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輝：從“十五五”規劃建議看高質量發展新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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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的二十屆四中全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就《建議》起草的有關情況向全會作說明時指出，“十五五”時期是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夯實基礎、全面發力的關鍵時期，制定和實施好“十五五”規劃，就能為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奠定更加堅實的基礎。日前，北京大學經濟學院院長張輝在《人民論壇》刊文表示，將“十五五”時期的宏偉藍圖變為美好現實，需在準確把握這一時期所處歷史方位、深刻洞悉發展環境的深刻復雜變化的基礎上，客觀認識當前我國經濟發展趨勢和潛力。推薦閱讀！

從“十五五”規劃建議看高質量發展新圖景

張輝

“十五五”時期是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夯實基礎、全面發力的關鍵時期，具有承前啟后的重要地位。要順利將“十五五”時期的宏偉藍圖變為美好現實，需在準確把握這一時期所處歷史方位、深刻洞悉發展環境的深刻復雜變化的基礎上，客觀認識當前我國經濟發展趨勢和潛力。如此，方能做到因勢而謀、精準發力，有的放矢地進一步推動經濟實現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為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取得決定性進展奠定堅實物質基礎。

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行穩致遠

• 中國經濟增長速度放緩符合經濟發展客觀規律

歷史發展規律表明，任何經濟體都無法永久地維持經濟高速增長，隨著工業化向后期推進、人口結構向老齡化變遷，經濟增速的放緩成為一種結構性、階段性的必然現象。從國際經驗來看，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多數發達經濟體經歷增長黃金期。以美國、德國、英國、法國、意大利為例，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這些國家的GDP年均增長率分別為4.6%、4.3%、3.1%、5.6%、5.8%，然而進入二十一世紀第一個十年，這些國家的GDP年均增長率分別下降至1.9%、0.8%、1.7%、1.5%、0.5%，呈現出明顯的放緩趨勢。

從我國發展歷程來看，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在體制機制改革不斷深化和國際環境相對友好的背景下，我國發展的后發優勢集中釋放，1978—2012年，我國GDP年均增長率接近9.9%，高于同期世界經濟平均增長率七個百分點，創造世所罕見的經濟增長奇跡，實現從一個積貧積弱的落后農業國到國內生產總值世界第二、制造業增加值世界第一、貨物貿易總量世界第一的新興工業大國的歷史性跨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經濟增速較前一歷史時期有所放緩，2012—2024年，我國GDP年均增長率約為6.1%，但仍處于全球主要經濟體前列，接近同期世界經濟平均增長率的兩倍。

與經濟增速換擋相伴而生的，是經濟發展模式轉型的深層挑戰。世界銀行調查研究顯示，自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到2008年，全球101個中等收入經濟體中，僅有13個成功進入高收入經濟體行列，而大多數中等收入經濟體陷入增長停滯甚至出現倒退，并且這一比例還隨著進入中等收入階段的時點推移呈現升高趨勢。回顧這些成功經濟體的發展經驗可以發現，它們無一例外都在高速增長階段之后，及時完成由數量擴張向質量提升的轉型，順利實現發展動力機制的轉換。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歷史方位意味著我國經濟發展也進入新的歷史階段。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深刻總結國內外發展經驗，全面研判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階段性特征的基礎上，作出我國經濟“三期疊加”以及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的重大判斷，并創造性地提出“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引領經濟社會發展，明確將高質量發展確立為“十四五”“十五五”乃至更長時期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主題。這一系列重大戰略部署，指引著中國經濟沿著高質量發展軌道穩步前行。

• 中國經濟發展模式正在經歷深刻變革

面對嚴峻復雜的國際環境和艱巨繁重的國內改革發展穩定任務，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引領我國經濟發展模式加速變革、結構持續優化、新舊動能有序轉換，使創新與內需日益成為推動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核心引擎。

從供給側來看，中國經濟正在加快由傳統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轉變。以制造業這一科技變革與產業革新的主陣地為例，2012—2024年，我國高技術制造業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比重由9.4%提高至16.3%，其中高技術制造業增加值年均增長10.2%，較同期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年均增速高出近四個百分點，顯示出我國制造業結構持續優化、創新動能加快集聚的良好發展態勢。從服務業這一我國經濟結構中的最大產業板塊來看，2012—2024年，以批發和零售業以及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為代表的傳統服務業增加值占服務業增加值的比重由32.0%下降至25.8%，以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以及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為代表的現代生產性服務業占比由8.2%快速增長至15.7%。這一結構演進清晰表明，我國服務業正在由傳統生活型服務向技術密集、知識密集型的現代服務體系持續優化升級，現代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的深度融合正日益成為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支撐力量。

