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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沒有經過證實的朋友圈截圖,像一枚數字時代的燃燒彈,在2025年11月7日的清晨引爆了中文互聯網。
截圖署名“郝蕾”,文字辛辣,火力全開,把東京電影節的硝煙,徑直引向了更遙遠的威尼斯和戛納。
她說,威尼斯影后拿獎,靠的是一個簡單粗暴的動作:
扯頭發。
她說,戛納可以為照顧人情“徒增獎項”,而東京則上演著一出“名不見經傳的女性玩轉電影節”的戲碼。言辭間的譏諷與不屑,幾乎要溢出屏幕。
風暴從不預告來臨。
這枚燃燒彈并非憑空出現。它的引信,在幾天前的東京早已點燃。
時間倒回11月3日,東京電影節閉幕前兩天,演員白百何在微博上發了六個字:
還能這么操作……
IP地址顯示她已回國。
幾乎同時,她朋友圈里“得魚忘筌”的配圖,像一句精心計算過的謎語,把鉤子拋向了公眾的好奇心。
人們伸長脖子,等待著答案,就像在等待一場:
宣判。
兩天后,判決揭曉:與她搭檔出演《春樹》的王傳君,憑借相對有限的戲份,摘得:
最佳男演員桂冠。
導演張律獲:
最佳導演。
而作為絕對女主角的白百何,最終的結局是:
顆粒無收。
輿論瞬間找到了靶心。王傳君領獎時那句“我是一個配得感很低的人”,被公眾迅速解讀為一種:
心虛的謙卑。
社交媒體上,關于“掛件男主”“資本做局”的竊竊私語,匯成了巨大的聲浪,矛頭直指評審席上的中國導演:
文晏。
人們總是需要一個簡單的反派,一個具體的操盤手,來解釋自己無法理解的復雜。
一個滬圈的幽靈,開始在各種爆料中若隱若現,仿佛一只無形的手,在遙遠的東京撥動著獎杯的流向。
這是我們熟悉的劇本:
才華被資本碾壓,正直被圈子排擠。它簡單、解氣,足以撫慰每一個相信“懷才不遇”的靈魂。
但故事很快偏離了預設的軌道。
11月6日,白百何發布長文,親自下場,將矛頭從模糊的“資本”與“評審”,精準地對準了導演張律和制片人彭瑾。
她沒有控訴獎項不公,而是敘述了一個關于承諾與背叛、情感與利益的故事。
她說,自己是被制片人一句“可以回國了,沒有得獎”的通知,給直接:
勸退了。
她錯過了劇組的高光時刻。
她說,自己是出于義氣,才接下這個角色,全因導演以“賺錢給老婆治病”為由,對自己進行了反復的:
賣慘。
那篇長文,字里行間都是一個付出真心卻被當作工具人的女演員的委屈。
這記回馬槍,打亂了所有人的陣腳。原本指向評審黑幕的火力,突然轉向了劇組內部的倫理困境。公眾的情緒,也從對“影帝”含金量的質疑,轉向了對一位女演員具體處境的同情。風暴的中心,悄然轉移。
與此同時,作為“靶子”的評委文晏,冷靜地給出了程序性的解釋:東京電影節的演員獎,從規則上就不區分主配,只獎勵表演本身的說服力。
她強調,今年的女演員競爭遠比男演員激烈。她的回應像一塊冰,試圖冷卻沸騰的輿論,但人們更熱衷于白百何長文里那些充滿人情味兒的細節。
規則是冰冷的,但一個關于背叛的故事,卻永遠滾燙。
真相在不同的敘事里,有不同的面孔。
就在東京的這場“羅生門”陷入僵局時,郝蕾的那張截圖出現了。
它像一個更高維度的打擊,瞬間讓東京的內部矛盾顯得格局小了。
如果說白百何的控訴是一個劇組的“家丑”,那郝蕾的“地圖炮”則直接動搖了整個國際A類電影節體系的根基,也就是:
公信力。
她用一種圈內人的口吻,把所有獎杯都拉下了神壇,暗示它們不過是資本與人情運作的產物。她的矛頭,精準地刺向了九月份剛剛在威尼斯封后的辛芷蕾——那位扯頭發的女演員。
這無疑是一次議題的強行綁定。一場關于“東京誰該得獎”的爭論,被升級為“國際影后還有沒有含金量”的:
全行業拷問。
這種論斷是極具煽動性的,因為它迎合了一種快感:
看吧,你們所仰望的一切,背后都是骯臟的交易。
然而,辛芷蕾的回應來得迅速且有力。
她沒有陷入情緒化的辯駁,而是拋出了邏輯清晰的“六問”:“到底是誰來運作?該跟誰運作?拿錢運作嗎?……可以運作的話為什么要14年才給我運作了一個威尼斯的影后?為什么要給我運作而不是別人呢?”
