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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開的多刺綠絨蒿,因艷麗的外形廣受植物愛好者的青睞。這些植物在嚴酷的環境中進化出獨特的適應本領,可以在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寒草甸、草場、濕地甚至荒漠地帶頑強生長、交錯演替,并以最堅韌的姿態譜寫著生命的樂章。攝影:左凌仁
三江源國家公園擁有地球上最獨一無二的自然生態系統,生存其間的萬物生靈合奏出動人的高原生命協奏曲。而這曲樂章能否繼續悠揚,取決于我們是否能在保護與發展中找到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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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高原——野生動物的天堂
初到三江源國家公園的人,往往會被這里的遼闊和寂靜所震撼,若你最先進入的是可可西里保護區,這種印象會更為強烈。放眼望去,似乎只有高聳的山脈和廣袤的原野,“無人區”的名號大概也會讓你覺得,這里必定是枯燥乏味的。其實不然。這片高原凈土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可以媲美非洲大草原的野生動植物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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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下奔跑的藏野驢。藏野驢喜群居,是較為常見的青藏高原特有物種之一。它們有個特殊的習性:喜歡與汽車賽跑。
攝影:梅生
著名野外生物學家喬治·夏勒博士曾在非洲的塞倫蓋蒂熱帶草原工作多年,后又致力于青藏高原野生動物的保護,他曾這樣評價三江源所在的青藏高原:“地球上存在著一些獨一無二的地區,它們仍然保持著原始的狀態。青藏高原就是這樣的一片土地,對野生動物棲息來講,這里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之一。”目前,世界上能夠看到大群野生動物,尤其是多種大型野生哺乳動物在同一區域活動,甚至大范圍規律性遷徙的地方已經屈指可數,青藏高原就是其中之一。夏勒博士慨嘆:“作為一個完好無損的高山草原區域,青藏高原是我們研究這種環境和生活在其中的動物的最后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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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里,兩只雄性藏羚羊正在“為愛而戰”。藏羚羊是可可西里地區的旗艦物種。三江源國家公園建設十年中,藏羚羊從保護初期的2萬多只恢復到現在的7萬多只。攝影:石徑
青藏高原是地球上生物最為多樣的地區之一,以其獨特的原生物種、生態過程和進化現象而成為保護生物多樣性最重要的區域。這里擁有亞洲保存最完好的高山草地,以及相對完好的脊椎動物區系,它還是世界上現存的最大陸地野生動物區域,擁有大量稀有瀕危的大型野生哺乳動物,如野牦牛、藏野驢、藏原羚、藏羚羊、盤羊、白唇鹿、棕熊、狼、狐貍以及雪豹等。僅三江源國家公園內,就記錄有野生脊椎動物32目75科183屬310種,其中有雪豹、黑頸鶴等24種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有兔猻、大鯢、重口裂腹魚等60種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這里是一座無與倫比的野生動物標本庫,是眾多珍稀物種的棲息地,它們在這里生存的時間遠比人類久遠。只要你有足夠的耐心和優秀的向導,就會發現這片外表枯燥的高原那豐富多彩的內在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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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神出鬼沒的精靈
棕熊、狼和雪豹是青藏高原上主要的大型肉食性動物,其中雪豹以華麗的外表和神出鬼沒、難得一見的特點,正在被越來越多的人所熟知。成年雪豹體長1米左右,尾巴幾乎與身體一樣長,灰白色的毛皮上布滿黑色玫瑰斑紋,是絕佳的高山偽裝;寬大的鼻腔可預熱稀薄冷空氣,足底肉墊兼具防滑與減震功能,讓它得以在三四千米的陡峭巖壁間活動自如。它們獨居且領地廣闊,每只活動范圍達100-400平方公里,依賴巖縫、洞穴作為巢穴,主要捕食巖羊以及一些旱獺和鼠兔。作為亞洲山地生態系統的旗艦物種,雪豹分布于整個青藏高原以及周邊國家,包括中國、印度、不丹、阿富汗等12個國家。全球約60%的雪豹棲息地位于中國,三江源國家公園保有大面積連片的雪豹棲息地,占中國雪豹棲息地面積的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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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出生不久的雪豹幼崽好奇地望著山洞外的世界。作為亞洲山地生態系統的旗艦物種,雪豹分布于整個青藏高原以及周邊國家。全球約60%的雪豹棲息地位于中國,三江源國家公園保有大面積連片的雪豹棲息地,占中國雪豹棲息地面積的25%。攝影:石徑
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雜多縣的昂賽鄉地處瀾滄江上游,扎曲在這里畫出美麗的弧線,境內多高山峽谷,因擁有全球最高的雪豹種群密度(平均每100平方公里2.5只),被譽為“中國雪豹之鄉”。我走入牧民次丁的家,房屋中溫暖如春,桌子上擺著款待客人的本地小食,柜子里擺著他拍攝雪豹而獲得的獎狀。2016年,次丁和同村的達杰、更求曲朋三人,成為野生動物攝影師奚志農發起的“牧民攝影師成長計劃”的首批成員。他們天生擁有克服高海拔的基因,深諳周邊環境與野生動物習性,比外來者有更多的時間觀察和拍攝野生動物。他們還影響了更多的年輕人加入牧民攝影師的行列。
