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破吉普,車里坐著個老頭兒,就這么從河南奔著沈陽去了。
這事兒擱在1982年,挺不尋常。
這老頭叫戴蘇理,剛從河南省省長的位置上下來,轉頭就接了遼寧省委書記的印。
大伙兒都伸長脖子瞅著,一個在中原糧倉里刨食的“農業專家”,能玩得轉遼寧那嘎達一堆叮咣響的工廠嗎?
這跨界跨得有點大,跟讓個種地的去開航母似的,心里都畫著個大問號。
可車里的戴蘇理,壓根兒沒琢磨這事兒。
他瞅著窗外一晃而過的華北平原,心里頭想的,還是河南地頭上那些曬得黢黑的農民臉蛋子。
新地方,新攤子,都是硬骨頭,但他心里清楚,自個兒這輩子的根,是扎在中國最實在的泥巴地里的。
他這根,得從1919年山西襄垣一個叫戴家莊的地兒說起。
那年頭,戴家生了個娃,取名戴登潤。
家里窮得叮當響,他爹的鋤頭再使勁,也刨不出個金元寶;他娘的手再巧,也縫不出一件不帶補丁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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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讓這孩子打小就明白,種地的有多不容易,跟那些在地里刨食的鄉親們,心是通著的。
日子就這么過著,到了1937年,盧溝橋那邊炮仗一響,整個中國都給震醒了。
戴登潤正在長治四中念書,一腔熱血往上涌,跟同學們一塊兒鬧革命,加入了“犧牲救國同盟會”。
也就在這一年,他給自個兒改了個名,叫戴蘇理。
“蘇”是蘇維埃,“理”是理想。
這不光是換個名兒,是這十七歲的后生跟自個兒立下的軍令狀,這輩子就跟定共產黨了。
跟著隊伍上了太行山,戴蘇理干的還是跟土地打交道的活兒,發動老百姓,搞土改。
他不是啥天生會打仗的料,但他腦子清醒,知道打仗說到底就是爭人心,誰能讓農民跟你一條心,誰就能站住腳。
1942年,他點兒背,打仗的時候腳受了重傷,跟大部隊走散了,掉在了陽城縣。
是當地老鄉們拿他當親人,冒著殺頭的風險,東家一口米,西家一碗湯,硬是把他從閻王爺手里給拽了回來。
躺在老鄉家那熱乎乎的土炕上,聞著那股子熟悉的泥土味兒,戴蘇理算是把“魚水情”這仨字刻進了骨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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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說的都是虛的,救命的恩情才是實的。
他心里頭發誓:這輩子,說啥也不能忘了農民,不能做對不起他們的事。
新中國一成立,戴蘇理就被派到了河南。
三十來歲的年輕人,當上了南陽地委書記,辦事老練得很。
可真正的硬仗,還在后頭。
到了1959年,那年頭可不好過。
天大旱,地里顆粒無收,再加上那股子“浮夸風”一刮,河南的農業算是栽了個大跟頭,信陽那塊兒尤其嚴重。
中央一道命令下來,戴蘇理被派去信陽當第一書記,就是讓他去收拾這個爛攤子。
他沒在辦公室里看報告,一頭就扎進了信陽最窮的村子里。
腳上沾滿了泥,耳朵里聽到的都是老百姓的唉聲嘆氣。
他親眼瞅見老鄉們餓得浮腫的臉,瞅見大片大片撂荒的地,那景象,跟針扎似的,一下一下戳著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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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會的時候,一個老大爺抓著他的手,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戴書記,再這么搞下去,俺們都沒活路了!”
戴蘇理沒講啥大道理,就是把老大爺的手攥得更緊了,聲音壓得很低,但一字一句都砸在地上:“老鄉,黨讓我來,就是來解決問題的。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得讓大伙兒吃上飯!”
他頂著上頭的壓力,硬是把公共食堂給解散了,讓農民自個兒開伙,還分了自留地。
救濟糧一到,他盯著人,必須一粒不少地發到最需要的人家手里。
他跟手下的干部吼:“糧食是從地里長出來的,不是從文件里吹出來的!
誰敢在數字上糊弄事兒,就是對老百姓犯罪!”
