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剛推開家門,就看見老婆秀云坐在客廳沙發上抹眼淚,肚子已經五個多月了,圓鼓鼓的。她一看見我,眼淚流得更兇了,哽咽著說:"建國,你媽今天又罵我了,說我一天到晚就知道躺著,連個飯都不做,說我就是想偷懶,拿懷孕當擋箭牌。"
我心里一緊,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自從秀云懷孕后,我媽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動不動就挑刺。我趕緊走過去,想扶她起來,她卻一把推開我的手:"你別碰我!你就知道向著你媽,每次她說我,你就在旁邊裝聾作啞!"
"我哪有……"話還沒說完,我媽從廚房走出來,圍裙還系在腰上,手里拿著鍋鏟,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數落:"喲,我兒子回來了?你看看你媳婦兒,我說她兩句就哭,矯情得很!我當年懷你的時候,挺著大肚子還下地干活呢,哪像她這樣金貴?"
屋子里的空氣頓時凝固了,只聽見廚房里炒菜的滋滋聲和墻上掛鐘的滴答聲。我夾在中間,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窗外的夕陽把昏黃的光灑進來,照在秀云蒼白的臉上,那一刻我突然覺得特別心疼。
秀云猛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臥室走,走到門口又回過頭,眼睛紅腫著看著我:"建國,我真的受夠了。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要么讓你媽住回老家,要么我帶著孩子走。"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我媽在旁邊冷笑:"哎喲,這是威脅你呢?我看她就是被娘家寵壞了,以為嫁過來還能當大小姐?建國啊,你可得想清楚了,這種女人慣不得,越慣越沒規矩!"
我頭疼得厲害,太陽穴突突地跳。這個家,到底是怎么變成這樣的?半年前秀云剛查出懷孕的時候,我媽還高興得合不攏嘴,非要從老家搬過來照顧她。那時候我們都覺得挺好,畢竟秀云一個人在家,我上班又忙,有個人照應著總是放心些。可誰知道,這才三個月,家里就成了火藥桶,一點就炸。
我記得最開始的矛盾是從買菜開始的。秀云想吃點新鮮的海魚,我媽嫌貴,說河魚一樣有營養,何必花那個冤枉錢。秀云沒吭聲,自己用手機點了外賣,我媽看見了,當場就黑了臉,說她這是嫌棄老人家做的飯菜不干凈。從那以后,兩個人的關系就開始微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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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更是雞飛狗跳。秀云孕吐厲害,早上起不來,我媽就說她懶;秀云想開空調,我媽說對孩子不好,要自然風;秀云想回娘家住幾天,我媽就跟我告狀,說她不把這里當家。每天我下班回來,面對的都是這些大大小小的爭吵和冷戰。
上個月的事情更是讓矛盾激化了。我媽說想回老家看看,順便去趟五臺山還愿,畢竟盼了這么多年終于要抱孫子了。她跟老家幾個姐妹約好了,要去玩五天四夜。臨走前,我塞給她五千塊錢,讓她路上別太省,想吃點好的就吃,想買點什么就買。我媽當時還挺高興,說我這兒子懂事。
誰知道這一去,徹底變了天。
我媽旅游回來那天,正好是周末,我在家陪秀云做產檢。那天醫院人特別多,消毒水的味道混著各種人聲,秀云做完B超后,醫生說孩子一切正常,是個男孩。秀云握著我的手,眼睛里閃著光,小聲說:"建國,你說咱媽知道是男孩,會不會對我好點?"
我心里一酸,正要說話,手機就響了。是我媽打來的,說她已經到家了,讓我們趕緊回去,她有事要說。我隱約覺得不對勁,我媽的語氣聽起來冷冰冰的,跟出門前完全不一樣。
回到家,一推開門就聞到一股霉味兒,窗戶都關著,屋里悶熱得很。我媽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旁邊放著個大旅行箱,還沒來得及收拾。她看見我們,連個笑容都沒有,直接開口:"建國,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讓秀云先回臥室休息,自己走到客廳。我媽從包里掏出一沓照片,啪地一聲拍在茶幾上:"你自己看看!"
我拿起照片,心里咯噔一下。照片里是秀云和她的幾個朋友,在商場里逛街、在餐廳吃飯、在美容院做護理。我認出來了,這是上周的事,當時我媽剛走,秀云說憋了太久想出去透透氣,我還給她轉了兩千塊,讓她跟朋友們聚聚。
"你看看,我前腳剛走,她后腳就出去瀟灑!"我媽的聲音拔高了,"還說什么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我看她活蹦亂跳的!建國,你可長點心吧,這女人就是在演戲!"
我正要解釋,我媽又從包里掏出一張清單,上面密密麻麻記著賬:"還有,我這次旅游一共花了七千八百塊,你給的那五千塊根本不夠。這是我自己墊的錢,你得還給我。"
我愣住了:"媽,您不是去旅游嗎?怎么花了這么多?"
