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先后離世，大姑把我養大，多年后，我這樣對她

2005年，我和丈夫為了生活離鄉背井在廣州打工。

中秋節前夕，跟丈夫商量過后，我請了幾天假提前回老家過節。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除了買月餅，零食，水果，我還給我家兩個孩子，公公婆婆還有大姑姑父都各買了一套衣服。

公公婆婆辛苦幫我帶孩子，有他們做我們堅強的后盾，我和丈夫才能放心在外面打工掙錢。

我也同樣給大姑姑父買東西，是因為我從小在他們家長大。所以，等我長大后，雖然能力有限，但也盡全力對他們好。

回到老家的第二天，吃過早飯后，我把給大姑買的東西裝上車，然后拐個彎去了菜市場買了一些菜才繼續往她家走。

到了大姑家，我才得知她生病中風偏癱了。

看著大姑肢體無力躺在床上，嘴巴歪了，想跟我說話卻模糊不清而著急的樣子，我心里面特別難受，忍不住濕了眼眶。后來，我做了一個決定。

父親兄弟姐妹5人，他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

大伯二伯三伯都是19歲，20歲左右成的家，為了給他們三個娶媳婦，那幾年家里大傷元氣。所以，輪到父親19歲也該娶媳婦的時候，爺爺奶奶就說讓他再緩兩年。

父親這一緩就緩了好幾年，一直到他27歲的時候通過相親認識母親，然后才成的家。

奶奶家窮，可外婆家的日子過得還要比奶奶家的艱難。

外婆家在山區里面，那里平地很少，多數是石頭，所以種不了多少稻谷，主要的農作物是玉米跟木薯。

從她家到外面集市上要翻過幾座山，走幾個小時的路程。

當時父親年紀大了，找個媳婦不容易，成了老大難。

姨婆就跟奶奶說他們村里有人從山區里面找了個媳婦，現在人家生兒育女過得也挺好。

也是父親跟母親有緣分，兩人僅僅見了一次面，因為來回一趟不易，就把婚事給定了下來。

他們結婚的第二年，母親有了我。幾個月后，我呱呱落地，來到了這個世界。

雖然他們婚前只見過一次面，談不上了解，但婚后慢慢培養感情，尤其是自從有了我之后，日子也過得像模像樣起來。

在我三歲那年，母親再一次有了身孕 ，她跟父親都很高興，兩人想了很多家里即將多一個孩子的計劃。

但誰都沒有想到母親這一胎生產的時候會難產。那天，對于我們家來說是極其不幸的一天。不僅弟弟沒能養活下來，母親也沒有度過這次難關。

本來家里準備添丁是件喜事，但沒有想到喜事變成了喪事。

母親走后，父親渾渾噩噩過了一段日子。他經常站在門口，望著那條小路，一看就是大半天。遺憾的是，他永遠等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了。

父親本來結婚遲，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小家，眼看日子慢慢過起來了，又遇上這樣不幸的事情。奶奶既心疼，又覺得對不起他。

