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長王銘章掙扎著站立起來,掏出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城破之際,滕縣縣長周同對左右說道:“人生自古誰無死?自抗戰以來,全國失陷的縣城不知有幾百個,而城亡與亡的縣長尚無一人。我愿死在這里,開其先例吧!”說完,縱身跳下城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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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縣徹底成為了孤城。
在122師地下指揮室里,王銘章召集最后一次作戰會議,仍然活著的團以上軍官都出席了。
此時,日軍已經占領了滕縣的東、南、西三面城墻,只有北面城墻還在守軍手里。在北城墻上堅守的是張宣武的727團第3營,盡管這個營死傷過半,但剩余官兵們死守陣地不退,日軍多次進攻都被他們打退了。
除了北城墻外,城墻的東北角和西北角也還控制在中國守軍手中。他們打退了日軍多次進攻,和日軍形成了對峙狀態。另外,西城墻雖然已被日軍占領,但西門外的火車站和電燈廠仍被中國守軍控制。
師參謀長趙渭濱把敵我態勢作了介紹后,對740團副團長何煜榮說:“西門外面有我們的部隊,你要盡快組織部隊打通城門,守住這條通道。”
何副團長回答:“是!”
王銘章這時說話了:“敵人已經進城,守城已經到了最后關頭。從14日早晨到現在,我們已經堅守滕縣4天了,上級要求我們無論如何堅守3天,我們已經完成了任務。從現在起,我們要與敵人展開巷戰,絕不能讓敵人輕松占領滕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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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眾人商議巷戰及下一步的撤離計劃時,地面上槍炮聲大作。一會兒,城防司令張宣武進來報告:“日軍大隊人馬從東門進來了!”
王銘章手一揮,道:“都回去掌握自己的部隊,與敵人進行巷戰!”
幾分鐘后,王銘章帶著師參謀長趙渭濱、副官長羅甲辛還有124師參謀長鄒紹孟等十多個軍官,在師部特務連手槍排的保護下,來到了滕縣城中心的十字路口。此時,街上槍聲四起,子彈亂飛。王銘章等人在街口無處隱蔽,只得就近登上城墻,和西北角上的守軍會合在一起,以火力阻擊敵人。
對西北角中國守軍威脅最大的是占據西門城樓的日軍,距離近,火力猛,壓得中國守軍抬不起頭來。而城樓下的西城門又是城內守軍與城外部隊聯系的唯一通道,若不及早消滅城樓上的日軍,這條通道將被日軍徹底切斷。
“張排長!”王銘章大喊一聲。
“到!”手槍排的張排長應聲而出。
“我命令你:帶領全排拿下西門城樓,保住西門通道!”
“是!”張排長舉著手槍,轉身帶領全排撲向了西門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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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槍排的士兵都是從部隊中挑選出來的,個個精干靈活。但因平時執行的是警衛任務,裝備的都是短武器,只有一挺輕機關槍。在此激戰時刻,他們已無處可調武器,只能靠著輕機關槍和手槍向敵人發起攻擊了。
依靠過硬的軍事素質,手槍排的士兵們靈活地利用城墻上的亂磚堆和彈坑逼近西門城樓,當他們沖入城樓時,手中那挺機關槍打響了,
彈雨掃向樓內的敵人。
日軍急了,除了用火力還擊,又端著刺刀撲向手槍排。
在慘烈的白刃格斗中,手槍排吃虧了,手中的短槍可以打倒幾個敵人,卻擋不住捅上來的刺刀。慘烈的廝殺后,手槍排24名官兵全部戰死。
王銘章見此慘景,眼睛幾乎要冒血,他高舉手槍,就要往前沖。師參謀長趙渭濱拉住了王銘章,大聲喊道:“師長,你不能硬拼!你要指揮戰斗。你看我們是不是先撤到火車站去?那邊還有兩個營!”
王銘章冷靜下來,說:“行!”
