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接受《波茨坦公告》前后

文/陳立旭

抗日戰爭勝利是以日本接受《波茨坦公告》為標志的，而這個過程一波三折，并不那么簡單。搞清楚這段歷史，有助于我們牢記歷史，不忘國恥，認清日本右翼的本質，激發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力量。

《波茨坦公告》的特點和內容

《波茨坦公告》發表于1945年7月26日，全稱《中美英三國促令日本投降之波茨坦公告》。這個公告是德國在1945年5月8日宣布無條件投降后，蘇美英三國首腦在柏林近郊波茨坦舉行會議時簽署的，因此簡稱《波茨坦公告》。這篇公告的主要內容是，三國確定在戰勝納粹德國后，一起致力于戰勝日本，履行《開羅宣言》對戰后日本的處理原則。這個公告有三點特殊性：一是由美國起草，蘇聯、英國同意，形成基本內容；二是中國沒有參加會議，但在公告正式發表前征得了蔣介石同意；三是蘇聯參加了公告的確定，但三國決定，發表時暫不署蘇聯之名，蘇聯完成向西伯利亞運兵之后以“加入公告”方式署名。

◆1945年7月26日，波茨坦會議以美、中、英名義發表敦促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波茨坦公告》。蘇聯對日宣戰后，也聲明成為公告簽署國。

《波茨坦公告》共13條，主要內容包括：盟國將予日本以最后打擊，直至停止抵抗；日本政府應立即宣布所有武裝部隊無條件投降；《開羅宣言》的原則有效，日本投降后，其主權只限于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國及由盟國指定的島嶼，軍隊完全解除武裝，戰犯交付盟國審判；日本政府必須尊重人權，保障宗教、言論和思想自由；日本不得保有可供重新武裝作戰的工業，但容許保持其經濟所需和能償付貨物賠款之工業，準其獲得原料和資源，參加國際貿易；在上述目的達到、日本成立和平責任政府后，盟國占領軍立即撤退。上述內容中，最根本的是：日本投降后，完全解除武裝，且主權有限。

1945年7月26日，以美國總統杜魯門、中華民國國民政府主席蔣介石、英國首相丘吉爾的名義，在波茨坦聯合發表了這份公告。公告全文立即通過廣播、報紙傳向全世界。為了讓日本政府盡快知道公告內容，公告形成時就譯成日文，專門向日本廣播。美國還通過空軍，向日本本土空投了紙制版本。

日本政府拒絕《波茨坦公告》

公告發表當天，日本政府就知道了全部內容。1945年7月27日，日本首相鈴木貫太郎召開內閣會議，討論如何對待這個公告。日本內閣成員一致認為，日本軍隊還有很強的戰斗力，6月21日剛剛結束的沖繩島戰役，美軍以傷亡8萬人的巨大代價勉強打下沖繩島；美國是害怕死人的，美國軍隊不敢進攻日本本土，即使進攻日本本土也會失敗。他們注意到，曾經與日本簽訂中立條約的蘇聯沒有參加公告，只要蘇聯不參加對日作戰，日本北方就是穩固的。他們還認為，日本本土兵力是充足的，日本本土原有的防衛部隊是陸軍精銳，加上從7月起陸續從關東軍調回的23個精銳師團，再加上太平洋戰爭開始后日本新組建的46個師團，以及7個獨立坦克旅團，日本本土的陸海軍總兵力已經達到370萬人，而且其中的坦克部隊、高炮部隊是很有戰斗力的。另外，中國東北有75萬關東軍，中國華北、華中、華南有110萬軍隊和300多萬“皇協軍”，日本軍隊還是強大的。即使德國投降了，日本不只能夠在日本本土，還能在亞洲和太平洋地區保持強大兵力，英國距離較遠，日本陸軍與美國陸軍相比，日本在陸戰中居于優勢，日本能夠打敗美國。因此作出決定：日本不理睬美、中、英三國《波茨坦公告》，將始終根據日本天皇和日本內閣制定的既定方針，向著打勝“大東亞戰爭”、建立“大東亞共榮圈”邁進。按照這個決定，日本內閣寫出聲明稿，29日以鈴木貫太郎首相名義發表聲明稱：三國公告無異于《開羅宣言》，日本政府毫無關心的必要。這個聲明斷然拒絕了《波茨坦公告》。