她接著把討論拉回到表演本身,邀請大家去影院看那場“扯頭發”戲的完整上下文,而不是依賴一個被斷章取義的片段。
她的反擊,保衛的不僅僅是自己那一座獎杯的榮譽,更是在保衛一種常識:對藝術的評判,最終還是要回到:
作品本身。
與其說是人們輕信那些猜測,不如說,在真相的液態時代里,任何一種足夠戲劇化的敘事都擁有了廣闊的市場。
當權威的解釋——比如電影節的規則、評委的程序正義——顯得冰冷、抽象,甚至與我們的直覺相悖時,一個充滿人情、利益與恩怨的“幕后故事”就會迅速填補我們認知上的真空。
王傳君戲份少卻獲獎,不符合我們對“主角”的樸素期待,于是“資本做局”的劇本便應運而生,它比“演員獎不分主配”的條款解釋起來更順暢,也更:
解氣。
辛芷蕾獲獎的片段看起來很激烈,于是“扯頭發拿影后”的標簽,便比七位評委閉門討論的復雜過程,更容易在15秒的短視頻里被傳播和定性。
這甚至不是一種思維上的懶惰,而更像是一種在信息迷霧中的無所適從。
當每一方都手持一部分“事實”的碎片,我們拼湊出的,必然是符合自己想象的那個版本。
我們渴望一個清晰的敘事,一個非黑即白的世界。但在東京這場風波里,每一個角色都站在灰色的地帶。
白百何的委屈或許是真實的,但她的發聲時機與方式,也充滿了傳播策略的考量。
王傳君的獲獎或許在程序上無懈可擊,但他在領獎臺上的“配得感低”,也確實反映了某種情理上的尷尬。
文晏堅守了評委的規則,卻無法回答一個女演員為何會被劇組“提前勸退”的情感疑問。
而那張引爆一切的郝蕾朋友圈,至今仍未被當事人親口證實,它本身就成了一個懸案,一個關于:
后真相時代信息傳播的絕佳隱喻。
這場喧囂,最終會像所有熱點一樣,歸于沉寂。
獎杯會被放進展柜,朋友圈的截圖會被新的信息流淹沒。但它之所以能點燃如此猛烈的輿論,攪動如此廣泛的情緒,并非因為人們熱愛窺探名利場的秘辛,更不是單純為了明星的成敗而站隊。
恰恰相反,這證明在一個愈發復雜、處處充滿潛規則的社會里,我們對“公平”這兩個字,還存有最原始、最固執的渴望。
我們之所以為一個“掛件男主”的獎杯而憤怒,為一句語焉不詳的“勸退”而共情,為一張真假難辨的朋友圈截圖而激烈辯論,是因為在這些看似屬于娛樂圈的紛擾之下,我們真正在意的,是那桿衡量付出與回報的天平,是否還安然無恙。
我們想在別人的故事里,確認自己的世界是否還講道理。
這種近乎執拗的追問,這種對程序正義近乎本能的苛求,本身就是一種態度。它說明,即便我們對許多事都已習慣了聳聳肩,但在內心深處,依然有一塊地方,不容許被含糊其辭地糊弄過去。
東京的獎杯早已塵埃落定。
但我們內心對公平的追問,這場席卷輿論的風暴,恰恰證明了國人心中還有一樣東西沒有死去。這樣東西,就是:
最后的較真。
文|蛙蛙和洼
圖片來自電影《讓子彈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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