雪豹因行蹤詭秘、活動范圍廣,要準確評估其種群數量十分困難,其種群數量統計在學界也長期存在爭議。近年來,在青海省林草局以及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的指導下,北京大學、西交利物浦大學、山水自然保護中心等多家大學和科研機構,在三江源區域開展全面而深入的雪豹種群數量系統評估,當地牧民的參與、紅外觸發相機技術的成熟和普及,都在其中立下汗馬功勞。調查結果顯示:在36萬平方公里范圍內,有11萬余平方公里為雪豹潛在適宜棲息地,區域內雪豹種群的平均密度約為每100平方公里0.90只,其種群數量約為1002只,相關研究結果已發表于國際學術期刊《生物多樣性與保護》。這是我國首次完成大規模雪豹種群評估,也是目前全球正式發表的最大尺度雪豹種群數量調查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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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有靈——人與自然的契約
任何一種野生動物的長期存在,都依賴于一個完整而平衡的生態系統的存在。一片有藏羚羊、野牦牛、野驢、狼和雪豹同時出沒的土地,一定是一片生態系統完好的凈土。因為它們的存在表明,有一個運轉正常的由微生物、植物、昆蟲、鳥類、食草類動物等眾多物種構成的食物鏈扎根于此。雄踞生態系統金字塔形食物鏈頂端的雪豹種群的存在,好比自然界最昂貴的珍寶,因為只有最健康豐饒的生態系統才能夠供養一個健康的大型食肉動物種群。難能可貴的是,三江源不僅保留了眾多的原生大型哺乳動物,并一直延續著獨特的生態過程和進化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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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頸鶴在冬格措納湖邊覓食。冬格措納湖濱濕地分布著以帕米爾蒿草為主的高原草甸和堿蓬草紅草灘,是斑頭雁、黑頸鶴、鷗類及鷸類的主要棲息地 。攝影:左凌仁
隨著三江源國家公園的設立,以及越來越多相關政策的建立與普及,眾多政府部門、環保機構甚至社會團體都相繼在三江源開展保護工作。當地的一些牧民也自覺地參與其中,自愿發起一些保護野生動物的行動,他們劃出一些區域專供野牦牛、藏羚羊使用,里面不再放養家畜。同時,他們也開始統計野生動物的數量,持續監控著每年的數量變化。生活在源區內的一些村落,還建立起一些規章制度,如禁止打獵等。他們不僅采取行動來保護,而且打心眼里愿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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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源獨特的生態系統造就了全球最神奇的高海拔生物種質資源庫,成為眾多珍稀物種的棲息地。攝影:石徑
如今的次丁擁有多重身份:牧民、攝影師、生態管護員和旅游體驗項目的向導。當我問他,如果面對雪豹捕殺牦牛的情況,你是舉起相機,還是去趕牛?他想了想說:“作為牧民,我肯定不希望它吃掉牦牛,但雪豹一定是餓了才下山找吃的,就像我們餓了要吃牛肉。我們其實都是一樣的,這里是大家的。”他質樸的語言中,蘊含著人類與野生動物、與自然和諧共存的大智慧。
有一點是我們必須注意的:青藏高原野生動物的存在,并不是因為沒有人類。恰恰相反,這里一直都有人類存在,而人類也一直是這個世界的一個物種。正如美國詩人加里·斯奈德所說:“現在,生態學幫助我們認識到,我們必須站在整個水域、整個自然體系以及整個棲息地的全局高度來思考問題。拯救一只鸚鵡或猴子的生命固然讓人欽佩,但是,除非拯救整個森林,否則,他們都在劫難逃。”保護一個物種,最根本、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它們所在的棲息地的生態系統,而人類也同樣依存于這個生態系統,所以保護野生動物也和當地人的生活休戚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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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藏原羚親密地依偎著,警覺的大眼睛望向前方。它們性情機警,遇到天敵后會迅速地逃遁,逃到一定距離后會停下回頭凝望。臀部愛心形狀的白斑是它們的特有標志,也是分辨藏原羚和藏羚羊最簡單的方法。攝影:石徑
在雪域高原的牧民心中,萬物有靈,眾生平等;神山圣湖,滋養四方;草長鶯飛,四季循環。他們崇拜英雄,卻最懂謙卑。他們以千百年的生存事實告訴我們,人類不僅可以和自然萬物共生共存,而且可以讓這片生命的家園永葆純凈。這就是三江源獨具魅力之處。古老的信仰教義與現代的保護自然理念,在三江源達到完美的統一。
三江源國家公園的多年實踐證明:保護不是隔絕,而是重構人與自然的契約。當牧民成為雪豹的“鄰居”,資本流入生態補償,水草更加豐茂,種群更加繁盛,這片高原正在譜寫的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新樂章——既有亙古不變的生態律動,也注入了時代賦予的靈動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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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顏竹 王芳麗
美編:李彥霖
校對:段海英
審核:王旭輝
來源:《中國三峽》雜志 2025年第9期 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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