奶奶把我接到她家照顧。她覺得她這樣做，能夠幫父親分擔一些，也能減少她內心里面的愧疚。

在我7年那年，奶奶托媒人給父親介紹了一個對象。對方是一個寡婦，家里有個比我小三歲的女兒。

有一段時間，奶奶經常做我的思想工作，我也慢慢接受即將有一個繼母跟妹妹的事實。

平常人的生活不過是為了吃飽穿暖，父親跟繼母都是苦命人，他們能夠走到一起，倍加珍惜眼前的生活。對我，對繼妹，都是一件好事。

可麻繩專挑苦命人，第二年的夏天，父親在地里干活的時候突發疾病走了。

父親走后沒多久，繼母帶著繼妹離開了我們家。大家都知道，但沒有人攔著他們。

白發人送黑發人，父親走了，對爺爺奶奶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

尤其是奶奶，自從父親走后，她的身體就沒有好過，精氣神也沒了，經常病怏怏躺在床上。

大姑是奶奶唯一的女兒，她嫁在離家十里地外。那時候交通不便，出行都靠一雙腳，加上平時都要忙著干農活。所以，她很少回娘家。

奶奶病了，她知道后，就回娘家在床前精心伺候。

遺憾的是奶奶沒能熬過來，幾個月后還是走了。

辦完奶奶的后事 ，爺爺又病倒了 。

爺爺自顧不暇，就跟大伯二伯三伯說我是我父親唯一的孩子，如今我父母都不在了 ，希望他們合力把我養大。

當時他們沒說什么，接下來的日子我在這家吃一餐，在那家吃一餐，就那樣飽一頓餓一頓過日子。

這沒多久，大伯娘跟我說爺爺生病需要人伺候，這件事情本來已經給他們三家帶來負擔，如今家里還多了我一張嘴，日子過得更加艱難。

二伯娘三伯娘說話倒沒有那么直接，但也差不多是一個意思，經常在我面前訴苦。要么我厚著臉皮上他們家的時候，看到鍋里都是空的。

在我餓了幾頓肚子后，有一天大姑來大伯家看望爺爺，在路上看到我面黃肌瘦撿人家扔在地頭上的爛菜爛葉時，她把我叫過去。她問我撿來做什么，我說撿回去煮來吃。

大姑回去幫我擦干凈臉，洗干凈指甲里的泥土。

她拉著我的手去大伯家，說我不能一天天在村里閑逛，而且我這個年紀也該上學了，她家離小學近，就讓我去她家讀書。

大伯娘求之不得，舉雙手贊同。大伯雖然沒說什么，但從他的表情也看得出來，他松了一口氣。

于是，那天我提著幾件打了很多補丁的衣服跟在大姑背后 ，一步一個腳印，走了很長的路，累得快要哭的時候來到了她家。

大姑家有三個表哥，一個表妹。大姑比我父親大6歲，她結婚又早，三個表哥都比我大好幾歲，表妹也只比我小兩歲而已。

大姑沒有跟家里商量，就把我帶了回來。姑父是個好脾氣的人， 說我跟大姑走了那么遠的路，肯定又餓又累，叫二表哥給我拿碗筷。

只是大姑的婆婆很不高興，一直板著一張臉，當時我真怕她不管不顧叫我走。

其實我也能理解，“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那幾個表哥正是能吃的時候。這個家上有老下有小，實屬不易。如今多我一張嘴，日子可不就是過得越發緊巴巴。

我心里忐可不安，但敵不過餓肚子的滋味，拿過二表哥給我盛的那碗稀粥幾口喝完，又厚著臉皮當看不見大姑婆婆的臉色留在了這個家。

我能有地方睡，能有粥喝，能有書讀，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也很感激大姑一家。

又怕她婆婆不高興，我只能多幫著干一些活。在飯桌上，我也少吃一點。喝的米粥，我給自己盛的那一碗，水比米多。

大姑和姑父要掙公分，他們不能餓著肚子。大姑的婆婆年紀大了，老人吃過太多的苦，身體也不好，也不能餓著。

大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勸不住我，她就悄悄給我煮了兩個雞蛋，讓我藏起來吃。

但我沒吃，反過來把那兩個雞蛋拿去給她婆婆跟表妹，我說是大姑叫我拿來給他們補身體的。

大姑的婆婆脾氣有些臭，說擺臉色就擺臉色，但到底是個善良的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看到我的表現，她也心軟了。

有一天，她讓我以后跟表妹一樣，喊她奶奶。我當時表現得很平靜，但私底下哭了，是高興的哭。

等到分田到戶后，家里的日子越過越好了，雖然平時還是吃不上什么肉，但至少不會再餓著肚子。

我上3年級那年，有一次跟同學一起去山上摘板栗。

我們走了很長的路，那地方越走越荒，板栗多，雜草也多。

難得看到那么多的板栗，我們歡喜極了。撿著撿著忘了時間，轉眼間一看天已經黑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天黑了不說，回去的路上還下起了雨。

那路太遠了，走了好久都沒有看到人煙，當時真是又累又餓又害怕。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出到那個田埂路口處那里，我們遇上了同學的父親叔叔以及我大姑和姑父。

同學被她父親當場揍了一頓，說她不懂事，帶著我亂跑，那么遠那么偏僻的地方都敢去，讓家里人擔心，要是出事怎么辦？

大姑姑父倒沒有揍我，他們輪流背我一段路，把我背回家。

他們要是揍我，罵我，我心里倒好受一點。但這樣一聲不吭，我愧疚不安。

雖然回家之后喝了一碗大姑煮的姜水，也洗了熱水澡，但畢竟在雨中淋了那么久，加上我心里面愧疚，當晚就燒了起來，燒得說起胡話。

大姑和姑父怕極了，趕緊送我去看病。

因為病得重，后來不得不把我送去縣醫院住院。

那次我在醫院住了有大半個月，大姑和姑父輪流去照顧我，耽誤他們干活不說，還把給大表哥娶媳婦的錢先挪來用了。

我哭了，自己太不懂事，惹下那么大的禍。要知道大姑和姑父省吃儉用，不知道存了多久才存下那點錢。

大姑幫我擦眼淚，她說：“人比錢重要，沒錢可以再掙。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們不會多想，你也不要多想。過日子嘛，就要往前看。”

轉眼我初中畢業，考上了縣里的高中。

學校離家遠，必須得住校。住校的話，得多一項開支。

當時家里只有大表哥娶了老婆，二表哥的婚事還沒有著落。

村里一些人還有其他親戚朋友就多說了幾句，話里話外說我一個女孩子有初中文化已經足夠了，讓我懂點事。

大姑卻跟我說：“你別聽他們的，只要你能讀書，我跟你姑父就供你讀。”

