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在湖南衡陽的菜市場,幾十年來,街坊鄰里都管一個干瘦老頭叫“葛兩毛”。
這老頭,一年四季就那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頭上常年扣著頂黃軍帽。
買菜,一塊二的菜,他給一塊;兩塊三的,他給兩塊一。
那幾毛錢的零頭,任憑小販怎么說,他都擺擺手,硬是不要。
大伙兒都當他是個摳門的退伍老兵,誰能想到,他就是那個從狼牙山萬丈懸崖上跳下去,又奇跡般活下來的大英雄,葛振林。
這事兒藏得有多深?
深到1983年,北京京西賓館里,聶榮臻元帥在一堆將軍里頭,一眼就認出了他。
老帥快步走過去,拉住他那雙全是老繭的手,眼圈都紅了,聲音發(fā)顫:“葛振林啊,他就是活著的民族氣節(jié)!”
全場都是將軍,掌聲響得跟打雷一樣。
可對葛振林自個兒來說,這都不算啥。
從狼牙山跳下來沒死,只是他這輩子打的第一場仗。
后面那場仗,沒槍沒炮,卻打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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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得倒回1941年的秋天。
華北平原上,鬼子發(fā)動了最大規(guī)模的一次“掃蕩”,行話叫“鐵壁合圍”,三千多日偽軍,天上飛機轟,地上大炮炸,鐵了心要把晉察冀根據(jù)地的八路軍首腦機關(guān)和主力部隊給一鍋端了。
這副擔(dān)子,陰差陽錯就落到了七連六班的五個人身上:班長馬寶玉,副班長葛振林,還有宋學(xué)義、胡德林、胡福才。
任務(wù)聽著簡單,其實就是要命的:把鬼子主力引到歪路上去,給大部隊和老百姓轉(zhuǎn)移騰出時間。
這壓根不是打阻擊,這是拿自個兒的命當誘餌,跟敵人玩心眼。
五個人對著幾十倍的鬼子,在狼牙山上玩命地打。
子彈貼著頭皮飛,手榴彈就在腳邊炸。
他們邊打邊退,故意弄出很大動靜,讓鬼子以為逮著了八路軍主力,死追著他們不放。
子彈打光了,就拿石頭往下砸。
等到大部隊安全轉(zhuǎn)移的信號傳來,他們已經(jīng)被逼到了狼牙山頂峰的棋盤陀。
眼前就兩條路,一條是追上大部隊的活路,可那么一走,鬼子立馬就明白上當了,會掉頭去追;另一條,是通往懸崖峭壁的死路。
班長馬寶玉連想都沒想,指著懸崖那邊,就一個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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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把這場戲演到底,用自己的命,給敵人下最后一道迷魂湯。
山頂上,石頭也扔完了。
鬼子哇哇叫著往上沖。
馬寶玉把最后一顆手榴彈擰開蓋,奮力扔向敵群,然后扭頭,第一個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葛振林他們四個,也跟著高喊“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
,一個接一個跳了下去。
命大,葛振林和宋學(xué)義被半山腰的樹杈子給掛住了,撿回一條命。
可對葛振林來說,從懸崖上活下來,不是故事的結(jié)局,而是另一場更難打的仗的開始。
傷好了,葛振林沒回家,繼續(xù)跟著部隊打仗。
從解放戰(zhàn)爭打到抗美援朝,身上添了多少傷疤,他自己都數(shù)不清。
直到1953年,他才從朝鮮戰(zhàn)場上下來,轉(zhuǎn)業(yè)到了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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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這個全國人民都知道的大英雄,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他在湖南,先是在省警衛(wèi)團管后勤,后來調(diào)到衡陽,當了市人武部的副部長,再后來是軍分區(qū)后勤部的副部長。
這些官職,聽著不小,干的都是些倉庫盤點、物資發(fā)放、記賬算賬的碎活兒。
當年在槍林彈雨里殺出來的漢子,現(xiàn)在天天跟軍大衣、被褥、手套打交道。
