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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我看今天的故事:
01
我后知后覺意識到我爸的異常。
那是2009年,我在深圳讀大一。
喜歡在QQ空間里發動態,有段時間,我爸回復的頻率特別高,而且語氣怪怪的。
我有點疑惑,忍不住問了句,爸,是你嗎?
那邊很快回復,我不是你爸。
我還以為我爸和我開玩笑,第一時間打電話求證。我爸含糊其辭地說,可能是QQ被盜了。
可直覺告訴我,事情不是這么簡單。
我爸的QQ是我幫他申請的,我知道密保答案。所以我用密保問題,找回了密碼。
我翻看我爸的常用聯系人,很快鎖定了一個可疑人,進了她的空間。
看著看著,我的手就開始抖了起來。
我意識到,我爸可能出軌了。
02
我一直以為,出軌這件事很遙遠,永遠不會發生在我爸身上。
我爸和我媽一直是模范夫妻,恩愛得羨煞旁人。
我媽年輕時特別漂亮,是方圓十幾里地的一枝花。我爸費了很大功夫才追到,承諾要一輩子對我媽好。
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對我媽一直寵愛有加。
我們老家在湖南鄉下,家里種了很多地,但我爸從不讓我媽干活。
農忙的時候,他自己在田里累得汗流浹背。我媽心疼他,想去幫忙,卻被他攔下了。
他說,你那么白,干活都曬黑了。你站在那就好,我看到你,就有用不完的力氣。
我媽笑得花枝爛顫,白皙的臉上彩云飛舞。
太陽公公看熱鬧似的鼓掌,田里的秧苗羞得捂了臉。
我媽愛干凈,每天晚上都要洗澡。
那時農村還沒有淋浴,我爸每天用鍋爐燒水,拿木桶提到房間里。等我媽洗完,再把臟水拎出去倒掉。
冬天他們常常一起泡腳,水汽氤氳,簡陋的房間里都是甜蜜。
那時物質還很貧瘠,但我媽的要求,我爸都盡力去滿足。
我媽懷我時,有天忽然想吃菠蘿。
我爸騎著車,去十幾里遠的街上買回來。可他忘了讓人家削皮,于是就自顧自地用嘴啃了皮,嘴唇腫了好久。
我媽吃著吃著就哭了,覺得自己真是嫁對了人。
很多年后,我媽還是常常講起這些事。她的臉上彌漫著淡淡的紅暈,眼里是少女的嬌羞。
幸福像水缸里的水,滿得溢出來。
03
即便后來有了我,他倆也依舊濃情蜜意。
記憶里,我爸騎著自行車,我坐前面的橫杠,我媽坐車的后座。
鄉村小路上,稻苗歡快地唱著歌,向日葵明媚生長,一家人的快樂綿延不絕。
農村的冬天很冷,晚上睡覺,每次都是我爸先上床暖被窩。
暖熱了,我和媽媽再進去,還把冰冷的腳塞到爸爸懷里。
一家人邊看電視邊聊家常,胖嘟嘟的貓咪也來湊熱鬧,不一會就打起了呼嚕。
窗外北風呼嘯,屋內火爐燃著紅紅的火苗。
昏黃的燈光訴說著歲月的平和。
我小時候性格頑劣,媽媽總是批評我,我找我爸告狀。
爸爸舍不得說媽媽半句,只是把我舉在肩上,帶我去村里的小商店買零食。
有一次,我做錯事被媽媽兇,哭得特別慘。
爸爸哄不住我,就假裝陪我一塊哭了起來。我看著爸爸抹眼淚,忍不住笑了。
爸爸在我心里,一直是愛和溫暖的象征。
04
1997年,弟弟出生。
我家的日子變得拮據起來。我爸將家里的地轉包出去,去了深圳打工。
他很聰明,人又踏實肯干,很快從小工做到了包工頭。
那幾年,深圳的房地產如火如荼。我爸的腰包很快鼓了起來,在城里買了房和車。
他給媽媽買很多首飾、化妝品和衣服。假期帶一家人出門旅游,大江南北留下了快樂的印記。
我媽語氣里是滿滿的驕傲。我也時常和朋友們說起爸爸,字眼里都是對他的崇拜。
我以為,時光可以一直這樣溫柔。
05
可是很多東西,和天氣一樣,漸漸熱漸漸冷,不知不覺就變了。
2000年,我媽也去了深圳。我和弟弟在家跟著爺爺奶奶,寒暑假的時候,才去找他們。
雖然相處的時間短,但現在細細回想起來,是有一些變化的。
我媽這些年,明顯有些落伍。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身材有些發福,也不怎么打扮。
她還越來越嘮叨,總擔心我爸的工程款要不回來,常常催著我爸去要錢。
我爸皺著眉,不再溫柔,他說,你什么都不懂,還瞎指揮。都是熟人,催多了容易傷感情。你把人逼急了,下次誰還找你。
兩個人一言不合就吵起來。我爸在家待的時間越來越少,回來也越來越晚。
他常常說自己生意忙,壓力大。
他開了一個棋牌室,常常和各種朋友玩到通宵。他開始出入聲色場所,說是工作需要。
他回到家也常常拿著手機,基本不離身。
我媽起了疑心,問我爸,我爸說是生意上的事。