“御前會議”上的三種意見

日本拒絕《波茨坦公告》后，美國為避免攻打日本本土造成美軍巨大傷亡，也為了震懾日本，于1945年8月6日、9日，分別在廣島和長崎投下原子彈。面對重大死傷，日本天皇和內閣仍然沒有投降的打算，但是令他們想不到的是，8月7日還與日本駐蘇大使“打太極拳”的蘇聯外長于8日夜間突然召見日本駐蘇大使，聲明蘇聯加入《波茨坦公告》，同時向日本宣戰。9日凌晨，蘇聯軍隊向日本關東軍發起進攻，迅速擊潰日本關東軍。這下日本慌了。蘇聯的參戰使日本失去了北方屏障，處于四面包圍之中，而日本關東軍被大量殲滅，在中國華北、華中、華南的日本陸軍大部分兵力仍陷在中國戰場，不可能回防日本本土。這樣一來，日本內閣于6月相繼發布的《戰時緊急措施法》《義勇兵役法》《國家總動員法》法案就無法實現了，因為即使把日本本土15歲至60歲的男性、17歲到45歲的女性全部征召加入所謂的“國民義勇隊”，也不可能守住日本本土，搞“一億玉碎”的“本土決戰”就不現實了。

在這種情況下，從1945年8月9日下午到10日凌晨，日本內閣在皇宮防空洞中召開內閣會議。首相鈴木主持會議。會前請書記官再次宣讀了《波茨坦公告》全文，接著展開討論。討論中出現三種意見。

◆《波茨坦公告》。

一種意見是以外相東鄉茂德為代表的接受《波茨坦公告》。 他們認為，現在局勢不利于日本，只能接受《波茨坦公告》。但要與發布公告的四國商量，要在維護日本國體、保存天皇制度前提下接受《波茨坦公告》。

一種意見是以海軍司令部總長豐田副武為代表的有條件接受《波茨坦公告》。他們認為，日本不僅要保持天皇國體，還要加上“以日本為主”的三個條件：（1）不能由盟國處理戰犯，而由日本自行處理戰犯；（2）不能由盟國解除日本武裝，而由日本自主地解除武裝；（3）盟軍不得占領日本本土，日本保持自己的軍隊并負責防衛日本本土。

一種意見是以陸相阿南惟幾為代表的堅決不投降、繼續搞“一億玉碎”本土決戰。他們認為，日本軍隊在本土、中國、太平洋總共有600多萬軍隊，搞本土決戰雖然艱難，也不能確保勝利，但肯定能夠打一場持久的大戰，全體日本人團結一心，定可擊退登陸敵軍，打敗敵國。

會上發生激烈爭論，爭論中各持己見沒有結果。鈴木只好宣布，就是否接受《波茨坦公告》之事，參加會議的內閣14個大臣以表決方式投票。投票結果：同意第一種意見的有6個人，反對的有3個人，另外5個人沒有表態。這種結果，分不出哪一種意見占多數。鈴木說：內閣表決出這樣的結果，是不能作出決定的，我們只好請天皇拍板了。

◆日本畫作《終戰御前會議》，裕仁天皇在防空洞中決定投降。

很快，天皇就來到皇宮防空洞會議室，內閣會議也變成了“御前會議”。會上，鈴木再次讓書記官宣讀了天皇早就知道的《波茨坦公告》，接著向天皇匯報了內閣會議爭論情況和表決結果，然后他講了自己的意見，并且向天皇宣讀了他擬的“有條件接受”《波茨坦公告》的提案，內容為：日本政府準備接受美英中蘇四國的《波茨坦公告》中所列舉的條款，但有一個條件請四國諒解，這個條件就是：《波茨坦公告》中不能有任何有損天皇作為日本最高統治者及特權的內容。外相東鄉茂德還向天皇說明寫出這個提案的理由：目前形勢對日本極為不利，美國使用原子彈，蘇聯出兵進攻日本軍隊，現在日本接受《波茨坦公告》雖然不體面，但目前是唯一選擇。日本只能堅持一條，就是維護天皇國體。只要保持天皇國體，日本就不會滅亡，大和民族就有復興之日。東鄉茂德話音剛落，強硬派阿南、梅津、豐田等人馬上表示反對。雙方再次發生爭論。鈴木只好請天皇作出決斷。