隨從們護衛著王銘章,縋城滑下了城墻,奔向西門火車站。
就在他們通過一片開闊地時,身后飛來一串串子彈,子彈是從西城墻上發射的,日軍居高臨下,發現了王銘章一行。
罪惡的子彈擊中了師參謀長趙渭濱,擊中了124師參謀長鄒昭孟,擊中了副官長羅甲辛······
子彈也擊中了王銘章的腹部。
幸存的衛士們扶起王銘章快跑,王銘章手捂著淌血的腹部,吃力地說:“不要管我,你們快撤!老子死在這里痛快!”
衛士們仍是扶著王銘章拼命朝前跑。
身后日軍的子彈雨點般地再度射來,王銘章及身旁的衛士全部倒下了。
王銘章又中兩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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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日軍跑下城墻,朝著王銘章等人倒下的地方沖了過來,他們已經看出王銘章等人是高級軍官,他們還想抓個活的。
這時,只見血染軍裝的王銘章掙扎著站立起來,朝著撲來的日軍冷笑了一聲:“想抓活的?休想!”說著,掏出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奔來的日軍霎時停住了腳步,怔住了。
隨著一聲槍響,決心城亡與亡的122師師長王銘章倒下了。
王銘章犧牲時,滕縣縣長兼保安團長周同正在北墻上指揮縣保安團的殘部配合727團3營與日軍浴血奮戰。連續幾天的激戰,周同原本白凈的臉龐已被戰火熏得黝黑,整潔的衣裝被彈片和磚石劃破,露出了皮肉。只有行動和舉止,還保持著紳士的風度,槍林彈雨中,很少見他跑動,即便是彎下身子隱蔽,動作也比旁人慢半怕。
令人有點詫異的是,這樣一個軍事素質弱的人,子彈卻不碰他,至多劃破他的衣衫。
雖然軍事素養差,作戰的意志和精神卻不比任何人差,他帶著保安團送彈藥、清路障,運傷員······戰斗激烈時,他又帶著保安團上去堵口子。500多人的保安團和川軍官兵一樣流血犧牲,到了17日,僅剩下100多人了。
3月14日,當日軍圍城時,王銘章曾勸周同撤離,說你帶著縣府的人先撤吧,撤到城外安全些。周同臉色不悅地回答說:“我是縣長,我的縣府在城里。你們不怕死,難道我怕死嗎?”
就這樣,周同帶著保安團留了下來。盡管這支隊伍戰斗力不強,但對兵力極缺的王銘章來說,無疑是有了一支偏師。
打退了日軍又一次攻擊后,周同坐到了地上連喘了幾口粗氣。連續幾天的戰斗,他幾乎就沒合過眼睡一覺,現在只要一坐下來,他的眼睛就會瞇縫到一起,盡管他竭力控制不使自己睡過去,但還是禁不住上下眼皮打架。
守北城墻的3營副營長侯子平跑過來,聲音哽咽地說:“周縣長,王銘章師長為國捐軀了!”
周同一聽,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什么?王師長殉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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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扶著掩體的沙袋,用力支撐起身子,似乎不相信地反問:“誰說的?怎么可能?1個小時前我還見到他的呀!”
侯子平悲痛地說:“張團長剛剛派人送來的消息。王師長在去西關火車站的路上犧牲了!趙參謀長和羅副官長也都犧牲了……”他悲痛地說不下去了。
周同不再懷疑了,沉重地自言道:“為國捐軀了!為國捐軀啊!”
王銘章的音容笑貌仿佛又在他面前浮現。多么樸實、忠厚的一位川軍將領啊!作戰沉著,指揮果斷,明知以弱小的兵力堅守滕縣兇多吉少,卻仍是堅決執行上司命令義無反顧地與城共存亡。四川遠在巴蜀,天府之國天塹保護,戰火極難燒到那里,然而這些川軍將士卻為了整個中華民族的利益,為了全中國人民的利益,跋涉數千里,來到了山東,站在了抗日的最前線!
此等軍人真英雄也!
周同挺直了身子,一動也不動,全然不顧亂飛的子彈,他問侯子平:“侯營長,王師長的遺體呢?”