此外，在全球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的浪潮下，中國的新產業、新業態、新商業模式加速孕育與發展，展現出強勁增長勢頭。2024年我國“三新”經濟增加值突破24萬億元，占GDP比重由2017年的15.7%增長至18.0%，2017—2024年間我國“三新”經濟增加值年均增速始終高于同期GDP增長率1至4個百分點，充分彰顯出技術創新與產業升級的強大驅動力，正日益成為推動中國經濟更高質量、更可持續增長的新引擎。

從需求側來看，中國經濟的內需驅動作用正在愈發凸顯。2012—2024年，內需對中國經濟增長的平均貢獻率高達93.5%，充分展現中國在世界經濟增長動能不足、不穩定不確定性增多的背景下保持自身平穩較快經濟增長的內生能力。從內需的兩大組成部分來看，2012—2024年，最終消費對中國經濟增長的平均貢獻率為55.0%，已穩定超越投資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第一動力。特別是在“十四五”時期的前四年，其平均貢獻率進一步提升至56.2%，較“十三五”時期提高8.6個百分點，彰顯我國消費活力持續釋放，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日益增強。2012—2024年，投資對中國經濟增長的平均貢獻率為38.4%，是支撐經濟增長的重要推動力。

圖為寧波舟山港北侖港區集裝箱碼頭。胡學軍攝（人民視覺）

中國經濟長期向好潛力充足

•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保障發展成效

從制度端來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勢給予中國經濟長期向好充分的保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勢是中國共產黨領導。黨的全面領導和黨中央集中統一領導能夠保證思想統一、政治團結、行動一致，帶領人民沿著共同目標迎難而上、砥礪前行。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是中國共產黨一以貫之的奮斗目標。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歷次五年規劃（計劃）都圍繞這一目標科學謀劃、系統推進，成為我們黨治國理政的重要方式，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顯著政治優勢。黨的領導確保五年規劃的正確方向，使其始終圍繞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戰略目標展開，既能統籌調配各類資源，又能廣泛凝聚社會共識，形成強大的組織動員力和執行力。在黨的領導下，五年規劃實現階段目標的科學分解和層層落實，通過具體、可操作和可評估的政策安排，引領國家經濟社會發展沿著正確方向穩步前行，為中國經濟長期向好提供堅實的制度支撐和治理保障。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這一獨特優勢在“十五五”時期戰略機遇與風險挑戰并存、不確定難預料因素不斷增多的形勢下顯得尤為重要。例如，這一制度能夠以國家戰略為導向高效調集全國科技資源，高效組織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助力關鍵核心技術、前沿技術實現從無到有、從弱到強的跨越式發展。這一制度在涉及深層次利益調整和體制機制重塑的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能夠通過強化頂層設計、統一部署、整體推進，有效解決長期積累的結構性矛盾與深層次問題，為全面深化改革掃清障礙、注入強大動力。這一制度能夠形成強大組織動員和協調應對能力，有效保障糧食、能源資源、重要產業鏈供應鏈、重大基礎設施等領域安全，有效防范化解重大安全風險，有效應對突發事件,為經濟發展提供穩定環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可以從突破創新瓶頸、全面深化改革、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等諸多維度，為經濟發展注入動力、保駕護航。

• 國內超大規模市場蘊含廣闊前景

從需求側來看，中國經濟發展的潛力和優勢在于國內超大規模市場所蘊含的廣闊發展空間。就消費維度而言，2024年中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已增長至48.3萬億元，已連續十余年穩居全球第二大消費市場，其規模為美國的80%左右。

從發展階段來看，中國人均GDP約為美國的1/7，而中國人口規模約為美國的4倍，這意味著未來伴隨經濟發展和居民收入水平的提升，中國的消費市場蘊藏著巨大的擴張潛力和增長空間。盡管中國消費市場仍具有廣闊的發展機遇，但大規模排浪式消費已成為過去，以更新換代、提質升級為特征的高性價比消費成為主流。

從居民主要耐用消費品擁有量來看，截至2023年末，城鎮居民平均每百戶洗衣機、電冰箱（柜）、彩色電視機、空調、熱水器等常見家用電器的擁有量分別達98.5臺、101.9臺、107.2臺、171.7臺和97.2臺，農村居民相應的擁有量雖略低于城鎮居民，但也達到97.6臺、105.7臺、108.8臺、105.7臺和78.1臺，這意味著大眾化、普及化的商品消費已趨近飽和。與此同時，消費在諸多新領域、新業態中持續釋放出強勁活力。例如，以舊換新政策有效激發耐用消費品更新換代的需求，帶動我國2024年限額以上單位家用電器和音像器材類商品零售額創下歷史新高。直播電商、即時零售等批發零售業模式不斷推陳出新，助力我國網絡零售額連續12年穩居全球首位。伴隨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加速突破與廣泛應用，“數字+消費”“人工智能+消費”等新型融合業態蓬勃發展，持續拓展消費場景與邊界。