裕仁天皇從進會場就沒有說話，只是聽內閣成員爭論。現在大家讓他決斷，他才表態：前幾天我看到的是日本能勝利的計劃，現在看，這個計劃與現實不一致，日本目前對付盟國軍隊，沒有勝利的希望。現在，日本只能作這樣（指鈴木首相起草的有條件地接受公告）的決定了。

天皇的話等于拍板：在保持日本天皇國體前提下接受《波茨坦公告》。天皇講話后，與會內閣成員也不再爭論了。因為大家都知道：只要保持住天皇的地位，戰后天皇就不會作為戰犯被追究責任，日本的政治體制和所謂“國民精神”就不會全部被摧毀，日本就有重起之機會。會議開到這個時候，已經是10日凌晨了。

但是，日本內閣在向美英中蘇回復時，還要盡力維護日本的面子。他們決定，不直接與四國對話，可以請中立國“調解”。他們起草完一個請中立國“調解”的照會時，已是凌晨6點了，日本外相馬上拿著這個照會，找中立國瑞士、瑞典駐日大使，請這兩個國家政府向美、中、英、蘇四國政府轉達日本的照會。照會中只說日本認真考慮《波茨坦公告》，但并沒有“投降”兩個字。盡管如此，美、英、中、蘇四國看到這個照會后也明白，日本政府主動通過中立國聯系四國，說明日本政府強詞拒絕公告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已經由“拒絕”《波茨坦公告》改為可以“考慮”了。日本的照會雖然言詞曖昧，但從本質上看，這是日本政府第一次表示要接受《波茨坦公告》。

◆在關島的日軍聽到日本政府宣布投降的消息時個個垂頭喪氣。

日本內閣為了使這個意見得到盟國接受，還于10 日夜間通過秘密渠道向世界傳出一個廣播稿，試圖爭取其他國家的支持。1945年8月10日，四國都知道了日本的廣播稿，看到了日本通過中立國轉來的照會，四國首腦通過電訊溝通后一致認為，不能接受日本提出的條件。于是，四國聯合發表了一個對日的簡單復文：日本必須無條件投降；日本投降后，日本天皇必須聽命于美國最高司令官；日本戰后政治體制要依日本人民意愿確定。這個答復內容的實質是不同意保持天皇作為日本最高統治者的權力；日本必須無條件接受《波茨坦公告》。為使日本民眾知道盟國的態度，美國派飛機在東京上空撒下了用日文寫的日本政府“考慮”接受《波茨坦公告》的電文和同盟國復文傳單。日本政府要投降的消息在日本民眾中傳開了。

出現這個局面后，主戰派不干了。日本陸相及陸軍和海軍統帥堅決主張修改四國公告的條文，否則就執行“一億玉碎”的本土作戰方案。鈴木貫太郎、東鄉茂德和海軍大臣米內光政也堅持要在不改變天皇在日本的地位前提下，才可以接受《波茨坦公告》。主戰派還向日本主力部隊發出了繼續戰斗的電報。鈴木則要求東鄉茂德再請中立國溝通，堅持天皇地位不變的條件。

此時日本天皇已極為膽寒，他表示：繼續戰爭只會造成日本的毀滅，我接受《波茨坦公告》的決定沒有改變。但是，日本天皇說這話時“略去”了到底是有條件接受還是無條件接受四國公告。日本內閣多數人在知道天皇這個態度后，也在有意“略去”有條件還是無條件的前提下，同意接受《波茨坦公告》。不過，主戰派阿南惟幾和豐田副武依然堅決不退讓。在此情況下，日本不得不再次召開御前會議。