侯子平不知詳情難以回答:“可能還在西門外……他是在通過開闊地犧牲的!”
周同大喊了一聲:“宋隊長!”
他身邊的一個保安團隊長站了出來。
周同對著這個隊長說:“你馬上帶幾個隊員找到王銘章師長的遺體,把他保護好,然后想辦法送到臨城,交給孫總司令!”
“是!”姓宋的隊長帶上幾個保安隊員迅速離去。后來,王銘章的遺體被找到加以保護,轉送到徐州,直到送回四川。這是后話。
這時候,已經占領東、西城墻的日軍又向北城墻中國守軍集火射擊了,并出動小股兵力逐步向前推進。北城墻上的727團3營彈藥不多了,只能以零散火力阻擊敵人。
侯子平這時對周同說:“周縣長,我剛才還接到張團長的命令:立即扒開北城門,逐次掩護突圍出城。現在敵人騷擾我們,但他們不敢同我們夜戰,趁敵人不敢走下城墻作戰,我們抓緊時間撤離吧!”
周同卻搖了搖頭,臉色顯得堅毅。
侯子平以為周同仍要死守縣城,說:“周縣長,王師長犧牲,張團長也負傷了,現在城內處于無人指揮、各自為戰的狀態。為了保存剩余力量繼續作戰,我們只有先撤出去!”
周同還是搖了搖頭。
侯子平不解:“周縣長……”
周同這時開口了:“侯營長,你們趕快撤吧,把身邊的弟兄都帶走,組織起來再跟日本鬼子干!一定要報這個仇!”
侯子平脫口而出:“那你也撤呀!”
周同搖搖頭,語氣緩重地說:“人生自古誰無死?自抗戰以來,全國失陷的縣城不知有幾百個,而城亡與亡的縣長尚無一人。我愿死在這里,開其先例吧!”
說完,他朝侯子平及所有守城官兵鞠了一躬,然后轉身疾步朝城垛口走去……
侯子平和守城官兵們一齊喊:“周縣長——”
周同仿佛沒有聽見,仍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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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城垛口,周同環顧四周,只見古老的滕州(滕縣古稱滕州)籠罩在戰火烈焰之中,尸橫遍野,村郭盡焚,已成焦土一片。他長嘆一聲,憤然跳下城墻……
“周縣長……”
他的身后傳來守城軍民的泣呼聲,然而他再也聽不見了。
王銘章等將領和周同縣長犧牲后,城內的槍聲仍然激烈,未撤出城區的官兵及不能行走的傷員加起來約千人,他們以步槍和手榴彈與攻人城內的日軍進行殊死的搏斗。抗敵之烈,死亡之勇,在此前國民黨軍所有的抗日作戰中未曾有過。
——在城東,日軍攻占東關以后,立即猛攻東城門。堅守在東門城樓上的是727團2營的殘部,他們在營長吳忠敏的率領下,英勇抵抗,死守城樓。日軍的一次次進攻先后被打退,惱羞之下,只得調來重炮直接轟擊東門城樓。在連續的炮擊和巨大的爆炸聲中,東門城樓倒塌了。
日軍步兵隨后發動了沖擊,當日軍戰戰兢兢接近城樓時,從城樓廢墟兩側飛出了幾十顆手榴彈,隨即機關槍響了,打得日軍七倒八斜地栽倒在廢墟上。
于是日軍的重炮繼續進行轟擊,將已經倒塌的城樓炸得蕩然無存。然后步兵再次發起沖擊。
我2營繼續以手榴彈和機關槍回擊敵人。但手榴彈和子彈得不到補充,終于打光了。2營官兵就與敵人展開了白刃格斗。當日軍最終占領了東門城樓時,他們見到的是這樣一幅令他們心驚膽戰的場面:中國軍人的頭顱被日軍的戰刀劈掉了半個,但手中的刺刀仍是刺入了日軍的胸膛;已死去的中國軍人手中仍緊握著大刀,刀刃上沾滿了腦漿;有的嘴里還含著日軍的鼻子或耳朵;還有一個中國士兵緊抱著一個日軍士兵,兩人都是肢體殘缺,顯然,中國士兵在臨死前拉響了懷中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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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北,日軍雖然占領了滕縣的東、西、南三面城墻,卻久久未能攻下北城墻。