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江陽沽酒客,土生土長的瀘州人。從2025年11月28日起,我打算慢慢寫點瀘州的老風物——這是12月4日寫的第5篇,今天我們聊一聊瀘州在明朝正德年間發生的一件大事,它不僅改變了不少人的命運,更折射出明朝中期的深層危機。(原創作品,未經許可不得盜用,違者必究。寫作雖然不易,但水平能耐有高低,肯定有不周全之處,但是本人只接受文明友善交流和探討,拒絕一切道德綁架和白嫖,以及夾槍帶棒的話,不懂尊重人的留言一律拉黑。本文部分圖片來自網絡未知出處,同樣表示感謝,只為宣傳地方人文。)
揭竿者曹甫:他是誰?為何敢在瀘州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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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講這場起義,先得弄清核心人物曹甫。史料記載雖不算詳盡,但結合《明史》旁證及地方文獻梳理可知,曹甫(?-1511)本是四川江津農民,并非傳統認知中“嘯聚山林的匪徒”,而是不堪壓迫的底層民眾代表。他能在瀘州振臂一呼,絕非偶然,這背后是正德朝四川地區積重難返的社會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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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時代背景看,正德帝朱厚照14歲登基,朝政很快被以劉瑾為首的“八虎”宦官集團把持。劉瑾專權期間大肆貪污受賄、結黨營私,地方官員為攀附權貴層層盤剝百姓,四川尤為嚴重。明代中期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四川衛所制度崩壞,“原額六萬余軍,今見在者不足半數”(正德八年奏報),大量脫籍軍士與失地農民淪為流民,成為起義的潛在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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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曹甫這場起義,更暗合了巴蜀歷史上著名的“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后治”規律——這句論斷的最早明確文字記載,出自明末清初親歷蜀地戰亂的歐陽直所著《歐陽氏遺書》(又名《蜀亂》《蜀警錄》),其思想雛形可追溯至北宋“蜀人多變”的認知(如仁宗朝“甲午再亂”謠言即源于此),核心在于四川東有夔門天險、西有川西高原、北有秦嶺阻隔、南有云貴山脈的封閉地形,易形成割據或動亂根基;而流民問題與吏治腐敗疊加,往往成為動亂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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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甫作為江津人選擇瀘州舉事,正是吃透了瀘州在這一規律中的關鍵地位。明清時江津與瀘州同屬川南,隔長江相望,水路航運貫通兩地,是川南鹽、糧、酒等物資轉運核心通道(《輿地志》載“瀘州港日泊商船數百艘,江津、敘永貨船皆聚于此”),曹甫大概率通過航運務工熟悉瀘州情況。
更關鍵的是,瀘州自宋代便是“川南雄鎮”,明代設瀘州衛,承擔川黔邊境軍糧轉運與防務重任,官吏借“軍需”之名額外勒索,百姓負擔遠超重鎮重慶;且瀘州地處瀘州衛、敘州府、重慶府交界,流民聚集規模達“近萬余眾”(《四川通志·食貨志》),便于快速集結;起義后可沿長江上通敘永、下抵重慶,依托山水地形轉戰——反觀江津,雖為故里但屬重慶府轄地,管控嚴密且地域輻射有限,這便是曹甫擇瀘州發難的核心原因,也印證了“蜀亂先起于邊郡要沖”的歷史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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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義始末:從瀘州發難到江津喋血
正德五年(1510年),曹甫在瀘州正式舉起義旗,自稱“順天王”,這個稱號直白體現了底層民眾對“順天應人”的訴求,也迅速吸引了周邊流民、破產農民加入。起義初期進展迅猛,很快形成規模,隨后轉戰四川各地,成為當時川蜀地區民變的重要一支。