◆《終戰詔書》（局部）。

1945年8月14日，在裕仁天皇主持下，日本內閣再次召開御前會議。會上，裕仁天皇明確說日本要接受《波茨坦公告》。這時主戰派代表人物阿南等人邊流淚邊說，我們是要下決心保持天皇制度的，我們只提出這個條件，盟國在復照中卻沒有明確同意，措辭不明，懇請天皇準予日本再次向盟國提出一個照會。如盟國連這一條也不接受，那么日本只有繼續戰爭。他說完后，其他大臣們誰也不說話，他們明顯是支持阿南意見的。大家都看向天皇，請裕仁天皇下決心。裕仁天皇說：我們要忍所不能忍，把復興國家的希望寄托于未來……我會親自廣播，向全體國民解釋。接著，裕仁天皇下令內閣起草日本接受《波茨坦公告》的詔書，標題為《大東亞戰爭終結之詔書》，簡稱《終戰詔書》。起草完畢后，考慮到日本四面被圍困，通過中立國傳達已經來不及，也不能把這個詔書很快傳達到日本每個國民和日本在亞洲各個戰場上的每個士兵，只有由天皇發表廣播一個辦法，才能及時傳達出這個詔書。于是，裕仁天皇決定將這個《終戰詔書》錄音，準備在第二天通過廣播方式傳給盟國和日本士兵、國民。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以廣播的形式，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圖為東京市民在收聽廣播。

但是，主戰派阿南惟幾、畑中健二、古賀少佐等人堅持他們的想法，并且準備用武力控制裕仁天皇，阻止《終戰詔書》錄音播出。他們中的畑中健二態度極為激烈，決心冒險發動兵變，誅殺主和派大臣，占領皇宮控制住天皇，讓他下令繼續戰爭。因此，8月14日的御前會議一散，畑中健二就把日本天皇決定接受《波茨坦公告》的消息傳到日本主張本土決戰派的一伙少壯侍衛軍官耳中，有十幾個少壯侍衛軍人在古賀少佐帶領下，決定冒險攻入皇宮，控制裕仁天皇阻止他發出《終戰詔書》廣播稿。但他們也考慮到，控制天皇會遭到全體日本人的反對，而且天皇警衛森嚴，恐難以控制，于是他們又商定，只奪取裕仁天皇《終戰詔書》錄音，使這個錄音播放不出去。14日晚上，這幾十個人先是采用拉攏手段，想爭取天皇近衛師團長森赳參加他們的兵變，但被忠于天皇的森赳拒絕了。擔心泄密，于是他們將森赳槍殺。接著，古賀少佐等人偽造命令，帶領這幾十個人采取詐騙與強硬并用的手段闖入裕仁天皇的皇宮。一進皇宮就到處翻找裕仁天皇《終戰詔書》的錄音，但一直沒有找到。正在此時，天皇的警衛部隊感覺到異常，于是報告了皇宮軍管區司令。軍管區司令立即帶兵將他們包圍并予以逮捕。這次小規模兵變很快就被平息了。

此事后，裕仁天皇擔心再拖延時間可能還會發生意外，于是決定立即將《終戰詔書》的講話錄音交給廣播電臺，盡快播出。日本廣播電臺于8月15日全文廣播了裕仁天皇《終戰詔書》講話錄音。日本民眾第一次聽到了“天照大神”的聲音。

日本天皇的《終戰詔書》播出后，發動叛亂的畑中健二與同謀椎崎二郎、古賀少佐隨即自殺，主張“本土決戰”的狂熱的中堅分子主戰派頭子阿南也在官邸剖腹自殺。主戰派航空技術部總長偎部正美等34名將官同時切腹自殺。

《終戰詔書》暗藏“玄機”

日本天皇的《終戰詔書》廣播了，但是這個《終戰詔書》中卻暗藏“玄機”。筆者將《終戰詔書》日文版與中文版（注：這個中文翻譯本，是由日本內閣委托日本漢學家川田瑞穗翻譯而成的）逐句對照研究后，挖掘其中“玄機”如下：