堅守在此的727團3營,在副營長侯子平的指揮下,頑強阻擊,并不斷實施反沖擊,一次又一次粉碎了敵人進攻企圖。晚上9時,3營剩余的二百余人,在侯子平的率領下,扒開了北城門,逐次掩護突圍。占據東、西兩邊城墻的日軍只能以火力進行阻攔,不敢下城追擊。侯子平率這二百余人最終回到了臨城第22集團軍總部,這是滕縣血戰之師——第122師保留下的最大的一支隊伍,后來成為122師再生的精華骨血。
而一些失散和零星小股,因未能及時隨侯子平撤退,留在了城內。18日天亮后,日軍開始全面圍攻,這些戰士退守到城內民房里,逐屋死戰,直到全部壯烈犧牲。
——在城南,日軍占領南城墻后,沿西南城角和東南城角向西、向東發起進攻,城南是滕縣守軍的“后方”,日軍懼怕巷戰,入夜后暫停了攻擊行動。
18日天亮后,日軍出動兵力由城墻上沖下,由南向北逐步推進。城南是中國守軍的軟肋,原本在此布兵不多,作戰激烈后,擔任預備隊的743團主力離開了南關,奔赴其他方向抗敵,南關形同虛設了。
而122師的后勤機關卻駐扎城南,面對兇殘日軍的攻擊,他們陷入了絕境。
122師師醫院的醫護人員和300多名傷病員被敵包圍了。
日軍的坦克轟轟隆隆地駛了過來,沉重的履帶壓得青石板路吱吱作響,坦克上的機槍胡亂掃射著,打得路邊的房舍塵土飛揚。
醫院病房內,一個頭上纏著繃帶的青年軍官抓起兩顆手榴彈,朝著屋內的傷員們喊:“能動彈的!跟我走,和小鬼子拼了!”
話音未落,呼啦一下子站出來十多個傷員,有的頭上纏著繃帶,有的胳膊上吊著繃帶,還有的拄著拐杖······一些人手里拿著槍或手榴彈,還有一些人手里什么武器也沒有。
年輕軍官大喊一聲:“走!”正要率領這隊傷員沖出去時,師醫院的路院長攔住了他們。路軍長焦急不安地說道:“你們都是傷員,又沒有武器,你們不能出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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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軍官瞪著血紅的眼睛,朝路院長吼叫道:“難道我們留在這里就不死嗎?日本鬼子殺人不眨眼,他們能放過我們嗎?不能讓鬼子來殺我們,我們要跟他拼!”說完,他振臂朝身旁的傷員高呼:“拼了!”
他率先沖出屋去,十多個輕傷員緊隨他沖了出去。
路院長眼睛已盈滿淚水,手攥拳頭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腿上。身為院長,負責照看幾百名傷員,面對敵人的重兵包圍,他卻無法帶著這些傷員突圍,也無法拯救這些傷員,他感到無助、悲痛、絕望。
醫院墻外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和爆炸聲,間雜著中國士兵的喊殺聲。路院長知道這是年輕軍官率領那十幾個輕傷員在與日軍進行拼死搏斗。漸漸地喊殺聲消失了,手榴彈的爆響也消失了。
路院長悲憤地攥緊了雙拳。
突然間,院外發出驚天動地一聲巨響,稍有軍事常識的人都懂得,這是集束手榴彈或炸藥包爆炸才會出現的巨響。顯然,這是院外的最后一名傷員對日軍的最后一擊!