我媽隱約感覺到什么,于是反復強調,如果不是我當初精打細算,省吃儉用,你怎么會有今天。
女人最傻的地方就在于,用否定男人來刷存在感吧。
當然,那時候的我根本就不懂這些。
我以為,這可能是婚姻的常態。他們這么深厚的感情,怎么也吵不散的。
06
可如今,鮮血淋漓的事實擺在我面前。
我翻看那個女人的空間動態,看我爸和她的曖昧,心被狠狠地剮一下。
我以為牢不可破的家,此刻正搖搖欲墜危在旦夕。
我很快冷靜下來。
截圖,把她的照片下載并保存。我要留存證據。我是法律系學生,有基本的證據意識。
我翻完了她所有的動態和資料。
知道她叫張娟,29歲,四川人。從照片來看,姿色和身材都一般,戴一副眼鏡,應該是讀過一些書。
我心存一絲幻想。
用自己的QQ加了她,而她很快通過驗證。
我問她,你和我爸是什么關系。她說就是你看到的這種關系。
也算敢作敢當,沒有任何遮掩。
我的最后一絲幻想破滅,心口窒息般的疼。
我強裝鎮定,問她為什么用我爸的QQ號和我說話,她說,我聯系不上你媽,就只能找你了。
我媽沒文化,這些年一直做全職家庭主婦,手機也只用來基本通話。加上我爸把我媽保護得很好,根本無法接近。
張娟說她和我爸在一起三年多,懷了兩個孩子,都打掉了。
她快三十歲了,不想再不明不白跟著我爸。她要嫁給我爸,取代我媽的位置。
真相赤裸裸地在眼前,我不得不相信是真的。
我對家庭的憧憬和對爸爸的信任,都在這個萬物生長的盛夏被擊碎。
我的腦海里一遍遍回放一家人幸福的畫面。可閉上眼,又是張娟赤裸裸的挑釁。
我甚至可以想象QQ那頭的她是多么張狂。我恨我爸的背叛,又擔心我媽受傷,還怕這個家真的散掉。
大腦一片混沌。
07
我捂著被子哭了半天,稍微清醒些,我去找了我爸。
他剛開始不承認,見我拿出了證據,有點惱怒。
他說你好好學習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我說,家都沒了,誰還有心思學習。
我爸見我情緒激動,又說他只是一時糊涂,玩玩而已,又不當真。讓我別告訴媽媽。
我怎么會傻到告訴我媽呢?如果告訴她,就是毀了她對婚姻甚至整個人生的信仰。我寧愿她糊涂的幸福,也不愿她清醒的痛苦。
我給閨蜜打電話。
閨蜜一邊安慰我,一邊幫我想辦法。
我們商量后,決定先瞞著媽媽,我來幫她打贏這場婚姻保衛戰,也守住這個家。
08
我回了趟家,趁我爸不注意,在他的手機通訊錄里找到了張娟的電話。
但信息量還是太少。
我又進張娟的空間,重新一條條查看她的說說及評論。
在第113條說說里,我看到了她公司同事的留言,上面寫了公司名稱。
我在網上搜了這家公司的信息和地址,截屏并記錄。
我還記錄了她很多好友的QQ號,都是她常常互動的朋友、家人、同事。
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后,我打電話和張娟談判。
她很輕敵,語氣里全是傲慢和不屑。她說你還是告訴你媽吧,讓你媽和我談,和你一個小姑娘沒什么好談的。
我說,你別著急,先聽我說,不滿意了再和我媽談。
我把掌握的信息都告訴了她。
電話那頭的張娟沉默了,她說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說,你最好盡快和我爸劃清界限,否則我會把你是第三者的事告訴你所有的親戚朋友同事。我還要在網上曝光你,讓全網人肉你。
張娟有點被嚇到了,但她依然恬不知恥地說,你隨便,我一點都不怕。
我沒想到張娟是個硬茬。
她刷新了我的認知,不給她一點顏色是不行了。
09
我花了些錢,在一個網站寫了帖子,附了她的照片和QQ號,還有公司信息。
很快有人跟帖罵她。
我還往他們公司郵箱投了幾封郵件,張娟很快被領導約談。
她告訴了我爸。我爸氣沖沖地跑來學校找我。
我和我爸說了張娟的居心叵測,她是明擺著要拆散我們的家。我爸根本不相信我說的,一直說我胡鬧。
我把我和張娟的聊天記錄給他看。但我爸依然覺得是我鬧得太過火。
我想不出語言來表達對我爸的失望。
我明確告訴他,最好盡快和張娟斷了,不然我就讓我媽和他離婚,以后也不認他這個父親。
我爸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說你別胡鬧了,離婚了你們娘三什么都沒有,你上學的學費都付不起。
我干脆心一橫,亮出底牌。我說,爸,我已經把和張娟的通話還有咱倆的對話錄了音,這些足夠證明你出軌了。我是學法律的,會幫我媽打官司,為她爭取財產。我和我弟也不會跟著你,你老了我們也不會管你。
我爸懵了,他看著眼前這個有點陌生的女兒,眼里有了潰敗的神色。
