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文學之光照進山里娃的心間

　　11月28日下午，盱眙政協組織的“書香政協”優質文化直達基層活動走進天泉湖鎮中心小學。該活動包括“書畫展和贈送書畫用品”以及“教唱黃梅戲”等內容，活動中一級作家鄒雷向天泉湖鎮中心小學贈送了其新近出版的長篇兒童文學《金色陽光》100本，并為師生們舉辦了題為《讓文學照見成長》的講座。

　　采訪人：方崇玲(金陵作家編輯部副主編)

　　受訪人： 鄒雷(南京江北新區作家協會主席、參戰老兵)

　　方崇玲(以下簡稱“方”)：鄒雷主席，您好。很高興能跟隨您的腳步來到這美麗的盱眙。我們知道，作家的時間都很寶貴，您為什么選擇專程來到盱眙天泉湖鎮中心小學進行贈書與講座?

　　鄒雷(以下簡稱“鄒”)：方主編好。這其實是一次“約定”的延續。這是由南京創意中心“南京世界文學客廳”與南京江北新區作家協會共同組織的“關愛鄉村教育公益行動”的一部分。我們的第一站去了如東海邊的洋口小學，而這第二站，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盱眙，并與縣政協“書香政協”優質文化直達基層融為一體。

　　這里是我的家鄉，但這不僅僅是因為鄉情。天泉湖鎮中心小學是一所典型的農村小學，相比于城市的喧囂，這里的山里娃更需要文學之光照進心里。我這次帶來的長篇兒童文學新作《金色陽光》，講述的就是關于成長的故事。我希望書中的主人公袁非、李思爾，還有那個綽號叫“旺雞蛋”的孩子，他們的經歷能成為一面鏡子。我希望能讓他們明白，無論是心理上的障礙還是成長中的煩惱，都是可以克服的，他們完全可以像書里的人物一樣，快樂!健康!向陽生長。

　　方：據我了解，這已經不是您第一次來到這里的山村學校了?

　　鄒： 是的，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在今年三月初的“雷鋒周”。當時我去了“郭明義愛心團隊山娃書屋”和“莊仕華學雷鋒書屋”，給孩子們送去了我的另一部作品《中國少年“新旅”路》。

　　方：那本書我讀過，是關于“新安旅行團”的歷史記憶。能否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景?那次交流給您留下了什么印象?

　　鄒： 那次印象非常深刻。當時我面對的是一群留守的山娃。你知道，盱眙這片土地有著紅色的基因，新安旅行團簡稱新旅，是抗日戰爭時期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宣傳抗日救國的青少年文藝團體。1935年10月成立于江蘇省淮安縣河下鎮私立新安小學，年齡大多在十二三歲，最大的一人17歲。后來這個團隊的成員大部分都成了建設新中國的有用人才，他們被譽為“小好漢”。

　　那次交流中，我給孩子們講當年小好漢們“人小志氣大”的故事。我記得有個孩子問我：“鄒老師，我們現在還需要像他們那樣吃苦嗎?”我當時告訴他：“時代不同，我們面對的所謂的苦的形式也不同，但吃苦的精神內核不能變。今天的吃苦，是為了明天更有尊嚴地站立。”那次面對面的碰撞，讓我看到了孩子們眼中對歷史的好奇和對外界的渴望，也促成了我這次帶著新書《金色陽光》“回歸”的決心。

　　方：這次回來，您對這群山里的孩子有了什么新的印象?

　　鄒： 這一次，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得多，甚至讓我有些驚喜。在講座互動環節，我特意邀請了幾位同學朗讀《金色陽光》中的精彩章節。說實話，我原以為山野少年面對陌生人會略顯羞澀、放不開。但這群孩子一開口，就震住我了。他們的普通話非常標準，情感真摯，表達流暢，互動也極其積極。尤其是當他們讀到書中感人的段落時，那種純粹的童聲與窗外的山間清風中飄蕩，讀者與作者之間瞬間產生了共鳴。在那一刻，我真切地感覺到，文字仿佛真的化作了陽光，毫無阻礙地灑進了每一顆渴望知識的心田。文學的力量，在于它能跨越地域的溝壑，拉近彼此心靈的距離。

　　方：今天的提問環節非常熱烈，孩子們都向您提了哪些問題?我看到您一直在笑。

　　鄒： (大笑)是的，這群孩子太厲害了!提問環節一開始，就像星火點燃了夜空，小手舉得像一片小樹林。他們的問題非常詳細，犀利而真誠，讓我感覺不是在面對小學生，而是在參加央視的記者發布會。

　　他們問：“鄒老師，您小時候學習成績好嗎?”“您是哪一年當兵的?”“您今年幾歲了?”甚至還有很尖銳的問題：“您真的上過戰場，打過仗嗎?”“您參加的是什么戰爭?”“成為作家后，您有過打過退堂鼓的時候嗎?”

