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選擇，有著怎樣的優先級？

想象一下，你正在荒野中徒步，四周是壯麗的自然景觀。忽然，一群雄壯的野牛出現在你眼前——那一刻的震撼一定會牢牢刻在你的記憶里。更有趣的是，這種意外的經歷不僅會讓你記住遇見野牛的瞬間，還會“順帶”加深你對來時路徑的印象，甚至連接下來要走的方向也變得更加清晰。

在我們的腦海中，有些記憶很容易浮現，栩栩如生；而有些記憶則模糊不清，好似褪色的草圖；還有一些記憶，可能怎么也無法被再度喚起。為什么我們的腦會讓一些記憶刻骨銘心，又任由另一些悄然流失？腦是如何選擇性地強化一些本該“脆弱”的記憶的呢？

一項新發表于《科學進展》的研究給出了可能的答案：如果平凡時刻的記憶與某個重要事件聯系在一起——比如突如其來的驚喜、豐厚的獎勵，或強烈的情緒體驗，那么這些原本普通的片段就會獲得“額外的黏性”。比如，當你發現自己中了大獎時，你很可能會清楚地記得中獎之前正在做什么，即便那些片刻本來毫不起眼。

回溯與前攝記憶增強

我們都知道，特殊時刻會在記憶中占據重要位置，因為情景記憶更傾向于優先保存那些特殊的時刻——比如帶有威脅意味的場景，或者帶來獎勵和驚喜的體驗。這樣的事件往往能激發注意力、調動記憶策略，并在事后通過腦的鞏固和提取機制不斷加深，從而被牢牢記住。

有趣的是，這種“優先記憶”的效應不僅限于突出性事件（salient event）本身，它還會延伸到前后發生的普通片段，讓那些原本平淡無奇的信息也更容易被記住。科學家把這種現象稱為回溯性記憶增強（RME，記住事件之前的細節）和前攝性記憶增強（PME，記住事件之后的細節）。它們被認為是“適應性記憶”的核心組成部分。

從進化角度來看，這種機制能幫助人類更好地生存。比如，在遠古時期，如果在打獵時突然遇到猛獸，不僅“猛獸襲來的瞬間”會被牢牢記住，連之前走過的路徑、附近的環境等細節也可能被一并記住，從而有助于下次逃生。而在現代社會，這種記憶方式同樣有用，比如讓我們會下意識地避開與危險或犯罪相關的區域。

然而，以往研究并未對“回溯性記憶增強”和“前攝性記憶增強”達成一致意見——較弱的記憶是否真的能因為與突出的事件掛鉤而變得穩定，仍存在爭議。

不同類別記憶的差異

為了驗證這一點，在新的研究中，研究人員匯集了648名參與者，進行了10項獨立研究，并借助人工智能對海量數據進行了分析。研究設計了三個實驗，每個實驗的流程是：第一天進行記憶編碼任務，然后24小時后進行一次突擊的記憶測試。

整個編碼環節分為三個階段：預處理階段、條件階段，以及（在實驗1和2中）額外的后條件階段。在三個階段總共展現了144張不同的圖片，每個階段48張，圖片內容包括動物和工具。

在條件階段，研究人員規定：一種類別與高獎勵相對應，另一種類別與低獎勵相對應。對一半參與者來說，看到工具圖像時會獲得高獎勵；對另一半參與者來說，看到動物圖像會獲得高獎勵。

在第二天的突擊記憶測試結束時，只有那些能夠正確回憶起“哪一類圖片對應于高獎勵”的參與者的數據被納入分析。

總的來說，研究人員在綜合分析了大量數據后，發現了一個一致的結果：突出性事件確實能增強記憶，但增強的方式會因記憶內容類別不同而有所差異。

具體來說，在實驗中，參與者對動物圖片的記憶通常比對工具圖片的記憶要弱一些：

• 更弱的動物類記憶會促進回溯性記憶增強，也就是使突出性事件發生之前的記憶變得更牢固。

• 而對于更強一些的工具類記憶來說，主要表現為前攝性記憶增強，即突出性事件發生之后的新記憶更容易被加強。

換句話說，

• 如果是事件之后發生的事情（前攝性記憶增強），記憶力提升主要取決于事件本身的情感沖擊力——有多“突出”。事件越突出，后續片段越容易留下印象。

• 但對于事件發生之前的事情（回溯性記憶增強），并不是靠事件本身的強度，而是看這些事情和那個事件有多相似。如果之前的細節和大事件有某種相似性（如顏色、形狀、氛圍等），它們就更容易被牢牢記住。

潛在應用

這項研究首次提供了明確的證據證明：記憶增強的確存在。這一發現對理論和實踐都有重要意義。研究人員表示，雖然這項研究主要著眼于揭示腦對記憶的基本編碼機制，但它可能為未來的臨床應用及現實場景提供基礎。

在教育領域，把富有情感的內容與難記的概念結合，或許能提高記憶效果。在臨床上，醫生獲需能夠挽救那些因正常衰老而逐漸消失的記憶。反過來，對于創傷相關疾病患者，也可以選擇不去強化痛苦的記憶。

#參考來源：

https://www.science.org/doi/10.1126/sciadv.ady1704

https://www.bu.edu/articles/2025/why-do-we-remember-some-moments-but-not-others/

https://www.sciencenews.org/article/striking-moments-strengthen-memories

#圖片來源：

封面圖&首圖：Pexe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