我媽理直氣壯地說:"我們去了五臺山,又去了平遙古城,還在太原住了兩晚五星級酒店。你舅媽她們都說了,這是給我未來的孫子積福,不能小氣。再說了,這些年我給你帶大,容易嗎?現在享受享受怎么了?"
我翻著那張清單,上面寫著:高檔餐廳消費1800元,購買玉器佛珠2600元,酒店住宿2400元,其他開銷1000元。我的頭嗡嗡作響,這哪里是旅游,分明是奢侈享受啊。
"媽,我不是說您不能花錢,可這……"我的話還沒說完,臥室門突然開了,秀云扶著腰走出來,臉色蒼白得嚇人。
"媽,您說我出去玩?"秀云的聲音在顫抖,"我懷孕五個月,每天腰疼得直不起來,好不容易您走了幾天,我才敢約朋友出來透透氣。那天我們就吃了頓飯,逛了兩個小時商場,我累得不行,下午一直在朋友家躺著。您倒好,拍幾張照片就說我裝病?"
我媽冷笑:"你還有理了?懷孕的時候就該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出去瞎跑什么?萬一有個閃失,你負得起責任嗎?"
"那您呢?"秀云的眼淚刷地流下來,"您拿著建國的錢去住五星級酒店,買兩千多的玉器,回來還好意思找他要錢?我花建國的錢,那是我丈夫給的,天經地義。您花他的錢,還嫌不夠,這算什么?"
"你說什么?!"我媽騰地站起來,指著秀云的鼻子,"我是他媽!我養了他二十多年,他孝敬我怎么了?你一個外人,有什么資格管?"
"外人?"秀云笑了,笑得眼淚直流,"是啊,我是外人。從我進這個家門開始,您就沒把我當家里人。懷孕了不讓我吃想吃的,不讓我開空調,看我哪哪都不順眼。現在好了,我出去透口氣都成了罪過,您倒是拿著錢去瀟灑,還理直氣壯?"
我站在中間,覺得自己像被撕成了兩半。我媽是生我養我的人,秀云是我的妻子,肚子里還懷著我的孩子。我該向著誰?
我媽看我不說話,氣得渾身發抖:"建國,你今天必須表個態!是你媽重要,還是你媳婦重要?"
秀云也看著我,眼神里滿是期待和絕望:"建國,你說句話啊。"
我深吸一口氣,終于開口:"媽,秀云說得對。她出去見朋友,是正常的社交,她懷著孕本來就辛苦。您旅游花錢我不反對,但是不能花完了還理直氣壯地找我要,更不能因為這個來指責秀云。"
我媽的臉色變得鐵青:"好啊,我就知道,娶了媳婦忘了娘!建國,你今天這話說出口,就別后悔!"
"我不后悔。"我的聲音很堅定,"媽,我孝順您,但不代表我要無條件縱容您。秀云是我老婆,現在懷著我的孩子,我必須保護她。如果您還是這樣對她,那您還是回老家住吧,等孩子生下來,我接您來看孫子。"
客廳里安靜得針落可聞。窗外的夜色漸濃,路燈的光透過窗簾照進來,把屋子映得昏黃一片。
我媽盯著我看了很久,最后冷笑一聲:"好,好得很。我明天就走,從此以后你們過你們的,我過我的,誰也別求誰。"說完轉身進了次臥,砰地關上門。
秀云靠在我肩上,無聲地哭著。我摟著她,心里五味雜陳。我知道,今天這一關雖然過了,但家庭的裂痕已經產生了,要修補起來,不知道要多久。
第二天一早,我媽真的收拾東西走了。臨走前什么都沒說,連看都沒看我們一眼。那個背影顯得格外蒼老和固執,我站在門口,想叫住她,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秀云站在臥室門口,輕聲說:"建國,對不起,是我讓你為難了。"
我搖搖頭:"不是你的錯。是我之前太懦弱了,沒有處理好。"
接下來的日子,家里安靜了很多,卻也冷清了許多。秀云的預產期越來越近,我請了個保姆來照顧她。有時候夜深人靜,我會想起我媽,想給她打個電話,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直到孩子出生那天,我在產房外等待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是我媽打來的,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建國,孩子……生了嗎?"
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媽,生了,是個大胖小子,七斤二兩。"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我聽見我媽在哭,然后她說:"建國,媽……媽知道錯了。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是我太固執了,太自私了。等過幾天,我想去看看孩子,看看秀云,行嗎?"
我看著產房的門,里面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那聲音響亮而有力,充滿了生命的希望。我握著電話,聲音有些顫抖:"媽,您來吧。咱們都是一家人,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掛了電話,我靠在走廊的墻上,突然覺得特別累,又特別釋然。生活就是這樣,有爭吵有矛盾,有誤解有傷害,但只要心里還有愛,還愿意為對方改變,就總有和解的那一天。我知道,前面的路還很長,但至少現在,我們都在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
那一刻,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成長——不是站在某一邊,而是學會在愛中找到平衡,在責任中找到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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