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第三個,也是最后一個影響因素,人為。這座城市的政府部門、企業部門、居民部門,構成這座城市的所有主體是怎么做事的,比如錢會怎么分配,產業會怎么選擇,人會怎么發力,這些不同路徑的力量相互交織,最后就塑造了一個城市的今生與未來,給城市打上各自鮮明的烙印。如果說,地理是天注定的,政策是頂層決定的,那么人為就是城市自身決定的。作為最不可控、最復雜的一個變量,人為因素決定了這座城市是受地理瓶頸、政策匱乏所困,還是突破重重圍堵觸碰到更遠的地方。在所有的主體當中,地方政府的行為路徑相對來說最為清晰,所以也是這本書里的重點觀察對象。我們可以拿長沙作為案例來講講。
你可能聽說過,長沙是一座網紅城市,它的身上有很多標簽,娛樂之都、中國工程機械之都、洗浴之城等等,但更為外界驚嘆的,恐怕還要算是全國的房價洼地。在我統計的國內50個重點城市當中,長沙的房價收入比僅有6.2,排名倒數第一。6.2是什么意思呢?長沙的居民家庭,平均6.2年的收入就能買一套房。即便望江豪宅,價格也不過兩萬左右,很多年輕人也能上車。這么低的房價,離不開長沙的有意為之。這些年來,長沙在土地供應上毫不吝嗇,大量賣地建樓。我們知道,任何商品都會受到供求關系的影響,供給大了,價格自然就上不來。根據智谷趨勢的統計,2011年—2020年長沙市的住宅竣工房屋面積,十年平均值為1.18平方米/人。在31個省會/直轄市中排名第三。此外,長沙長期是全國樓市調控最嚴的城市,號稱讓炒房客有去無回,所以房價一直漲不起來。
說到這你可能會問了,為什么長沙要刻意把房價維護得這么低?這就不得不提到,人口的事情了。2020年湖南公布它的常住人口為6600多萬人,相比2010年增加74.41萬人,這個成績應該說相當不錯,但仔細剖析,就能發現,“魔鬼藏在細節里”。其實,常住人口增長可以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是人口自然增長,一個是人口機械增長。十年間,湖南的人口自然增長為422.8萬人,但是人口機械增長是-348.4萬人,一增一減恰好就是74萬,所以,湖南主要是靠生小孩維持它的正增長。十年間,有三百多萬人跑到外邊去了。這些人都去哪里了?主要是廣東。這些年,繁華富裕的廣東一直具有很強的吸引力。無數湖南人背井離鄉,奔赴這里。2020年末,有804萬湖南戶籍的人生活在外省,其中有六成多的人常住廣東。注意了,我這里說的是戶口還留在湖南的人,如果算上早已落戶廣東的湖南人,這個規模還要更加龐大,遠不止500多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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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跟一位小紅書的管理層朋友聊天,她說2019年國慶期間,廣州人在小紅書的十大搜索關鍵詞,出現了一座城市“長沙”,這在其他城市的搜索熱詞中是很罕見的。這說明什么呢?長沙,是整個廣東的后花園。每逢假期,無數人從珠三角出發,坐著高鐵到長沙旅游。可以說,湖南給廣東送來勞動力,廣東則給長沙送去消費力。所以,為了減少人口外流,省會長沙選擇打下房價,用低房價的魅力增加城市的吸引力。而恰恰是這個選擇,在觸動的一瞬間開啟了一連串驚人的鏈式反應。
首先,沒有每月巨額房貸的束手束腳,極大釋放出了長沙社會的消費能力,造就了長沙人愛吃愛耍的精神內核。外地游客來長沙之后,不禁感慨“長沙人需要睡覺嗎?”他們想象不到,午夜的長沙五一商圈,居然也能“凌晨堵車”,這座城市好像“從不打烊”一樣。商業的繁榮,推動了長沙的品牌繁榮。這幾年,文和友、茶顏悅色、鹽津鋪子等新消費品牌層出不窮,把長沙推向了全國新消費中心,有人甚至專門花六百塊讓騎手坐高鐵到長沙代購一杯茶顏悅色。
長沙之所以能成為新消費品牌的批量制造機,正是建立在相對較低房價的土壤之上的。這座城市老早就意識到,自身區位條件不是特別好。廣深就像一臺永不停歇的抽水機,將成百上千萬的湖南人都抽走了,自己很難留住人。所以就嚴控房價,作為吸引人口的一個砝碼。這種戰略選擇,無意間也奠定了長沙新消費之都的基石,將長沙推向了超級網紅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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