路院長垂下了頭去。
片刻,日軍的坦克履帶又發出了隆隆的碾壓聲,機槍子彈雨點般地射向醫院的大門,傾瀉到院內。隨著一聲炸響,坦克開炮了,炮彈擊中了醫院的房墻,一面墻被炸得粉碎,磚瓦散落一地。
路院長朝著醫院僅有的幾名醫生和護士喊:“趕快轉移傷員!”喊過之后,他急步上前扶起一個下肢截肢的傷員,欲背這個傷員朝外走。
截肢的傷員用手推開了路院長,大聲說:“院長,你們趕快撤吧!不要管我們了!”
“不行,我不能丟下你們!”
“院長,這里幾百名傷員你都能背走嗎?你不要管我們了!你快撤吧!”截肢的傷員使盡全身力氣喊。
是啊,幾百名重傷員,幾個醫生能背走嗎?不要說敵人已經到了門口,就是平日,這幾百名重傷員的轉運也是相當困難的。
路院長呆呆地站立著,腦子里突然間一片空白。這些戰士,這些弟兄,重傷殘體已經手無縛雞之力,留在這里,他們只能任由日軍殺戮啊!
就在路院長悲痛欲絕之時,一個重傷員掙扎著站直身子,掏出存留在軍裝口袋里的一顆手榴彈,一把扯掉彈弦······
轟隆一聲,這位戰士倒下了,他死前沒說一句話。卻是目光堅定,大義凜然。
他慷慨赴死的舉動一下子引發了所有傷員的反應:“給我手榴彈!”“寧死不當俘虜!”“二十年后老子還是一條好漢!”
重傷員們或坐或站,互相攙扶著,兩人成堆,三人成群,默默地聚到一起,然后拉響了手榴彈!
一群傷員倒下了······又一群傷員倒下了······
屋內、院內一團團紅光爆起,一個個身軀倒下。鮮血染紅了病房,染紅了院落,染紅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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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院長想阻止,想救護,早已來不及了。看到曾被自己救治過的傷員一個個倒下,他悲憤地仰天大喊一聲,然后拿起放置在墻角的手榴彈,一把扯去彈弦······
慘烈的自殺爆炸持續了足有半小時,嚇得日軍停止了進攻,半天不敢上前。
122師300余名重傷員及醫院醫護人員,全部壯烈赴死,無一人投降。
——在城西,當日軍占領西關后,即用密集的炮火轟擊西關外的滕縣火車站。同時出動坦克掩護步兵向車站發起攻擊。堅守在此的是
124 師372旅743團盧高煊營和旅特務連,他們用集束手榴彈連續擊退了敵人的進攻,守住了西關外的陣地。由于他們奮力拒敵,使城內一部分守軍經西門城洞里撤到了城外,124師的代師長稅梯青、師參謀長稅斌、作戰中負傷的370旅旅長呂康、副旅長汪朝廉等高級軍官都是從西門城洞里撤出城的,也使參加滕縣血戰的這幾位師旅將領幸免于難。
夜里10點,盧高煊營和旅特務連剩余人員開始撤退。他們借助夜幕的掩護,沖出了日軍的包圍圈,到達了微山湖東岸的夏鎮渡口。
渡口漂泊著兩只渡船,卻不見船工人影,看來船工們都避戰火跑了。兩只船都不大,每只船只能乘坐三四十人。
特務連長徐海對盧高煊說:“盧營長,你帶部隊先坐船走吧!我帶特務連下一趟走。”
盧高煊連忙說:“你帶著特務連先走吧!我在這守著。”
徐海說:“你是長官,你應該先走。敵人一時半會摸不到這里,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盧高煊想了下,說:“那我先走了,一到對岸,我馬上讓船回來接你們!”
盧高煊帶著2營殘部乘船離去了,岸邊只剩下特務連近百名官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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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激戰,官兵們早已疲憊不堪,這時來到了湖邊,望著碧波蕩漾的湖水,望著夜空中一輪彎月,遠離了炮聲震耳的戰場,官兵們高度繃緊的神經一下了松懈下來,困意馬上襲上頭來,畢竟幾天幾夜沒合眼了,許多士兵倒地就睡,推也推不醒了。
徐海坐到了地上,身子靠在一個沙包上。他很想躺下來睡一會兒。可是他不能平躺,他的腰部在作戰中受了傷,平躺下來就鉆心地疼。無奈,只好靠著沙包上閉上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海突然被遠處連續的躍動聲所驚醒。聲音盡管很弱,但憑著軍人的機警一下了捕捉到了。
槍聲?炮聲?都不是。隨著聲音的逐漸靠近,徐海一下子判斷出來了:是馬蹄聲。
聲音越來越清晰了,不是一匹馬,而是一群馬。
是日軍的馬隊!