“你三個表哥都不是學習的料，一個讀完小學，兩個讀完初中就回家務農了，你表妹學習也一般。所以，你不知道你考上高中，我和你姑父有多高興。最好你以后能夠考上大學，那我和你姑父做夢都要笑醒了。”

姑父話不多，但他一直支持大姑的決定，總是笑著說：“聽你大姑的。”

在他們兩人的支持下，我順利去學校報道。

就是我自己不爭氣，高考的時候落榜了。

后來，我去外面打了兩年工，在那里認識了一個姐姐。她是我的老鄉，家在離鎮上不遠的一個村子里。她對我非常好，經常照顧我。

她把我介紹給她弟弟，她弟弟長得齊整，瘦瘦高高，眉眼之間帶著笑，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我那時候不敢自己拿主意，我說我自己做不了主，等回去問過大姑姑父才行。

過年回老家的時候，我就把這件事情跟家里說了。大姑怕我被騙，叫姑父還有幾個表哥去好好打聽。

打聽回來的消息是跟那個姐姐說的八九不離十，他們一家人在村里的風評不錯。

結婚的時候，姑父拿錢去給木工師傅幫我打了一個衣柜，一個桌子。

大姑又買了一些被子，漱口杯，臉盆，水壺給我當嫁妝。她還把男方家給的800元彩禮都給了我，叫我收起來，留著以后急用。

當時我哭得泣不成聲，大姑姑父把我當做自己的孩子，才會這樣無條件地對我好，什么都為我著想。

婚后我生了一對龍鳳胎，大姑高興，月子里，她拿雞還有雞蛋來看我跟孩子。

看我和孩子被婆婆照顧得很好，她才放心走了。

等她走后，我才發現她在枕頭底下留下200塊錢。

再見面的時候，我跟她說這件事情。她說給你，你就花，不用問那么多。你現在生了孩子沒辦法去外面掙錢，開支又大。我跟你姑父有的話，就給你一點花。

我知道，她這是怕我身上沒有錢，花一分錢都要問丈夫跟公婆，怕我受委屈。

等兩個孩子上小學之后，我也跟著丈夫去外面打工。

離鄉背井，不是不想孩子，但為了生活沒有辦法。在家里除了種地，我們也找不到其他的工作。

做生意得有本錢，我們沒有經驗，又上有老下有小，不敢冒險。還是去外面打工，掙的多一些，也穩定一些。

打工后，我們一年四季很少回老家。我每次回老家，都給家里公婆還有小孩以及大姑姑父買一些東西，同時給他們一些錢。

2005年，家里有了固定電話。在中秋節前，兩個孩子總是問我什么時候回去，說想我了。

我于心不忍，寧愿少掙一點。所以，決定回老家過節。

說回就回，我買好回家過節的東西后，大包小包坐上了回老家的車。

見到家里老人小孩的那一刻，望著他們的笑臉，我才終于體會到風塵仆仆趕回來的意義。

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我拿上給大姑姑父買的衣服月餅零食去他們家。中途還去了一趟菜市場，買了幾樣菜。

在路上，我想過大姑姑夫他們見到我突然回來，會是什么表情。

然而，我到大姑家后，看到的是一臉憔悴在廚房煮飯的姑父，以及因為中風半癱，肢體無力，臥病在床，嘴角歪斜，說話模糊不清的大姑。

我這才知道大姑生病，剛從醫院出來沒幾天。

姑父說是大姑不想我擔心，怕我在外打工分心，叮囑幾個表哥不許他們打電話給我。

大姑病成這樣，還為我著想，我忍不住濕了眼眶。

那天，我在大姑家吃飯，我給她洗頭，擦身體，剪指甲，按摩，陪她聊天……整整在那里待了一天，直到天黑，我才回家。

我做了一個決定，就是在大姑好起來之前，我不再去外面打工。我要去她家照顧她，陪她做康復，看著她能夠再次站起來。

三個表哥有了自己的家庭，表妹遠嫁，姑父年邁，我是照顧大姑最好的人選。

我打電話告訴丈夫，他支持我的決定。公公婆婆通情達理，他們說我是大姑養大的，如今照顧她也是應該。

我搬去大姑家住，寸步不離照顧她，給她按摩，陪她去做康復……

一天一天過去，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大姑終于能夠站起來。

大姑說多虧我，不然她不一定有這個毅力堅持，因為堅持做康復，她才能夠再次站起來。

姑父也說謝謝我，出錢又出力，說我是個孝順的孩子。

其實，該說謝謝的是我。大姑姑父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給我吃飽穿暖，讓我能夠讀書，讓我健康成長。而我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才擁有了開朗的性格，以及擁有了面對一切困難的能力和勇氣。

雖然這件事情過去了很多年，大姑和姑父也已經去世了，但每到中秋節我都會想起來。想念大姑和姑父，以及從前很多的往事……

作品聲明：內容存在故事情節、虛構演繹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