明朝廷起初并未重視,僅派地方官軍鎮壓,卻屢遭挫敗。時任四川巡撫林俊見狀,一面調兵遣將,一面試圖招安曹甫。曹甫為爭取備戰時間假意應允,暗中卻派弟弟曹琯繼續率部集結力量,不料計劃敗露,明軍指揮李蔭突襲斬殺曹琯,招安之計徹底破產。這一細節可見《明史·林俊傳》《明武宗實錄》及正德五年領兵副使何珊奏報《題為捷音事》等多重史料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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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失弟弟的曹甫將兵力轉移至江津,憑借地形優勢分設七座營寨,軍容嚴整,甚至制定了進攻重慶的計劃,震動川東。他率部攻破江津縣城,斬殺知縣吳景,極大提振了起義軍士氣。林俊急調酉陽、播州(今貴州遵義)的土司兵增援,這些土司兵戰斗力強悍,本想一舉圍剿,卻在進軍途中遭曹甫埋伏,明軍指揮汪遷戰死,官軍兇焰大挫。
然而勝利讓起義軍放松了警惕。正德六年(1511年)春節,義軍將士飲酒狂歡,疏于防備。林俊抓住時機,連夜率軍包圍江津城,四面縱火。火光中明軍發起總攻,起義軍倉促應戰,雖奮勇抵抗,但終因猝不及防而潰敗,曹甫在激戰中犧牲,800余名義軍將士陣亡(據《正德朝紀事》載)。殘余部隊突出重圍后,仍堅持與官軍周旋,直至正德九年(1514年)才最終被平定。
余波與鏡鑒:對明朝及瀘州的深遠影響
曹甫起義雖歷時短短一年多便以失敗告終,但其恰是“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后治”規律的鮮活例證。
從全國層面看,正德年間全國爆發三十余次民變,曹甫起義與北方劉六、劉七起義、江西王浩八起義形成“南北呼應”之勢,而蜀地動亂率先爆發,正是因為四川封閉環境下,吏治腐敗與流民問題的矛盾更易激化且難以快速平息。
劉瑾集團的倒臺雖直接源于宮廷權力斗爭,但《明武宗實錄》載劉瑾倒臺前夕,內閣大臣楊一清曾以“川蜀民變不止,恐成割據之患”勸諫武宗,可見曹甫等起義引發的統治危機,無疑加速了劉瑾集團的覆滅。
明武宗后來啟用林俊、彭澤等能臣平定內亂,推行“撫流弭亂”政策,也正是對“蜀亂先起”規律的被動應對——畢竟蜀地若亂,朝廷需耗費數倍兵力鎮壓,如曹甫起義雖規模不大,卻調動了四川官軍及貴州、湖廣土司兵共兩萬余人(《明史·四川土司傳》),耗費軍餉百萬兩,這對正德朝本就空虛的國庫是沉重打擊。
對四川而言,曹甫起義后,朝廷不得不正視川地的民生與防務問題。一方面,林俊等人推行了部分輕徭薄賦政策,安撫流民;另一方面,針對衛所兵士大量脫籍的問題,開始整頓軍備,強化對土司兵的調度與管控。不過這些措施只是權宜之計,未能根治土地兼并、吏治腐敗等核心問題,以致正德后期四川又爆發廖麻子等起義,曹甫起義的余波持續發酵。
對瀘州本地來說,這場起義更強化了其“川南治亂樞紐”的歷史定位。
瀘州的戰略價值并非正德朝獨有:宋代抗元時,南宋四川制置使余玠構建了以“川中八柱”為核心的山城防御體系,這八座要塞山城經元代史料及現代史學考證,明確為金堂云頂城、蓬安運山城、蒼溪大獲城、通江得漢城、奉節白帝城、合川釣魚城、南充青居城、劍閣苦竹寨。
瀘州神臂城雖未列入“八柱”,卻是同期川南抗元的核心據點——其始建于淳祐元年(1241年),憑長江天險筑城,因“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防御優勢被譽為“鐵打的瀘州”,宋蒙雙方曾在此反復爭奪,前后五易其城,堅守34年直至1277年才失陷,其戰略意義在于護衛重慶西側、牽制川南蒙軍,與“八柱”形成南北呼應。
明代初期,瀘州衛更是震懾西南土司的軍事支點;而曹甫起義選擇此處,恰是看中其“進可攻渝敘,退可守川黔”的地理優勢。起義后,朝廷更意識到瀘州的關鍵作用——正德七年(1512年)便撥款修繕瀘州城,將原土城改為磚石城,增設敵樓12座;同時將瀘州衛兵力從3000人增至5000人,管轄范圍擴展至赤水河流域。
這種軍事強化,讓瀘州在后續正德九年廖麻子起義、嘉靖年間奢安之亂中,始終成為抵御動亂的前沿陣地,踐行了“蜀亂則瀘州先守,蜀定則瀘州后安”的角色。更深刻的是,起義折射出的“要沖之地民生為要”的道理,被后世地方官奉為治瀘準則:清代乾隆年間瀘州知州張士浩所著《勸農書》中直言“正德曹甫之變,非民之好亂,實役重之故”,推行“減漕糧三成、革除軍需附加”政策,其施政理念便源于對這場起義的反思。
塵埃中的歷史回響
如今漫步瀘州神臂城遺址、老瀘州城垣殘段,那些磚石縫隙間,江陽沽酒客突然想起曹甫這位江津農民,或許未曾想過自己的起義會成為巴蜀治亂規律的注腳,但他選擇瀘州舉事的邏輯,早已被歷代治蜀者洞悉——瀘州安,則川南安;川南安,則蜀地穩。
這場看似普通的農民起義,不僅是正德朝統治危機的縮影,更讓我們讀懂了瀘州在巴蜀歷史格局中的獨特分量:它既是“蜀亂”的潛在引爆點,更是“蜀定”的關鍵屏障。而神臂城雖未躋身“川中八柱”,卻以“鐵打的瀘州”之名,在宋蒙戰爭中書寫了川南抗元的悲壯篇章,這份歷史厚重與曹甫起義的教訓交織,更讓瀘州的戰略地位愈發清晰。不知道各位對這場起義背后的巴蜀治亂規律,或是神臂城的抗元歷史有什么看法?歡迎在評論區文明交流。
參考資料:1. 《明史》卷186《林俊傳》、卷311《四川土司傳》;2. (明)何珊《題為捷音事》(正德五年平叛奏報,收錄于《明經世文編》卷142);3. 《明武宗實錄》卷七十二;4. (清)《四川通志》(嘉慶版)之《武備志》《食貨志》《紀事志·明》;5. (清)《瀘州府志》(乾隆版)之《輿地志》《城池志》《紀事》《藝文志》;6. (明末清初)歐陽直《歐陽氏遺書》(《蜀警錄》);7. (元)姚燧《中書左丞李忠宣公行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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