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綱被約談風波:相聲的諷刺邊界與當代困境
33分鐘的相聲段子被投訴內容低俗、影射國有院團,文旅局要求整改,而網友的討論早已超越了事件本身,觸及藝術自由、行業生態與文化審查的深層矛盾。
“團里一開會可熱鬧了,團長坐這,副團長坐一排、業務主任坐一排、藝術評論家坐一排、藝術理論家坐一排、演員四個。” 郭德綱在北展劇場這段對“三十年前曲藝團體”的諷刺,成為這場風波的導火索。
12月7日晚,郭德綱“被約談”的消息開始在網絡上流傳。一張由個人微信公眾號“起社”發布的文章稱,北京市西城區文旅局已于12月5日正式約談德云社。
同時流傳的還有網友12月2日提交給北京12345的投訴截圖,投訴指出段子中“存在大量倫理哏、葷段子、罵黑粉,造謠抹黑國營院團”等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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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風波起源
引發爭議的相聲《藝高人膽小》是德云社11月26日北京北展劇場專場的一部分。這段長達33分鐘的表演中,被投訴的內容主要集中在兩個層面。
一是使用諧音梗和調侃被指低俗。如涉及理發師“小杰”被誤解為“小姐”,以及將藝術處、演出處、業務處統稱為“畜類”。
二是對“三十年前曲藝團體”的諷刺引發投訴,被指“造謠抹黑國營院團”。郭德綱在這一段表演中,通過描述團內會議、慰問演出、匿名誣告等現象,對過去曲藝團體的一些問題進行諷刺。
這段內容大約持續10分鐘,其中包括外行指導內行、強行慰問演出、匿名誣告等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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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官方回應與德云社反應
事件發酵后,北京市西城區文旅局在12月8日對媒體的詢問回應稱,此事“正在研判,暫不方便公布具體細節”。
與此同時,西城區文旅局的官方社交媒體賬號評論區涌入大量負面評論,現已關閉評論功能,僅允許作者自評。
記者多次聯系文旅局和德云社方面,均未獲得明確答復。文旅局工作人員表示“具體情況還要等回復”,而郭德綱經紀人王海的電話則一直未獲接聽。
郭德綱本人于12月7日在微博發布一條似乎意在回應此事的內容:“昨晚(6日)無錫演出,人心雅靜,素質極高。” 這種含蓄的回應方式,更加引發了公眾對事件真實性的猜測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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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相聲的諷刺傳統與邊界爭議
相聲藝術的諷刺功能是此次事件的核心爭議點。著名曲藝理論家薛寶琨先生曾指出,“諷刺”是對反面事物的否定,與“歌頌”共同構成相聲的功能。
郭德綱在《藝高人膽小》中對“三十年前”現象的諷刺,實際上延續了相聲藝術的這一傳統功能。網友對此評論:“諷刺本身就是相聲的表演形式之一。”
然而,當諷刺的對象涉及“國營院團”時,藝術表達的邊界問題變得復雜。有網友質疑:“說的還是三十年前,是誰上趕著對號入座了?”
也有觀眾指出,《藝高人膽小》并非新段子,“這都是演過多少場的老段子了,至于嗎?” 這一觀點反映出藝術創作的時間維度與當下社會接受度之間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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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藝術創新與行業生態的二元對立
在這場風波中,網友的一條評論尤為引人注目:“先查查說的是不是事實,再下定論!萬一老郭說的對呢!” 這句話觸及了藝術真實與社會真實的關系問題。
相聲作為語言藝術,其生命力在于“深刻、智慧地反映生活”。然而,當這種反映涉及特定機構和歷史時期時,藝術表達的自由度就會受到限制。
與此同時,另一條網友評論“取消靠納稅人養活的文藝團體”,將討論引向了體制內外文藝團體的不同生態。
德云社作為商業性文化娛樂公司,通過演出、培訓、周邊產品銷售等方式盈利。
而地方曲協屬于行業協會,是民間組織,主要依靠政府專項撥款、會員會費以及部分商業活動盈利。
值得注意的是,德云社作為營利性企業需要繳納企業所得稅、增值稅和個人所得稅等,納稅等級為A級。
這種體制內外的差異,也反映在公眾對不同類型文藝團體的期待和評價標準上。有網友直接指出:“文旅局應該約談一下體制內的演員們,特別是那些體制內的相聲演員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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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當代語言藝術的共同挑戰
相聲面臨的困境并非孤立現象。隨著脫口秀等新興語言藝術形式的崛起,傳統相聲面臨著創新不足的挑戰。
相聲需要“學習脫口秀和說口反映生活的速度、敏銳度及個性化表達方式”。同時,所有語言藝術都面臨著平衡娛樂性、思想性與藝術性的共同難題。
《光明日報》的一篇文章曾指出:“一句邪,矮半截。”語言藝術類作品應從低俗哏中走出來,更多觀照當下社會現實中積極向上的養分。
這種對藝術格調的追求,與公眾對文藝作品“寓教于樂”的期待形成了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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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文化管理的現代挑戰
此次事件也暴露了文化管理在現代社會面臨的挑戰。網友對“寓教于樂”和“傳播正面價值觀”的期待,與藝術創作的自由表達之間存在張力。
一方面,文化管理部門需要對演出內容進行適度監管,確保其符合社會公序良俗;另一方面,如何避免過度干預藝術創作,保護藝術家的表達自由,也是現代文化管理需要解決的難題。
這種平衡在全球化、網絡化的今天變得更加復雜。一段劇場的演出內容可能通過網絡傳播引發廣泛討論,傳統的地域性、現場性的藝術表達正在被置于更廣泛的公眾審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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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中的德云社劇場依然燈火通明,而北京西城區文旅局已經關閉了社交媒體的評論功能。有網友感嘆:“這樣下去相聲‘完了’。”
也有觀眾不解:“諷刺不就是相聲的核心功能?況且這是劇場演出,說的還是三十年前。”
相聲演員們仍在尋找傳統與創新之間的平衡點,而觀眾則用掌聲和批評權投票。與此同時,文化管理者手中那只“有形的手”,正試圖在藝術自由與公序良俗之間劃出新時代的邊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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