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0月,一位24歲的攝影師在魯迅的遺體前按下快門,定格了這位文豪生前的最后影像,這張照片不僅讓他一舉成名,同時也成為他用鏡頭記錄歷史的起點,他就是戰(zhàn)地攝影師——沙飛。誰也不會想到,他在抗戰(zhàn)時期曾拍下了2萬多張日軍照片,卻在十多年后精神失常、開槍殺人,這位用鏡頭記錄民族血淚的戰(zhàn)士,最終成了自己鏡頭里最悲壯的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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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飛1912年生人,早年考入上海無線電學校,20歲時在汕頭電臺擔任技術員,每日與電波頻率為伴,一天他偶然借到一臺老式折疊相機,在汕頭碼頭拍攝了一組碼頭工人扛運貨物的照片,當照片沖洗出來時他第一次意識到:“光影能比電波更直接地傳遞人間苦難”。之后他省吃儉用購置相機,利用工作之余拍攝街頭小販、人力車夫,逐漸在當地攝影圈嶄露頭角,也埋下了用鏡頭關注社會的種子。
沙飛在少年時期就喜歡讀魯迅的文章,1936年他考入上海美校后,萌生了為這位“民族魂”拍照的念頭,他多次托人轉達意愿,終于在一次木刻展會上看到了魯迅。那天魯迅帶病出席,沙飛提前兩小時到場等候,當魯迅身著藍布長衫、拄著拐杖走進展廳時,他鼓起勇氣上前:“先生,我想為您拍一組真實的照片,讓更多人看到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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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欣然應允,他在展廳角落的藤椅上坐下,之后與青年作家交談、評論作品,沙飛在此時不斷按下快門,捕捉到魯迅“目光如炬卻帶著疲憊”的經典瞬間。這組照片隨后發(fā)表在《作家》雜志,引發(fā)了熱烈反響,沙飛也因此聲名鵲起。但他并未滿足于藝術創(chuàng)作,尤其看到日軍侵華步伐加快,民眾卻仍在麻木中沉睡,他愈發(fā)堅信“攝影不是消遣,而是喚醒民眾的武器”。
令他感到非常遺憾的是,在他為魯迅拍攝照片11天后,這位文豪病逝,沙飛在追悼會上看到無數青年捧著他拍攝的照片泣不成聲,更堅定了用鏡頭投身革命的決心。1937年抗戰(zhàn)爆發(fā)后,他毅然北上參加八路軍,聶帥聽聞他的攝影經歷,笑著問:“怕北方的風沙迷了鏡頭嗎?”他當即回應:“我要做一粒自由飛舞的沙,用相機記錄抗爭!”自此“沙飛”的名字成為抗戰(zhàn)攝影史上的重要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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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八路軍首位專職攝影記者,沙飛的相機比步槍更讓敵人膽寒:平型關大捷后,他冒雨拍攝戰(zhàn)士們背著日軍鋼盔、步槍歸來的笑臉;百團大戰(zhàn)時,他在機槍掃射的間隙,捕捉下“曉霧中戰(zhàn)士攀爬城墻”的震撼瞬間;他鏡頭里的白求恩不再是遙遠的“國際英雄”,而是在手術臺上連續(xù)工作36小時的醫(yī)生,也是耐心傳授醫(yī)療技術的講師,這些充滿煙火氣的照片后來都成為國際反法西斯宣傳的重要素材。
八年抗戰(zhàn)里,他的足跡遍布晉察冀每個角落,從“三光政策”后僅剩斷壁殘垣的村落,到細菌戰(zhàn)受害者潰爛的皮膚,每一張底片都浸透著生與死的考驗。1943年,日軍突襲晉察冀畫報社所在的柏崖村,這場慘案導致48名烈士犧牲,此后他常在暗房沖洗照片時突然嘶吼,戰(zhàn)爭創(chuàng)傷開始瘋狂啃噬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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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長期超負荷工作加上肺結核纏身,沙飛住進石家莊和平醫(yī)院,當時醫(yī)院里有不少留用的日本反戰(zhàn)醫(yī)生,他本就因柏崖村慘案對日本人充滿仇恨,在“迫害妄想型精神分裂癥”的折磨下,他認定日本醫(yī)生津澤勝在他的藥里下毒,甚至懷疑每次X光檢查都是“暗殺手段”。他拒絕服藥,整日念叨“魯迅就是被日本醫(yī)生害死的,現在他們又來害我”。
1949年12月15日,精神恍惚的沙飛趁守衛(wèi)不注意,從枕頭下摸出藏好的手槍,在病房槍殺了津澤勝,補槍時嘴角竟帶著詭異的冷笑。由于那時醫(yī)療條件有限,沙飛未能得到專業(yè)的精神鑒定,38歲的他被執(zhí)行死刑,直到1986年重啟調查,最終認定“沙飛作案時處于精神病發(fā)作期,無刑事責任能力”,撤銷原判并恢復其軍籍與黨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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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飛用鏡頭記錄歷史,卻在日軍的殺戮下飽受精神創(chuàng)傷,如今他拍攝的近萬張底片陳列在國家博物館,每張照片都是對侵略者的控訴,也是對這位“用生命記錄歷史”的攝影師的祭奠。當我們翻看《晉察冀畫報》,既能看見戰(zhàn)士沖鋒的塵土,也能發(fā)現百姓家破碎的瓦罐——這位記錄歷史的人,終將成為歷史的一部分,那粒曾在烽火中飛舞的沙,雖歸于塵土,卻讓民族記憶的光影永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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