第一，《終戰詔書》不承認日本犯下了發動侵略戰爭的罪行。只說：“蓋謀求帝國臣民之康寧，同享萬邦共榮之樂，斯乃皇祖皇宗之遺范，亦為朕所拳拳服膺者。前者，帝國所以向美英兩國宣戰，實亦為希求帝國之自存與東亞之安定而出此，至如排斥他國主權，侵犯其領土，固非朕之本志。”這段話的意思是：日本天皇是為了日本國民的康寧，為了其他國家的繁榮富強而考慮的，天皇這個心思始終如一。日本向美國和英國宣戰，也是為了日本的安全和其他國家安寧，日本沒有侵略其他國家主權和領土的本意。這段話，完全把日本軍國主義的戰爭罪行抹殺掉了。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向全體日本國民發布《終戰詔書》，只字未提“投降”。

第二，《終戰詔書》不承認日本戰敗，說日本將士十分英勇，但局勢不利于日本，敵方還使用了原子彈，殘殺無辜。日本投降只是為了防止對方殘害無辜，防止大和民族滅亡，防止破壞人類文明。《終戰詔書》說：“然自交戰以來，已閱四載，雖陸海將兵勇敢善戰，百官有司勵精圖治，一億眾庶之奉公，各盡所能，而戰局并未好轉，世界大勢亦不利于我。加之，敵方最近使用殘酷之炸彈，頻殺無辜，慘害所及，真未可逆料。如仍繼續交戰，則不僅導致我民族之滅亡，并將破壞人類之文明。如此，則朕將何以保全億兆之赤子，陳謝于皇祖皇宗之神靈。此朕所以飭帝國政府接受聯合公告者也。”這個意思很明顯：日本接受《波茨坦公告》，是因為美國使用了原子彈；日本投降，是為了保護日本國民生命，保持大和民族存在，還是為了維護人類文明。這完全是推卸責任，美化侵略。

第三，《終戰詔書》要求全體日本人民堅持維護日本天皇制度國體，堅持日本神州不滅。《終戰詔書》說：“朕于茲得以維護國體，信倚爾等忠良臣民之赤誠，并常與爾等臣民同在。如情之所激，妄滋事端，或者同胞互相排擠，擾亂時局，因而迷誤大道，失信義于世界，此朕所深戒。宜舉國一致，子孫相傳，確信神州之不滅，念任重而道遠，傾全力于將來之建設，篤守道義，堅定志操，誓必發揚國體之精華，不致落后于世界之進化。”這其中的意思是：日本天皇與日本人民一道，維護天皇體制，子孫相傳，神州不滅。這是在迷惑日本人民，煽動人民維護天皇制度。

第四，《終戰詔書》認定，日本發動侵略戰爭是為了東亞解放。現在投降只是不忍心日本軍隊和人民遭受苦難。時運如此，日本人只能忍受苦難。《終戰詔書》中說：“朕對于始終與帝國同為東亞解放而努力之諸盟邦，不得不深表遺憾；念及帝國臣民之死于戰陣、殉于職守、斃于非命者及其遺屬，則五臟為之俱裂；至于負戰傷、蒙戰禍、損失家業者之生計，亦朕所深為軫念者也。今后帝國所受之苦難固非尋常，朕亦深知爾等臣民之衷情，然時運之所趨，朕欲忍其所難忍，堪其所難堪，以為萬世開太平。”這個意思是：日本根本沒有侵略。日本與其同盟者發動戰爭完全是為了東亞解放。現在投降，只是因為體諒日本士兵戰死、家屬困難。失敗是時運不濟，今后天皇與日本人共同忍耐，為萬世開太平。

第五，《終戰詔書》中沒有出現“侵略”“戰敗”“投降”，它的題目原文中關鍵詞是“終戰”，“終戰”只是日本方面不打了的意思，而不是投降的意思。在這個文件中，“大東亞戰爭”并沒有錯，標題的全部意思是：我們只是結束大東亞戰爭，不打了。