就這么拼了幾年,信陽的農業愣是從坑里爬了出來,緩過勁兒了。
戴蘇理憑著這股子實在勁兒,在河南站穩了腳,也把老百姓的心給焐熱了。
他的工作法,后來被大伙兒總結成一句話:“腳底下不沾泥,腦子里就接地不了氣。”
到了1981年,他當上了河南省委書記兼省長,正好趕上改革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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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就瞅準了關鍵,帶頭搞“包產到戶”,把地還給農民自個兒說了算。
這一下,中原大地又活了過來,糧倉又滿了。
就在河南干得風生水起的時候,1982年,一紙調令又把他扔到了遼寧。
那地方,到處是冒著煙的大煙囪,鋼鐵廠、機械廠,個個都是共和國的寶貝疙瘩。
一個種了一輩子地的,跑去管一堆鐵疙瘩,很多人都覺得這事兒不靠譜。
可戴蘇理有他自個兒的算盤。
在他看來,工人和農民,就是國家的一雙手,哪個也少不了。
他到遼寧沒多久,就整了個新詞兒——“富幫窮”。
他讓沈陽、大連這些有錢的工業城市,去對口幫扶省里那些窮得叮當響的縣和村。
他在會上跟那些工廠的頭頭腦腦們說:“咱們工人老大哥,可不能忘了鄉下的農民兄弟。
要是農民不種地,你那機器轉得再歡,大伙兒也得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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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寧要想穩當,農村這頭必須先穩住。”
他在河南的習慣,也原封不動地帶到了東北。
下鄉去,從來不搞前呼后擁那套,幾個人,一輛車,直接開到村頭。
他能跟老農盤著腿坐在炕頭上,嗑著瓜子,聊今年的收成,算家里那點細賬。
東北的老鄉們發現,這個新來的省委書記,不光能聽懂他們的大碴子味兒,更能聽懂他們心里的話。
有一回,他去遼西一個干旱的地方,老鄉說澆地沒水。
戴蘇理當場就拿個小本本記下來,一回到沈陽,立馬把水利部門的人都叫來開會,拍板修了一條救命的水渠,幾萬畝旱地總算喝上了水。
他用行動告訴大伙兒,一個共產黨干部,不管調到哪兒,給老百姓辦事的心是不會變的。
他那股子“農民情結”,非但沒成了他在工業大省的絆腳石,反而成了他讓城里和鄉下都過好日子的獨門訣竅。
1985年,戴蘇理從一線退下來,當了省顧委會主任。
官兒不當了,但他那個“農民的兒子”的身份,一輩子也沒“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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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遼寧發大水,快八十歲的老頭子,誰勸也不聽,非要去災區瞅瞅。
他拄著拐棍,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泥地里,看著被水淹了的莊稼和房子,眼圈都紅了。
他抓著當地干部的手,翻來覆去就一句話:“一定把受災老鄉的生活安頓好,一家也不能落下!”
到了1996年,他又干了件讓大伙兒想不到的事。
他牽頭搞了個“遼寧農民書畫研究會”。
他說,農民不能光兜里有錢,腦子里也得有點墨水。
他親自給研究會寫了牌匾,鼓勵那些拿了一輩子鋤頭的手,也拿起毛筆,畫畫自個兒的生活,寫寫心里的盼頭。
在成立那天,一個簡簡單單的會場里,這個白頭發的老頭兒對著臺下一幫農民說:“咱農村不光有泥土,也得有墨香。
要把咱們新農村的精氣神兒,都給畫出來,寫出來!”
2000年1月22日,這個為農民操了一輩子心的老頭兒,在沈陽走了,81歲。
他的遺言沒幾句話,但句句都砸得響:“我是黨員,我聽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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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農民的兒子,為人民服務。”
他的骨灰一部分撒在了遼寧的土地上,另一部分被送回河南,埋在了黃河岸邊。
參考文獻:
中共河南省委黨史研究室. 《戴蘇理傳》. 中共黨史出版社. 2009.
中共遼寧省委黨史研究室. 《遼寧改革開放實錄》. 遼寧人民出版社. 2008.
《人民日報》相關時期對河南省農業改革及遼寧省城鄉發展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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