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電視劇《無盡的盡頭》中,有不少孩子來自家暴家庭。“爸爸,別打了……” 小林之桃、小陸聲經歷了父親對母親、對自己的一次次施暴,他們蜷縮在墻角里顫抖,在害怕、憤怒和無助中掙扎,哭喊聲刺痛了無數觀眾的心。
剛剛過去的11月25日是“國際消除家庭暴力日”,我們借著這部劇的光芒,探討那些被家暴陰影籠罩的童年,以及這些童年創傷的陰影如何在一個人的生命中“無盡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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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后的眼睛:家暴中的受害者
林之桃和陸聲的遭遇并非虛構的孤例。據統計,全球有高達2.75億兒童目睹或經歷過家庭暴力。這些孩子,成了家暴中的受害者。
當拳頭落下,辱罵響起,那個蜷縮在門后的小小身影,大腦正在經歷一場風暴。童年期長期暴露在家暴環境下,會重塑兒童的大腦結構和神經遞質系統。
A小姐因在親密關系中屢屢退縮而前來尋求心理咨詢,她描述小時候爸爸喝醉酒后便會發酒瘋,深夜回到家里亂摔東西甚至對媽媽和自己大打出手,成年后每當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會不由自主地顫抖,那是創傷記憶的身體化表現;而每次結交新男友,都自帶“暴力”基因,難以進入親密關系,那是原生家庭造成的社交與人際關系障礙,由此對婚姻產生信任危機。
神經科學告訴我們,長期處于暴力環境中的兒童,其杏仁核(負責恐懼反應)會過度活躍,而前額葉皮層(負責理性思考)的發育則會受到影響。這意味著他們可能長期處于“高度警覺”狀態,難以調節自己的情緒。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總是這么緊張,”A小姐說道,“即使在他對我很好的時候,我好像也在等待另一只拳頭落下。”這正是家暴兒童成年后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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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傷痕:家暴如何改寫一個人的命運
家暴對兒童的傷害,很少隨著成長自然消退。它像一道隱形的編程,悄然寫入他們的人格基底、關系模式和自我認知。
1. 關系模板的扭曲
在暴力家庭中長大的孩子,腦海中的“愛”與“痛苦”常常被捆綁在一起。A小姐在親密關系中無法接受溫和的對待,反而一次次被具有暴力傾向的伴侶吸引,這不是因為她“傻”,而是因為她潛意識中試圖重復童年情境,以期這次能“修正”結局。
心理學稱之為“強迫性重復”。人類潛意識中傾向于回到熟悉的創傷情境,試圖重新獲得控制感,以徹底擺脫這種痛苦的體驗。但實際上他們很難走出這種“代際創傷”的悲劇,除非能覺察這創傷模式并建立新的應對機制。
2. 自我概念的裂痕
“有時候即使爸爸只出手打媽媽,我躲在房間里也會恐懼擔憂,在傷心痛哭中懷疑是不是我不夠好,爸爸才會這樣?”A小姐的疑問,道出了家暴目睹兒童的共同心聲。兒童通常以自我為中心進行思考,他們會將暴力歸因于自己的過錯。
這種有毒的羞恥感會伴隨他們進入成年,表現為持續的低自尊、自我貶低和過度道歉。正如A小姐在人際關系中容易扭曲自我認知,常自我否認,即使成功也歸因于運氣,在選擇異性對象時有強烈的不配得感,既渴望親密又害怕被否定。
3. 情緒調節的困難
家暴環境中的兒童如同生活在雷區,他們必須時刻警惕父母的情緒變化。這種長期的生存策略會發展成高度警覺、過度戒備的心理狀態。
成年后,他們可能表現為焦慮障礙、抑郁癥,或是像A小姐那樣,只會用憤怒來應對所有負面情緒——因為在她成長的過程中,憤怒是唯一被示范的情緒表達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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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的代價:家暴家庭兒童的常見心理應對機制
為了在暴力環境中生存,孩子們發展出各種心理應對機制。這些機制在童年時是生存智慧,長大后卻成為幸福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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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好孩子面具
A小姐自述從小便是典型的“好學生”、“乖女兒”——她試圖通過完美表現來控制家庭暴力。這種過度負責的姿態背后,是深深的無力感:“如果我能做到足夠好,也許爸爸就不會發火,他就會少些打罵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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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麻木與解離
當痛苦超過承受范圍,心靈會“斷開連接”。A小姐稱自己在遭受男友暴力時,會重新體驗到小時候的痛苦,不自覺地切換情感模式,從害怕、恐懼轉換為“神游天外”,這是典型的“解離反應”——心靈在無法逃離的情況下暫時離開現場。雖然這樣能使她短暫地減輕痛苦,但卻導致類似創傷事件的重復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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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者角色反轉