第六，《終戰詔書》中視日本的天皇制度為永遠的日本國體，將永遠保持下去。

以上六點，就是《終戰詔書》中暗藏的“玄機”。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個《終戰詔書》并不是宣布投降，全文不僅沒有承認日本發動戰爭的錯誤性質，相反，還說是為了日本帝國自己的生存，為了亞洲的安定，根本就沒有踐踏別國主權，侵犯別國領土，特別是在這815個字的《終戰詔書》中，沒有一個字說到對中國的侵略，只是說了4年前日本對珍珠港進行襲擊后對美國發動的戰爭，日本現在只是宣布對美國英國的戰爭停止了。在這個詔書中，日本從1931年就開始對中國的侵略和對中國人民的屠殺，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更沒有承認對中國侵略戰爭的錯誤，也談不上“反思”和“承擔責任”。

8月投降和9月投降

雖然《終戰詔書》中暗藏玄機，但是盟國當時主要目的是讓日本人放下武器。既然這個目的達到了，就都視之為日本無條件投降了。因此，在當時世界主要國家政治家和人民看來，這就是日本投降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同盟國的勝利而告結束了。

但是，事實遠不像大家想象得那么好。日本在中國的侵略軍仍然在戰斗。1945年8月15日，朱德令岡村寧次向中共軍隊投降。岡村寧次拒絕接受，仍然與八路軍、新四軍作戰。日本關東軍仍然對蘇聯紅軍進行抵抗。特別是《終戰詔書》發表后，日軍在東北的“敢死隊”主動向蘇軍進攻，導致蘇軍傷亡慘重。鑒于此，1945年8月16日，蘇軍總參謀部發表聲明指出：日本天皇所發表的投降聲明，并未向武裝部隊發布停止敵對行動的命令，因此，日本尚未實際投降，蘇軍繼續對日進行攻勢作戰。在中國的山西省，閻錫山不僅想占有日軍軍用物資和生活物品，還留下了1萬余日軍換上國民黨軍的制服，編入閻錫山的隊伍。以上事實證明：日本8月投降是有限的。特別是在中國的日本侵略軍并沒有全部投降。

◆1945年9月2日，日本代表在東京灣美國“密蘇里”號戰列艦上簽署投降書。

1945年9月2日上午9時，日本投降儀式在停泊在東京灣的美國密蘇里號戰列艦主甲板上舉行。代表日本天皇和政府的日本新任外相重光葵和代表日本帝國大本營的陸軍參謀長梅津美治郎依次在投降書上簽字。這標志著二戰的結束。第二天，即9月3日，日本軍隊在湖南芷江向中國軍隊投降，這一天被定為中國的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而日本軍隊正式向中國投降儀式是1945年9月9日在南京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大禮堂舉行的。這天，日本侵華日軍總司令岡村寧次正式向中華民國政府陸軍總司令何應欽呈交投降書。

◆1945年9月9日，中國戰區日軍投降簽字儀式在南京舉行。

日本投降后，美國軍隊占領了日本主要領土，后在日本長期駐軍，并且至今不撤；蘇聯占領了原被日本侵占的朝鮮半島北部和日本北方部分島嶼；中國光復了臺灣省。日本投降后，盟國決定將沖繩（沖繩原名為琉球，清朝時是中國的附屬國）劃歸中國，并且由中國在日本本土中的四國島駐軍，但蔣介石此時正在準備與共產黨打內戰，國民黨軍隊也都在中國的西南部，海軍力量弱小，所以收回沖繩、駐軍日本本土便都由美國軍隊代管了。

美國保留了天皇的國君地位，但在天皇之下設立內閣制，日本內閣成員由日本政黨選舉產生。這樣一來，日本達到了兩個目的：一是日本天皇的戰爭罪沒有受到追究，一大批日本戰犯也沒有受到追究。二是保持了日本神道，其中特別顯著的是保留了日本的“靖國神社”。這兩點，不只對中國人民和世界人民不公平，更為后來日本國內始終保持著復活日本軍國主義勢力，日本右翼在日本政壇占統治地位并且長期執政，日本政客公然參拜“靖國神社”等，創造了基本政治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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