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東莞長安鎮,金寶電子廠的大門緩緩關上。
最后一班工人走出廠區,手里攥著N+1的補償款,眼里裝著三十年的回憶。有人回頭望了一眼那排空蕩蕩的車間,沒說話,轉身匯入街角的人流。風一吹,門口褪色的標語“品質鑄就輝煌”輕輕晃動,像一聲低沉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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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曾容納上萬人、年產值數十億的電子制造標桿,正式落幕。
生產線打包遷往泰國,只留下銹跡斑斑的流水線、積灰的工位和一張張泛黃的合影。照片里的人笑得燦爛,背景是轟鳴運轉的機器,那是屬于一個時代的底噪。
很多人說,這是“世界工廠”的黃昏。可仔細看,這更像是東莞主動轉身的背影。
金寶的離開,并非猝然崩塌,而是早有預兆。從2015年鳳凰廠區悄然轉移開始,成本壓力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刀。
東莞工人工資翻了幾番,東南亞卻仍能以三分之一的價格,提供熟練勞動力;全球品牌客戶不斷壓價,代工利潤薄如紙片。金仁寶集團的選擇很現實:把低端產能遷走,把高端留在更有競爭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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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背叛,是全球化下的理性抉擇。就像當年外資涌進東莞建廠一樣,如今產業流向成本更低處,本就是市場規律。只是對那些把青春焊在流水線上的工人來說,規律太冷,現實太硬。
值得欣慰的是,這次離場沒有上演“老板跑路、員工討薪”的老戲碼。
N+1的補償雖不能彌補失落,但至少體面。一位干了八年的老師傅說:“機器聲比老婆嘮叨還熟。”這話聽著心酸,卻也真實。他們的黃金歲月,確實獻給了這座廠房。如今人散了,但東莞沒讓他們徹底無路可走。
因為這座城市,早已悄悄變了模樣。
金寶留下的17萬平方米廠房,三個月內就被新能源企業接盤。曾經十人盯一條線的車間,如今機械臂精準舞動,產能翻倍,人力減半。隔壁舊工業區改造成智能終端產業園,年輕人討論的是芯片封裝和熱仿真,不再是“今天趕多少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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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莞正在“換骨”,不是拋棄制造,而是升級制造。
2024年,長安鎮高端制造業占比突破六成,招商門檻從“有投資就行”變成“高新技術優先”。無人駕駛測試車駛過昔日拉貨三輪車穿行的街道,跨境電商倉庫,取代堆滿出口紙箱的老倉庫。這里不再只靠“便宜勞動力”吃飯,而是靠技術、效率和創新活命。
那些離開金寶的工人,有的進了新工廠學操作機器人,有的回鄉開網店賣電子配件,還有人考了電工證轉行做設備維護。路不好走,但總比二十年前多幾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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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必為金寶的離去唱挽歌,也不必把東莞的轉型浪漫化。產業升級從來不是溫情脈脈的過程,它伴隨著陣痛、淘汰和無數個體的迷茫。但比起固守一座注定衰落的工廠,主動騰籠換鳥,才是對整座城市更負責任的選擇。
金寶的故事結束了,但東莞的制造故事還在續寫。只是主角換了,從代工巨頭,變成智能裝備;從流水線工人,變成工程師與技術員;從“Made in China”,走向“Created in Dongguan”。
時代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但只要一座城市還愿意向前奔跑,那些被浪潮推上岸的人,終會找到新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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