問開始展開：我們可以看到，三種文化的三星堆聚落除了器物群發生很大改變外，大型建筑物和構筑物的有無興廢也有很大不同。這種遺址的變化和文化現象的變化，究竟是三星堆社會內部動力逐漸推動的原因，還是三星堆聚落或國家外部動力強行改變的結果？
　　孫華首先解讀了三星堆遺址在第一、二大時期的發展變化。三星堆聚落大規模地開始營建城墻和城壕，其實已改變了先前三星堆聚落的范圍。這些營建行為還毀棄了原聚落不少區域，原來一些大型建筑廢棄平毀后壓在了城墻之下。“從這些現象看，三星堆城的興建，不是簡單圍護既有的聚落，而是重新規劃建設一座新的城市，三星堆城是三星堆國家建立后摧毀舊聚落、營建的全新中心都城。”
　　寶墩文化時期的三星堆聚落最終吞并了成都平原其他古城，成為成都平原唯一中心聚落。按理說，三星堆聚落應該實力強大，在古城林立的時代都不用在自己聚落周圍修筑防御性城池，為何在統一成都平原之后，反而開始修筑城池了？三星堆人又為何對原先的聚落大拆大改，毀棄不少原本頗具規模的大型建筑？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孫華引入了一個更直接的現象——喪葬方式的改變。一般來說，喪葬習俗相當保守，通常情況下會長期延續甚至不斷強化。他認為，三星堆遺址內和遺址周邊的墓葬突然消失，一定有特別的原因。聯系到三星堆聚落從寶墩文化向三星堆文化轉變過程中出現的埋藏現象，尤其是聚落內房屋被普遍燒毀，使人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三星堆聚落的人群發生了大的變化，外來的社群代替了原先三星堆聚落的社群。
　　孫華推測，這些三星堆的外來人群之中，有一支強勢人群，他們處理死者遺體的方式與先前不同，不采用挖土坑的土葬方式，他們影響到了整個三星堆文化人群葬俗的改變，因而迄今為止沒有三星堆文化的墓葬發現。

戰爭破壞了部分城垣

　　之后，在第二、三大期之際的三星堆城也發生了許多變化：首先是大家熟悉的三星堆祭祀坑出現，其次是三星堆城內大型營建工程終止，第三是三星堆城城墻在第三大期已嚴重破壞。
　　孫華提到，從以上三個方面的現象來看，三星堆遺址在第三大期之初的確發生了許多變化，這些變化使得三星堆城從國家中心都城下降成為普通城邑。在這個轉變過程中，曾經發生過爭奪都城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中，三星堆城的部分城垣遭到破壞，城市水系也因此改變，大型建筑區原功能不再，宗教祭祀場所也不復存在。
　　“種種跡象表明，這場戰爭似乎是三星堆國家的內部斗爭，受到最嚴重打擊的應該是掌管宗教祭祀活動的神權貴族集團。戰火熄滅后，留在三星堆城中的人們主要集中在三星堆城的西北小城一帶，另有一些人群遷往他處。正由于三星堆部分人群的遷出，以及其他一些原因，成都平原和四川盆地十二橋文化的聚落數量迅速增多，社會發展也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孫華說。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記者徐語楊李雨心劉可欣

研究成果上新
原來三星堆是彩色的

　　9月27日，在德陽召開的2025三星堆論壇上，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公布最新研究成果——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器中存在大量彩繪。這一發現不僅“揭秘”了一個更加絢麗多彩的三星堆，更將中國彩繪青銅器的出現時間提前了近千年。
　　在2025三星堆論壇“文明解碼”分論壇上，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在站博士后劉百舸以《三星堆青銅器彩繪工藝探索及其價值闡釋》為主題進行了發言。
　　劉百舸表示，從目前的發現來看，三星堆青銅器的色彩有黑色和紅色兩種，紅色常見于青銅容器以及人物服飾的細密紋飾凹槽里，也出現在青銅神樹的花瓣上；黑色則多見于青銅人像和青銅面具，用來繪制人物的眉毛眼睛頭發等部位，也用來繪制一些特殊的圖案和符號。
　　過去通常認為中國彩繪青銅器多見于戰國秦漢時期，而三星堆彩繪青銅器的發現將中國彩繪青銅器出現的時間提前了近千年。
　　在藝術上，這些青銅器運用色彩作為主要裝飾，使用涂填描繪等手法，是明確的繪畫創作，填補了中國青銅時代繪畫藝術的重要空白。
　　在工藝上，它以髹漆工藝作為核心裝飾技術，意味著它同時也屬于漆器的范疇，是中國最早的銅胎漆器。髹漆是中國一項歷史悠久、傳承至今的傳統技術，最早可以追溯到距今8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時代的跨湖橋文化，在商周時期也得到了持續發展，三星堆彩繪青銅器使用髹漆工藝，充分反映了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發展格局。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記者雷蘊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