隨著居民收入水平的穩步提升，文體休閑、通訊信息、旅游咨詢、交通出行等服務消費需求快速釋放。這一系列新趨勢充分展現出我國居民從“有沒有”轉向“好不好”的消費升級需求。這意味著要進一步釋放中國巨大的消費潛力，順應發展階段，從人民需要出發，在需求側政策引導與供給側體系優化的協同作用下，著力增強消費能力，改善消費條件，創新消費場景，推動消費潛能持續轉化為經濟增長動能。

就投資維度而言，傳統以資源集中投入固定資產的“投資于物”模式，其作用效能已日漸式微。當前更應將重點轉向人的發展與保障，實現“投資于物”與“投資于人”的有機結合，以促進人力資本積累為創新注入動能，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釋放內需潛力。具體而言，以增進人民福祉、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為出發點和落腳點，我國仍具有廣闊的投資空間與發展機遇。例如，在城鄉區域發展仍不平衡的背景下，傳統基礎設施仍存在大量更新與完善的投資需求，這不僅有助于提升公共服務的均等化水平，也為增強區域協調發展提供重要支撐。在新一代信息技術加速演進的背景下，以5G、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物聯網為代表的新型基礎設施存在大規模建設的投資需求，成為搶占未來科技先機、培育未來發展新動能的重要支撐。在城市發展正由大規模增量擴張階段邁向以存量提質增效為主的新階段的背景下，以新型城鎮化和城市更新為重點的投資領域不斷拓展，有助于推動城鎮化質量和水平提升，優化城市空間布局與功能結構，帶來更多新發展機遇。更為重要的是，伴隨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在育幼、教育、養老、醫療等民生領域保障和改善的投資需求持續釋放，這不僅事關民生福祉的持續提升，更深系人才紅利的充分釋放，成為推動經濟實現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的有力支撐。這些有機融合“投資于物”與“投資于人”的新型投資，還將與消費形成良性互動，不斷釋放內需潛力，持續為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堅實而持久的動能。

• 完整產業體系釋放創新動能

從供給側看，中國經濟發展的潛力和優勢在于完整產業體系可激發的強大創新活力。產業體系是創新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的重要媒介。中國擁有全世界門類最完整、規模最大的工業體系，覆蓋聯合國產業分類全部41個工業大類、207個中類、666個小類，超過220種主要工業產品的產量位居世界第一，這不僅為中國提供高效低成本的生產優勢與強大的抗風險能力，更為創新活動提供廣闊的應用場景與便捷的產業協同網絡。完備的產業體系覆蓋創新活動從基礎研究、技術研發、成果轉化到產業應用的完整鏈條，加快創新成果從實驗室研發到中間試驗平臺再到規模化生產的進程。

同時，產業鏈之間的高度協同和完整配套也為技術擴散和產業升級提供有利條件。企業間緊密的產業協作關系、區域性產業集群的高度集成，以及配套服務的廣泛覆蓋，有效降低創新擴散的邊際成本，提升新產品推廣效率。特別是在新能源、高端裝備制造、生物醫藥、新材料等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科技創新與先進制造融合趨勢加快，新產業、新模式不斷涌現，推動傳統產業加快向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方向升級。完備的產業體系有效充當科研成果“從1到100”轉化的加速器，加快推動我國經濟發展向創新驅動演進。

• 豐富人才資源優勢奠定創新根基

從資源端來看，中國經濟發展的潛力和優勢在于豐富人才資源所積蓄的強大創新勢能。經濟發展本質由科技創新推動，而科技因人才而發展，人才由教育所培養，同時科技與人才又可賦能教育，教育、科技、人才三者形成一個辯證統一、相互支撐的整體，共同構成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力量。人才是第一資源，是創新的核心要素。在龐大人口基數與高等教育縱深發展的支撐下，中國已經建成世界規模最大且高質量的教育體系，形成一批規模龐大、素質優良的人才隊伍。2024年，全國16—59歲勞動年齡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達到11.21年，公民具備科學素質的比例達到15.37%，體現出全民教育水平和科學文化素養的持續提升。

目前，我國技能勞動者總量超過2.2億人，其中高技能人才超過7200萬人，研發人員總量已連續十余年穩居世界首位。基礎研究人才隊伍持續壯大，高被引科學家數量快速增長，青年科技人才加速涌現。此外，每年培養超過500萬名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TEM）專業畢業生，為科技創新不斷注入新鮮血液。這一日益壯大的知識型、技能型、創新型人才儲備，覆蓋從基礎科學研究到前沿技術應用的完整鏈條，既為我國成為多領域創新策源地提供關鍵的智力支持，又為推動創新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奠定堅實的人力基礎，有力推進我國經濟發展進一步向創新驅動轉型。

選自 |《人民論壇》雜志 2025年第22期

原標題 | 從“十五五”規劃建議看高質量發展新圖景

作者 | 北京大學經濟學院院長、教授、博導 張輝

新媒體編輯 | 常宇峰

原文責編 | 孫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