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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趣與人生》(中國文聯出版社,2025年3月)是一本以“趣”為主題的美學著作,該著開創性地將“趣”提升為本體性樞紐,不僅在視野方法上富有開拓性,而且用“趣”勾連起理論思辨與人生實踐,將趣意延續為一種生命踐行的本體性途徑,使得美學研究從純粹的形上思辨落地為具有煙火氣的人生指南,也為當代生命趣致的創構提供了可資參鑒的啟思。
“趣”在中華文化傳統中,是富有詩性特色和鮮活品質的審美追求之一。中華美學始終涵納“趣”的追思與叩問,中國人的煙火人生也從不離開對“趣”的向往、創構、品賞。“趣”,作為中華美學的一個重要范疇,在從古典向現代的演進中,不斷拓衍強化了面向主體生命和現實人生的哲詩向度。然而,如何把握中華美學“趣”的生成演進規律?如何創新性地書寫真氣飽滿、生機盎然的“趣”美?如何闡釋美學理論與生命實踐具有詩性張力的“趣”意?此前學界的關注焦點,更多著眼于“境”,關于“趣”尚不多見。金雅教授的新著《美趣與人生》,立足中華美學之“趣”,聚焦美趣的人生向度,以縱橫飽滿的行文,潔雅流暢的語言,為如何理解“趣”、貫通“趣”、踐行“趣”,貢獻了獨具特色的理論話語。
一
《美趣與人生》從“趣”范疇切入,以個案——通論的雙軌來展開,以個案之“趣”穿透理論之“趣”,又以理論之“趣”回望個案之“趣”,通過個案深掘與理論創發的貫通,來把握中華美趣的現代呈現和核心內質,既避免了空泛的純理論推演,又克服了純個案研究的碎片化。
該著上編,選擇了六位極具代表性和影響力的中國現代美學名家為個案,金雅教授沒有采用傳統的生平—思想—影響三段論,而是根據不同人物獨有的思想特點,抓取了最能體現該人物之美趣意涵的關鍵詞:“趣味”、“境界”、“情趣”、“情調”、“真率”、“生生”。這種關鍵詞提構法,既是對人物美趣精神的精準捕捉,也是對“趣”的理論創發,為全書奠定了扎實的基礎。
該著下編,作為對“趣”的原理性創發,實際上是有很大難度的。作者在這個領域,積數十年之功,深研精思,發表出版了大量相關論著。本書是作者的厚積薄發之作,看似簡易平實,實則富含深蘊。“趣”由藝術到人生,是由“大美”到“大我”“無我”“化我”,尤其是對“化我”的發現和闡掘,極大地推進了對中華美學立足人生而不失詩情的民族審美意趣的闡構,是對美學如何落地現實、與人生貫通的詩情思辨。
二
金雅教授不僅關注“趣”的理論內涵和歷史演進,更致力于探索“趣”如何轉化為具有現實性的人生實踐智慧,賦予了中華美趣鮮明的人生指向、現實向度與實踐意義。
《美趣與人生》討論“趣”,相較于分析理論層面“趣”的內涵特征,更強調闡釋“趣”在人生審美實踐中如何創現,關注中華美趣面向現實生命的實踐張力。其一,在闡釋六大家的美趣思想時,本書深入到該美學家的美趣生命實踐,結合美學家真實具體的案例,探討其美趣思想與人生踐行的統一。如談梁啟超的“趣味教育”理念,以梁啟超給子女的家書為例。談宗白華的“情調”美趣,以宗白華17歲時醉心青島大海的經歷為例。其二,本書將“趣味”從藝術范疇拓衍為人生范疇,將“趣味”視作一種潛蘊審美精神的生命意趣,由此極大地開拓了“趣味”面向生命、人生、生活的實踐意義,正如書中所強調:“每一個人都應該著力探索如何激發人的內在熱情、激活人的生命活力,去營構充滿趣味的生活,去滋育充滿趣味的生命”。其三,本書關注趣味主體的創化問題,也就是如何提升我、詩化我的方法路徑。談美趣之實踐,必然涉及主體何以美成。本書提出了“無我”“大我”“化我”三種美趣進路,本質上都是主體生命達成自我的趣意超拔。如書中所言:“我,在生命進程中,總是要生機盎然,要生趣勃發,總是要去追求更大的意義實現和更高的價值,這就是人之為生命的本然和應然。”
在緊密創發“趣”的實踐意義的視角下,《美趣與人生》以人生為旨,以實踐為基,將傳統的審美意識轉化為具體的生命態度,將美學從封閉的書齋推向廣闊的現實,這種研究打破了美學界長期存在的“理論自洽”與“脫離實踐”的桎梏,使美學重新與人的生命體驗、人生踐行、生活煙火連結起來,也為中華美學的當代發展提供了鮮活的啟思。
三
《美趣與人生》的創新之處,還在于將詩性表達與理論闡述融合起來,以富有趣味的言說方式將抽象的理論清晰化。在學術寫作日益技術化、格式化的今天,《美趣與人生》堅持著美學話語的可讀性、大眾性、趣味性,以一種充滿生機、清新生動的寫作風格和言說思路,既保持了理論的嚴謹性,又賦予文字以溫度和美感,展現出另一種美學研究的可能性,即理論建構可以與詩性表達相得益彰。
《美趣與人生》在討論問題時,并未因襲傳統美學理論的推演范式,而是創掘了豐富的概括性與詩意性兼具的理論命題,這些命題本身既是闡釋工具,又是審美對象,深刻地照亮了美趣的美學意涵。例如在梁啟超這里,“趣味”是一種生命的“春意”,是在“不有之為”中悅享生命之美趣;又如在朱光潛這里,“趣味”表現為對“人生藝術化”這種生命審美境界的追求。此類的命題范疇還有“遠功利而入世”、“化我”等,這些命題范疇不僅豐富了“趣味”由藝術鑒賞擴展至人生品鑒所呈現出來的風范和趣意,而且通過激活讀者的審美想象,極大增強了文本的可讀性,使“趣味”理論在本身的趣意盎然中,更易穿透進讀者大眾的現實生活與生命實踐。這種理論范疇的詩性表達,在著作中,并非外在修飾,而是與理論內容形成的有機整體,賦予理論閱讀以快意。
金雅教授數十年專注人生論美學,將美學理論融入人生實踐也是她堅守的生命信條。《美趣與人生》書中最為別致、也最富趣意的莫過于尾章《向美而行——致敬人生》一文。作為一篇精簡的自傳,金雅教授以極具白描風格的語言,書寫了自己向美而行的美趣人生歷程,文中的金雅教授如此鮮活、堅忍、進取、溫暖。如果說《美趣與人生》的主體部分是對美學大廈的構筑,那么該文則可以看作是這座美學大廈在安放了自我后的體悟與回味。美趣,既是理論之“趣”,也是實踐之“趣”;既是觀照他者之“趣”,也是涵養自我之“趣”。該文作為全書尾章,不僅以自我的生命踐行,書寫豐富了“美趣與人生”這個主題,也生動地呈現出金雅教授作為一位人生論美學家,長久以來所堅持的以美為旨、化美于人的人文情懷。
李祎罡(中國傳媒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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