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原本要秀成喜劇的煙花表演,最終演成了鬧劇,更沒想到的是江孜縣領導班子,把自己秀成了悲劇。這場煙花秀沾上邊的縣領導,全都被問責了,免職的,立案審查調查的。
昨天的西藏日喀則市通報了這件事,通報說,北京蔡國強藝術工作室在江孜縣熱龍鄉查瓊嘎日山體策劃實施了《蔡國強:升龍》煙花秀,其發布于網絡的活動視頻引發關注。
事實上是引發了網絡輿情,網民口誅筆伐,齊聲譴責這種破壞生態環境,驚擾圣山的惡劣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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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報還說,蔡國強“升龍”煙花秀事件,其行為影響了高原生態環境,違反了《青藏高原生態保護法》和《草原法》相關條款,將對蔡國強工作室和贊助商始祖鳥追究生態環境損害賠償責任。
通報公布后,令人關注的是對煙花秀舉辦地江孜縣領導班子的問責處理,有評論說這幾乎是“一窩端”,問責之重,處理范圍之廣,在各種“秀”中是非常罕見的。
細讀通報,核心問題浮出水面:該活動系江孜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未經集體研究批準同意實施,存在違規決策問題。換句話說,這是一次典型的“一把手”獨斷專行。
其實,如果沒有那個煙花秀視頻引來鋪天蓋地譴責的輿情,估計都可能不是問題,他們就有可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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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報說“煙花秀活動系江孜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未經集體研究批準同意實施”,誰有這能耐與權力?當然是縣委、縣政府的“一把手”。
但從問責的情況來看,推動這一活動的主推手應是縣委書記陳昊,在這次問責中,立案審查調查并免職的有三人,一是縣委書記陳昊,二是日喀則市生態環境局江孜縣分局局長次成江措,縣自然資源和林業草原局黨組書記達次,這兩人是職能執法部門的“一把手”,而陳昊是江孜縣委的“一把手”,也是該縣的最高權力者,雖然縣長是政府的“一把手”,但在縣委班子中縣長是縣委副書記。
巧哥曾寫過《縣長為何阻止不了縣委書記失誤的決策?》,我在該文中說,“一把手”權力過大而監督缺位的問題屢見不鮮,廣西恭城瑤族自治縣“瑤漢養壽城”爛尾工程就是這一問題的典型例證。這一被中央紀委通報的案例,不僅揭示了地方決策機制的重大缺陷,更暴露出縣級黨政關系中權力制衡的失效。
該文剖析為何在明知項目不可行的情況下,縣長仍然無法阻止縣委書記的錯誤決策,最終導致數億元財政資金的巨大浪費。
當公共利益與私人利益發生如此直接的沖突時,縣長的反對自然難以奏效,因為鄧曉強已經將整個縣級權力網絡編織成服務個人利益的工具。
為什么鄧曉強能在恭城縣能獨斷專行,一手遮天。巧哥認為,在縣域政治生態中,縣委書記作為黨委“一把手”,其權力地位往往凌駕于縣長之上,形成事實上的“一把手說了算”局面。
時任縣政府的主要領導,作為土生土長的恭城人,憑借對當地實際情況的深入了解,明確表示反對這一脫離實際的項目。然而,這種專業理性的反對意見在縣委書記的絕對權威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在“上級監督太遠、同級監督太軟、下級監督太難”的現實困境下,縣委書記的權力幾乎不受約束,使得像縣長這樣的政府主官即便持有不同意見,也難以改變最終的決策走向。這種監督的滯后性,使得許多既成事實的決策失誤無法挽回,最終造成巨大的公共資源浪費。
從問責的情況來看,縣長多吉普拉同樣被立案審查調查,這表明他未能有效阻止或本身就未反對這一決策。若其曾明確提出異義并有據可查,問責結果或有不同。
這次被問責的縣領導還有縣委常委、宣傳部長倉木決,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桑布,副縣長崔國祿、黃紅梅、李積平。
巧哥十多年前還寫過《失控的縣委書記》,縣委書記的權力究竟有多大?有專家說:“除了外交、軍事、國防這些內容沒有,(縣委書記)擁有的權力幾乎跟中央沒有區別”。
可以說縣委書記是“政治強人”,也可以說是權傾一方,甚至是獨斷專行的霸王。由于縣級與中央隔著省級、市級,大多處于“山高皇帝遠”的政治地理邊緣,確實存在著“上級監督太遠、同級監督太弱、下級監督太難”,加上權力過于集中,監督嚴重失控,監督幾乎呈現一片真空地帶,從而造就了他們“我的地盤我做主”。
許多落馬縣委書記都坦言,以前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內,他們的話都是“絕對真理”。一把手的核心權力就是對人、財、物、事的拍板權。四川一位落馬縣委書記說,在他擔任縣委書記的4年間,從來沒有人在他拍板時提不同意見,唱反調的更沒有,“在縣域內,我有絕對權力,這種權力用不用,什么時候用,怎么用,都是我說了算。”
一個地方和單位的領導班子,最可怕的是無“雜音”。四川省南充市高坪區原區委書記楊毓培封殺“雜音”還創立了一套“理論”。楊毫不掩飾地說:“作為‘一把手’,自然而然是‘一號’,是‘老板’,要擁有絕對權力,說了作數,定了算數,以我說的為準,以我定的為準,說的就是政策,必須無條件執行。”
由于縣委書記左右著干部的烏紗帽,連公、檢、法大都仰書記大人鼻息,惟書記“最高指示”是瞻,這讓他們更加為所欲為。
再回過頭來分析這次煙花秀,可以說,在一個縣,有蔡國強如此重量級的藝術家來辦活動,出馬牽頭的應是縣委書記。一般來說,只要縣委書記推動的項目,縣委縣政府領導班子里的其他成員幾乎都會積極配合,不會提出反對的意見。公安、環保、宣傳、文旅等職能部門,只會積極地論證縣委書記的決策英明,又怎么會提出反對意見?
這也是蔡國強能順利“升龍”的根本之因。
這也是“一把手”一言堂的可怕之處。
煙花秀釀成全民討伐的輿論危機,其實是江孜縣委主要領導缺失政治敏感性,對法律法規的漠視。
但根源還是“政績觀”,在他們看來,“升龍”煙花秀是十分長臉的事,通過這個活動讓江孜聞名中外,合作的是國際知名的煙花藝術家,贊助的是國際知名戶外品牌。這樣的活動,對于一個偏遠的縣來說,那絕對是一次盛事,這樣的盛事,多少年能舉行一次?成功了可大書特書。
然而,他們忽略了這一活動對高原生態環境的破壞,對圣山信仰的褻瀆,更低估了民眾的環保意識和網絡輿論的力量。一場意圖展示政績的煙花秀,反而暴露了權力任性的頑疾。
煙花易冷,但權力監督必須要始終保持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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