那天,我倆不歡而散。
10
我繼續每天給張娟發信息,打電話。
又加了她很多好友的QQ,有意無意透露張娟做小三的事。
很快,我爸給我發信息說,周圍很多朋友都知道了他們的關系。張娟心情很不好,喝酒喝得胃出血,都住院了。他讓我放過張娟,他保證不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我已經不再信任我爸了。我怕稍一讓步,他們就繼續瞞天過海。以后弄出什么幺蛾子,誰也說不準。
我說,我可以停止,前提是她必須離開深圳,并且保證再也不回來。
我爸說,你別做得太過分了。
我說,這不都是被你們逼的嗎?比起你們,我夠仁慈了。
我爸氣得掛了電話。
過了半個多月,我再打張娟的手機,是一個男生接的。
他說他是張娟的男朋友,張娟已經和我爸徹底斷了,和他在一起,并且他們很快就要結婚了。
我根本就不相信,這肯定是她找人在演戲。
我說,她必須離開這個城市,不然我就真的全網曝光她。我不介意和她魚死網破。
張娟沒有想到,一個19歲的小姑娘可以這么狠。
其實我和她何嘗不是一樣,都有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罷了。她想要得到一個名份,而我想要一個完整的家。
她見識了我的厲害,也知道我會說到做到。
2010年8月,張娟在QQ上給我發了她的機票和幾大箱行李。
我第一時間打電話去她的公司,公司里的人說她辭職了。
看來是真的,我稍稍松了口氣。
11
張娟走后,我爸很久都不理我。
我媽很奇怪,我搪塞說我倆鬧別扭。
這件事成了我喉嚨里的一根刺,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很長時間里,我都睡不好。我怕張娟再回來,怕他們舊情復燃。
有一次,我爸在沙發上睡著了,手機忘了鎖屏。
我拿來看了看,沒有找到關于張娟的任何信息。
但我和我爸的關系,再也回不到從前。
我看著我爸回避我的眼神,心里挺難過的。我借口學習忙,更多的時間待在學校。
不久后,我爸出事了。他接的一個大工程成了爛尾樓,前期墊的錢都打了水漂,他還欠了工人們很多錢。
我爸受了不小打擊。喝酒喝得胃出血,在醫院躺了好久。
人在生病的時候最脆弱,也最容易反思,我爸漸漸醒悟過來。
有天我去醫院,看到我媽正在給我爸削蘋果。我爸在床上躺著,溫柔地看著我媽。
那一刻,我好像又看到了曾經的他們。
12
我爸病愈后,身邊的鶯歌燕舞都散了。
他的生意也恢復過來。還是很忙,但再忙,都會回家。
回家越來越早,在家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我私下里,給我媽講了很多婚姻的經營之道,讓我媽跟上我爸的步伐,讓她多關心我爸,多理解和支持,少抱怨和指責。
當然,也讓我媽學著打扮自己。一個放棄自我的女人,是沒有魅力的。
這個家好像恢復了祥和。
那一年的春節,一家人圍在一起看春晚。我爸給我發了個紅包,寫了句,謝謝閨女,謝謝你把我拉回來。
我看著這條信息,眼淚瞬間滑落。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最深的夜終于過去。
13
而一晃眼,這事已經過去10年。
我爸和我媽平靜地過著日子。
看起來是我贏了,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事對我的傷害有多大。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不敢談戀愛。
即便后來遇到良人,我也會想起我爸和張娟的事,無法完全信任對方。
是的,可能對于每一個爸爸出過軌的女孩來說,心里都有一頭猛獸。為了不再受傷,拒絕了所有的溫柔和善意。
我有時也會想,如果換到現在,我還會這樣做嗎?
其實我是有那么一些后悔過的吧。如果以現在的年紀和閱歷,我應該會支持我媽離婚,然后我來養她。
盡管我知道我爸這樣,我媽也有原因。她實在不是個聰明的女人,不懂經營婚姻。但出過軌的男人,都不值得被原諒。
只是那時的我,一心只想有個完整的家。家里有媽媽,也有爸爸。
我保護了我媽對婚姻的信仰,也未嘗不是好事吧。
至少,她是幸福的。她的心里沒有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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