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月25日深夜,太行山腳的韓壁村幾乎被夜色吞沒,村口冷得連狗都不叫。山風卷著雪粉,貼著土墻呼嘯而過,空氣里卻藏著火藥味。
就在這條被寒潮凍成石頭的土路上,一隊“八路軍”悄悄逼近,他們穿著我軍舊制服,袖口甚至別著自制臂章。若不留神,很難看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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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偽裝得再像,腳步還是露了餡。高志普睡不踏實,他端槍帶人巡夜,在拐角處撞見這群陌生“同志”。雙方對視不到兩秒,槍口閃了火,子彈撕破除夕夜的寂靜。
槍聲驚醒了在東頭兩層小樓暫歇的陳賡。一天的轉運勞累讓他睡得極沉,若不是警衛員猛拍門板,旅長幾乎把槍聲當成爆竹。
村西另一處土屋,政治部主任蘇精誠剛扣好外套便沖向后坡。遠遠能看見敵人火光,他邊射擊邊高喊:“旅部快撤!”聲音在山谷間滾動,敵軍順聲追來。
為拖住來犯之敵,蘇精誠選擇了制高點。那是一塊不足兩米寬的亂石坪,沒遮沒擋,全憑一把王八盒子死死壓制沖鋒的偽軍。火光照亮他側臉,只有二十六歲。
與此同時,陳賡在顧永武和警衛班掩護下,摸黑穿過胡同,沖入東側山溝。濕雪沒過腳踝,凍得褲腿像鐵板,他卻一句沒吭,只顧催促眾人散開機動。
三公里外,18團一個營與772團一部駐扎。張祖諒政委聽見槍響,沒有猶豫,帶了一個突擊排直插韓壁村。途中碰上朱世卿的偵察組,七八個人合兵一處,踩著血跡闖進火網。
蘇精誠已中數彈,仍在高處點射。援兵沖到時,他背靠亂石,胸口大片猩紅。張祖諒彎腰想拖他離開,蘇精誠卻低聲說了句:“快護首長走。”聲音輕到只有兩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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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救治,他被抬出村口便停止呼吸。26歲的青春永遠定格在那個大年三十。
戰斗持續到拂曉。日偽軍發現“甕中鱉”沒能抓到陳賡,只好退往據點。我軍傷亡亦重,旅部被迫轉移深山。烈士們的遺體就地掩埋,連一塊完整碑石都沒來得及立。
這次意外讓陳賡神情沉重。此后每逢春節,他都會要求值班部隊務必“半夜交接,絕不松懈”。有人勸他別太苛刻,他卻只回一句:“韓壁的教訓付了命債。”
蘇精誠的履歷在386旅內外流傳甚廣。廈門美專畢業、長征親歷者、政治斗爭里屢出奇招,騎六師聯絡成功他出力最多。身邊戰友說:“能文能武,兩把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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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生命沒有止于1941年,他極可能躋身1955年中將序列。檔案里至今保留一紙調升電報,可惜等待批復的人早已長眠太行。
幾十年過去,烈士安葬地因山洪遷移,兩度易址。家鄉親屬未能前來憑吊,只能托人轉交一方刻著名字的竹牌。陳賡得知后默默批給小灶米面,“讓老鄉給精誠上柱香”。
2021年清明前,退役軍人事務部啟動“為烈士尋親”。名單里出現“蘇精誠”三個字,漳州與龍海兩地退役軍人部門立刻展開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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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譜翻到第五頁才找到線索——烈士姐姐曾按鄉俗把小兒子過繼給蘇精誠,以延香火。如今那位“義子”已是古稀老人,得知消息后只說了一句:“總算能告訴母親,弟弟找到家了。”
研究會志愿者驅車1500公里,將烈士魂牽夢系的故土之土撒在墓前,再帶回一撮太行山泥。儀式簡單,沒有喧嘩,但所有在場者都明白:一場遲到八十年的團圓終于完成。
韓壁村舊址已無人居,但石墻彈痕還在。當地小學師生會定期清理雜草,讓遺跡保持原貌。講解員停在那塊亂石坪前,總會提及一句專業術語——反特守備。隨即補充:“這里曾站著一個二十六歲的青年,他用半小時換來一支旅的生機。”
陳賡后來對干部談作風時,常引用蘇精誠的名字。他說,錯誤可以通過勤學彌補,麻痹卻只需一槍就讓一切歸零。聽課的學員心里發緊,沒有人敢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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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壁除夕夜并未成為被遺忘的角落。它提醒后人:戰場沒有節假日,情報沒有小事,警惕心也沒有下班鈴。
蘇精誠給386旅留下的,不只是血跡,更是一條寫在山石上的軍規。只有守住它,才能守住后來者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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