他把管后勤也當成打仗,賬本上一個小數(shù)點都不能錯,庫房里一雙襪子都不能少。
別人覺得,英雄干這個,太大材小用了。
可他自個兒不這么想,他說,打仗是保衛(wèi)國家,管好后勤,是給保衛(wèi)國家的人做好保障,一樣光榮。
他這個“潛伏”干得太到位了。
他的大兒子葛擁憲,長到十幾歲,從小學(xué)課本上讀到《狼牙山五壯士》,回家好奇地問他爸:“爸,書上這個葛振林跟您同名,他也跳崖了。”
葛振林愣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說:“別瞎問了,那就是我。”
兒子當場就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天天穿著舊軍裝,話不多,還有點摳門的爹,就是書里那個驚天動地的英雄。
他把那些榮譽、那些功勞,全都壓箱底了,提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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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上,更是簡單到讓人心酸。
因為當年跳崖,腦袋受了重傷,怕風(fēng),所以一年到頭都戴著那頂舊軍帽。
組織上看他過得太清苦,專門給他做了套新西裝,他一次都沒穿過,板板正正地疊好鎖在柜子里。
在他看來,那玩意兒不屬于自己。
他是享受正師級待遇的離休干部,工資不低,可日子過得比誰都緊巴。
他不抽煙,不喝酒,唯一的愛好就是下下棋。
他把省下來的錢,一部分寄回河北老家接濟鄉(xiāng)親,一部分用來資助有困難的鄰居和戰(zhàn)友。
這就是他給自己立下的第二道防線,一道心里頭的防線。
他防著“英雄”這個名頭,就跟防賊一樣。
生怕沾了這光,就忘了自己是個兵,是個普通人。
1981年,葛振林正式離休了。
他沒閑著,又給自己找了個新“戰(zhàn)場”——給孩子們當校外輔導(dǎo)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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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干,就停不下來了。
衡陽市大大小小近兩百所中小學(xué),都請他去做報告。
他的名氣慢慢傳開,全國十幾個省市的學(xué)校、工廠、部隊都來請他。
他站在講臺上,從來不用麥克風(fēng)。
哪怕快九十歲了,腰都直不起來了,他那口河北話,依舊洪亮得很,能蓋過整個禮堂的嘈雜。
他講的不是大道理,就是當年在狼牙山上,怎么跟鬼子拼命,子彈怎么從耳朵邊上飛過去,石頭怎么往下砸。
孩子們聽得入了迷,好像也回到了那個年代。
他是在播種,播撒一種精神。
他做報告,從來分文不取。
有一次,一個學(xué)校的校長過意不去,硬是塞給他20塊錢講課費。
他把臉一板,把錢推了回去:“我給孩子們講故事,是我的責(zé)任,要什么錢?
把這錢給孩子們買幾支鉛筆,比給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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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但不要錢,還經(jīng)常自己掏錢。
給孩子們回信,郵票錢都是自己出;看到哪個學(xué)生家里困難,就偷偷給人家買文具書本。
2005年,老英雄病倒了。
在醫(yī)院的病床上,他還是那個戰(zhàn)士。
幾個小學(xué)生來看他,圍在床邊,怯生生地問:“葛爺爺,您還能再給我們講一次狼牙山的故事嗎?”
已經(jīng)說不出話的老人,眼里含著淚,用盡力氣,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說:“娃娃們,等我好了,再給你們講…
這成了他最后一個沒能兌現(xiàn)的承諾。
2005年3月21日,葛振林走了。
來送他的人把衡陽市殯儀館擠得水泄不通,隊伍排出去好幾里地。
人群里,很多人根本沒把他當成那個遙不可及的大英雄,在他們的記憶里,這只是一個穿舊軍裝、關(guān)心菜價、愛跟人拉家常的干瘦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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