徐海站起身,朝著仍躺在地上睡覺的士兵們高喊:“快起來,鬼子的騎兵來了!”
這一喊,一下子把睡夢中的士兵們喚醒了,他們紛紛拿起武器,尋找有利地形隱蔽。盡管有點混亂,但很快找到各自可利用的遮蔽物,做好了戰斗準備。
日軍的馬隊出現了,居高臨下,他們發現了夏鎮渡口的中國士兵。日軍揮舞著馬刀,狂呼亂叫地沖了過來。
特務連的槍聲響了,他們瞄準了馬頭,瞄準了馬上的日軍,扣動了扳機。槍聲中,日軍的戰馬中彈倒地,把馬上的日軍掀翻在地;還有的日軍被打死后,身子墜地,腳還套在馬蹬上,受驚的戰馬拖著尸體四處亂顛。
日軍第一波沖擊被打退了。日軍騎兵人數不多,一時沒敢再發動進攻。
大約半個小時后,日軍的坦克出現了。湖邊的沙灘地十分適合坦克行動,日軍坦克一邊開炮,一邊高速開進,在湖邊開闊地上來回碾壓,掃射。特務連一些戰士被坦克碾過,沙灘上出現一片片血痕。
無工事可依托的特務連官兵只能抽身往湖邊跑。
然而湖邊沒有渡船。
當他們再度回轉身來時,日軍的坦克已經排成一列,形成了一道鋼墻,并駕齊驅,隆隆地朝湖邊碾壓過來······特務連官兵步步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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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腳后跟已經浸入水中,身后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微山湖。而面前是兇神惡煞般的侵略者。
日軍的坦克沒有開火,顯然,他們想逼迫已經走到絕路上的中國士兵投降。一個日軍指揮官甚至從坦克炮塔里探出半個身子,手舉著戰刀獰笑著。
徐海這時朝著站立水中不知進退的部下們喊道:“弟兄們,我們絕不向日本鬼子投降!都跟著我,走!”
說完,徐海奮力拖動雙腿,朝湖中走去。
這近百名士兵互相攙扶著,跟隨著他們的連長,朝湖中走去······
冰冷的湖水淹沒了他們的雙腿、淹沒了他們的胸口······他們仍然朝前走去。
岸邊的日軍絕望了,隨著日軍指揮官一聲嚎叫,坦克機槍噴吐出火舌,子彈貼著水面來回掃動,濺起一團團血霧,血水泛成漣漪,一圈圈擴展,直至染紅整個湖面。
滕縣失陷的第二天,第22集團軍司令孫震懷著難以抑制的悲痛向第5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遞交了書面詳報,他在詳報的開頭寫下:
“我122師自王師長以下,全師殉國,無一投降!”
王銘章的遺體后由滕縣民眾找到,用潔布包裹后轉送至徐州,后又送至武漢、成都、重慶。靈樞運回四川途中,長江中的所有戰艦都下半旗致哀,連美國和法國的船只都下了半旗。國民政府為表彰第122師在滕縣英勇殺敵的事跡,特為該師立碑記功。并追授王銘章陸軍上將軍銜。在武漢,蔣介石率軍政要員參加追悼儀式。
蔣介石親筆題詞:死重泰山 民族光榮
中共中央也派代表參加了追悼會,中共領導人毛澤東、秦邦憲等人敬獻了挽聯,毛澤東的挽聯是:
奮戰守孤城,視死如歸,是革命軍人本色;
決心殲強敵,以身殉國,為中華民族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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