家暴家庭中的孩子常常過早承擔起安慰保護受害一方的責任,失去了自己的童年。劇中林之桃小小年紀就學會在母親顫抖、弟弟哭泣時送上擁抱和解慰,甚至主動設法尋求幫助;而陸聲同樣在家暴家庭中要擔起照顧患病母親和年幼弟弟的重擔,為了賺錢而誤入歧途。他們的“早熟”令人心痛,周邊無人關心他們:“你也是個孩子,你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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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寫命運:心理咨詢如何幫助受創兒童
那么,如何幫助這些像林之桃和陸聲一樣的家暴受害者?除了社會各方的關愛以及法律維權保護,還可以通過專業的心理治療幫助他們從原生家庭里走出來。心理咨詢并非簡單地“抹去”記憶,而是幫助重建與創傷記憶的關系。
1. 建立安全基地
心理咨詢首先提供一個穩定的安全基地。對于家暴家庭兒童而言,可能這是他們生命中第一次體驗“無條件積極關注”——在這里,他們所有的情緒都被允許、被接納。
A小姐在咨詢室談到小時候的這段經歷時,整整哭了30分鐘,咨詢師只是靜靜地陪著她,沒有打斷,沒有評判,接納她的痛苦、憤怒。因為彼此信任關系的建立,她能將這份深藏心底的自卑、無助盡情傾述,這種被看見的感覺本身就具有治愈作用。
2. 創傷記憶處理
通過敘事療法、催眠等技術,心理咨詢幫助來訪者重新處理創傷記憶。不是忘記發生了什么,而是改變記憶的存儲方式——從活生生的噩夢變成“過去的一件事”。
比如在A小姐的案例中,長期噩夢易驚醒的她在催眠治療中,咨詢師通過深入其潛意識將被凍結的創傷記憶喚醒、解離重構,使之分解為情景畫面、負性情緒、軀體感受和扭曲認知四部分,使創傷事件具體化——一旦潛意識深層的部分被意識化,療愈便開始了。
3. 重建關系模板
咨詢關系本身成為一種矯正性情感體驗。在治療空間中,來訪者學習建立健康的關系邊界,體驗安全的情感聯結,這為他們在咨詢室之外的關系提供了新的模板。
比如,當A小姐習慣性地為咨詢師的情緒負責時,咨詢師會溫和地指出:“你可以只是做你自己,我的情緒是我自己的責任。”這種互動反復進行,逐漸打破“我必須完美才能被愛”或“我必須照顧他人才能安全”的舊模式。通過角色扮演、關系圖繪制等技術,來訪者開始識別健康關系的特征:相互尊重、情感表達的自由、沖突的非暴力解決方式。
4. 情緒識別與調節
心理咨詢幫助家暴兒童學習識別、命名和調節情緒,填補他們成長過程中的情感教育空白。例如,通過情緒日志、身體感覺地圖等技術,重新與自己的內在體驗建立連接。
例如,通過“情緒溫度計”幫助孩子量化感受強度,使用“情緒卡片”游戲學習區分相似情緒(如憤怒與受傷、悲傷與孤獨)。對于像A小姐這類習慣用憤怒掩蓋所有脆弱感受的來訪者,咨詢師可能會說:“我注意到每次談到父親,你的聲音會變大,拳頭會握緊。那個憤怒底下,是否還藏著別的感受?”這種細致的情緒解構幫助來訪者建立更豐富的情感詞匯和更靈活的情緒調節策略,而不是陷入“麻木”或“爆發”的兩極。
5. 重塑自我敘事
咨詢師可以幫助來訪者理解:“這不是我的錯,但我可以為自己做點什么”。通過重新詮釋自己的生命故事,他們從“受害者”轉變為“幸存者”,甚至“戰士”。
心理咨詢中,“空椅子技術”可用于自我療愈的場景。在A小姐的案例中,咨詢師首先讓她把一張空椅子想象成幼年的自己——那個受傷、孤獨的孩子,“請讓那個孩子告訴您,在那個痛苦的時刻,她最需要什么?她最想從成人那里聽到什么承諾?”其后引導她以現在的力量,堅定地告訴那個孩子:“我看到了你的痛苦。這不是你的錯。從現在開始,我在這里保護你,你不再是一個人……”A小姐通過“成人自我”與“內在孩童”(過去的自己)的對話,獲得修正性的情感體驗,滿足過去未獲滿足的需求,建立自我關懷的內在資源。
心理咨詢師可以告訴來訪者:“那個在暴力中活下來的你,不是一個破碎的版本,而是你生命力的證明。”“你現在已經有力量來保護自己。”
而在劇中,林之桃因工作關系與心理咨詢師有了密切的接觸,她也在努力學習兒童青少年心理發展和心理治療的相關知識,不斷提升對自我的認知,并在未成年人檢察工作中療愈了自己曾經無助、孤獨、痛苦的“內在小孩”。陸聲同樣也從少年犯脫胎換骨為有能量助人的熱心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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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最后
國際消除家庭暴力日不只是一個紀念日,它是無數個林之桃和陸聲的求生信號。當我們理解家暴對兒童的長期影響,當我們有能力識別那些隱形的傷痕,我們這個社會才算真正開始打破暴力的循環。
如果你也曾是家暴的受害者,請記住:暴力不是你生命的底色,而是你被迫穿越的黑暗。而專業的心理咨詢,是你走向光明的那扇門。
*注:文中配圖均來自電視劇《無盡的盡頭》;為保護隱私,文中涉及個案信息均已進行化名處理
潘麗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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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吧心理咨詢中心資深咨詢師
· 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
· 沙盤游戲咨詢師
· 家庭教育心理指導師
· 廣東省心理學會會員
· 精神分析專業委員會會員
· 廣東省醫學會健康傳播自媒體聯盟常務委員
▎本文為廣州聽說吧心理咨詢中心原創文章,已做原創保護,轉載時請標明出處,未經許可擅自使用者,本公司保留依法追究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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