　　方：面對這些充滿了童真又帶著探究的問題，您是如何作答的?

　　鄒： 我必須真誠回答，因為孩子們的眼睛是最雪亮的。

　　關于戰爭，我告訴他們，我是經歷過生死的考驗，榮立過戰功。正因為見過殘酷，才更懂得和平與生命的珍貴。

　　關于創作，有孩子問：“您為什么要用袁非爸爸——一位援非的白衣戰士犧牲作為結尾?讓我們心里好難受。”我看著那個提問的孩子，他的眼圈都紅了。我告訴他，生活不只有童話，還有英雄們的付出。《金色陽光》源于真實故事，書名寓意希望，但希望往往誕生于風雨之后。

　　我勉勵同學們，一定要做誠實的人，不要做“兩面人”。要像雷鋒同志那樣，從小做好人，做好事。我跟他們分享了我年少時也曾頑皮貪玩，也有成長的煩惱，是熱愛寫作讓我堅持了下來。

　　方：我也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您提到了鍵盤保護膜的故事，現場孩子們非常震撼。

　　鄒： 對，有個孩子問我：“鄒老師，您寫下的文字一共有多少個?”這真把我問住了，我還真沒統計過具體的字數。

　　但我告訴他們一個細節：我電腦鍵盤上的硅膠保護膜，早已被我的手指擊穿了。那層看似堅韌的保護膜，通常需要300萬次以上的敲擊才能被擊穿。我就用這個例子告訴他們什么是“滴水穿石”。孩子們聽到這個故事，不少人瞪大了眼睛，我想，關于“堅持”，不需要大道理，被擊穿的鍵盤膜就是最好的例證。

　　方：講座結束后的贈書簽名環節簡直可以用“沸騰”來形容，當時發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鄒： (微笑回憶)那場面，真是既“混亂”又溫馨。講座剛結束，校外輔導員、新四軍后代顏潔老師剛宣布可以簽名，全班孩子就像一群歡快的小蜜蜂，呼啦一下把我團團圍住。

　　那時候已經沒有“秩序”了，只有熱情。有的孩子機靈地悄悄插隊，把書高高舉起，嘴里喊著：“鄒老師，給我簽，給我簽……”我的雙臂被簇擁的小身體擠得動彈不得，連面前的桌子都被推得歪斜晃動。

　　我在中間笑著喊：“同學們，排好隊，排好隊……”但根本沒人聽(笑)。看著那一雙雙熱切的眼睛，我和在場的幾位老師都忍不住笑了。這哪里是簡單的簽名?分明是一顆顆火熱的童心在爭相靠近文學的光。陽光斜照進教室，映在每一張稚嫩的臉上，那一刻的混亂，是我眼中最美的風景。

　　方：這次活動，最讓您難忘的一個瞬間是什么?

　　鄒： 最難忘的，是山里孩子的純樸和那份毫無保留的愛。

　　當時因為時間緊，顏老師在旁邊提醒：“孩子們，鄒老師還要趕回南京呢!大家快點簽，不然鄒老師今晚走不了啦!”

　　結果話音未落，孩子們竟然異口同聲地大喊：“那鄒老師就不走了!”

　　緊接著，各種稚嫩的聲音此起彼伏：“鄒老師，來我家吃飯!”“顏老師，我家有土雞!”“我奶奶做的臘肉最香!”……他們為了一個簽名，為了留住一個作家，愿意敞開家門，捧出家里最好的晚餐。

　　而在我臨走前，還有一個特別的小插曲。五(1)班的王丹同學跑過來，請求我祝她考試得100分。我笑著寫下了祝福。本以為這就結束了，結果就在我即將上車離開時，她又拉著一個略顯羞澀的女生跑過來。

　　王丹對我說：“鄒老師，這是我的同學，她比較內向，不好意思說，也請您祝她考100分。”

　　那一刻我特別感動。不僅是為了那句“100分”，更是為了孩子之間那份互助的友誼。我手邊沒有書，于是鄭重地對那個女孩說：“也祝你考100分!”僅僅是一句話，我看到孩子臉上泛起了滿意的笑臉。兩個孩子開心地向我揮手道別，讓我下次再來看他們。

　　那一刻我明白了，文學的意義不僅在于書寫，更在于喚醒。這些孩子讓我堅信，只要有光，山里的孩子也能長成“參天大樹”。這里，有一群永遠等我“回家”的孩子。

　　方：謝謝鄒主席接受采訪。您的講述讓我們感受到了文學與愛心的雙重力量。

　　鄒： 謝謝。愿文學之光永遠照耀孩子們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