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多數成員“接近同意”用俄被凍結資產援烏，潛在后果引多方憂慮

當地時間2025年12月1日，烏克蘭基輔，一對夫婦站在橋上。視覺中國 圖

歐盟國家關于是否動用被凍結俄羅斯資產支持烏克蘭的爭論，可能即將畫上句號。

據央視新聞報道，當地時間12月9日，歐洲理事會主席科斯塔表示，歐盟已經非常接近說服多數成員國同意以俄羅斯被凍結資產作為擔保，向烏克蘭提供大額“賠償貸款”的方案。

科斯塔當天說，歐盟正在法律和技術層面對方案進行微調，以獲得所有或至少是特定多數歐盟成員國的同意，相信歐盟各國領導人在12月18日舉行的歐盟峰會上將通過這一決定。

不過，作為持有大部分俄羅斯被凍結資產的歐洲清算銀行卻直言，對歐盟提出的這一方案仍有顧慮。法新社稱，歐洲清算銀行非常擔憂會遭到俄羅斯報復，并擔心此舉可能打擊國際市場對歐元和歐洲的信心。

歐盟領導人即將作出決定

據央視新聞報道，歐盟計劃首先動用約900億歐元被凍結俄資產援烏，優先考慮歐洲清算銀行作為資金來源。與此同時，歐洲清算銀行在俄羅斯境內仍有約160億歐元的客戶資產，如果俄羅斯采取反制措施，那么歐洲清算銀行將對客戶進行賠償。為打消相關方的疑慮，歐盟還作出保證，稱歐盟成員國將提供擔保，讓歐洲清算銀行“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償還債務。

據路透社報道，科斯塔表示，歐盟領導人將在12月18日舉行的峰會上最終決定是否動用這筆被歐洲國家凍結的巨資。根據歐盟委員會估計，目前歐洲凍結的俄羅斯資產總額達到2100億歐元（約合人民幣17279億元），其中絕大部分、約193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3632億元）存放在歐洲清算銀行。

科斯塔表示，自己“非常確信”歐盟領導人會在“12月18日作出決定”，不過他補充道，“如有必要，我們將繼續討論到12月19日或20日，直到得出積極的結論。”

10月23日，歐盟領導人承諾在未來兩年內為烏克蘭提供資金支持，以“解決烏克蘭在 2026-2027 年的緊迫財政需求，包括其軍事和國防方面的資金需求”。

據美聯社報道，歐盟方面目前提出了兩個方案。第一種方案是“賠償貸款”，即利用俄羅斯被凍結資產做擔保，向烏克蘭提供貸款，等到俄羅斯最終對烏克蘭進行賠償后，烏克蘭再用賠償款償還這些貸款，“但沒有人認為俄羅斯總統普京會同意向烏克蘭支付賠償金。”第二種方案則是讓歐盟在金融市場上借款，就像歐盟在新冠疫情后為振興歐洲經濟而實施大規模貸款計劃一樣。

美聯社稱，對歐盟來說，選擇第一種方案比第二種更具有政治優勢，因為動用被凍結俄羅斯資產只需要獲得2/3成員國同意，而從金融市場借款則需要所有成員國的認可，只要一個成員國投票反對，該方案就會被否決。報道稱，匈牙利、斯洛伐克和捷克都可能會在這一問題上投反對票。

對歐盟的提議，俄羅斯方面予以嚴厲抨擊。據新華社報道，12月4日，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扎哈洛娃表示，俄方將對歐盟可能采取的沒收俄被凍結資產的行為進行回應，但她并未說明俄方將做出什么樣的回應。10月初，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告訴記者，歐盟的意圖“相當于計劃非法沒收俄羅斯財產——用俄語來說，就是盜竊”。

“布魯塞爾”vs“布魯塞爾”

2022年俄烏沖突爆發后，歐洲國家就凍結了俄羅斯在歐洲的資產，歐洲方面一直有聲音希望能夠動用這些資產對烏克蘭進行援助。隨著美國對烏援助的逐步減少，歐盟方面越發急切地想要動用這筆資金。

但部分歐洲國家和總部位于布魯塞爾的歐洲清算銀行對此仍有顧慮。英國廣播公司（BBC）12月3日報道稱，比利時一直以來都是歐盟這一計劃最直言不諱的批評者。報道稱，比利時政府認為，如果未來歐盟向烏克蘭提供的貸款出現問題，比利時都將成為俄羅斯提起的法律訴訟的第一個受害者。

比利時外交大臣馬克西姆·普雷沃表示，這一計劃的風險“顯而易見”，并稱“如果俄羅斯將我們告上法庭，它很有可能勝訴，而比利時將無力償還這筆巨款，因為這筆錢相當于比利時一整年的預算”，“那將意味著比利時破產。”

美聯社10日稱，德國等國已經表態，愿意在出現問題時為比利時提供擔保，但比利時政府并未因此感到安心。普雷沃在計劃公布前表示，比利時是烏克蘭的堅定支持者，提供了軍事和財政支持，但比利時感覺其歐盟伙伴沒有聽到它的擔憂。他說：“我們并非有意與我們的伙伴或烏克蘭對抗。我們只是在尋求避免潛在的災難性后果，因為一個成員國被要求表現出團結，卻沒有得到同樣的團結作為回報。”

歐洲清算銀行也對俄羅斯可能采取的法律行動感到擔憂。據法國《世界報》報道，歐洲清算銀行首席執行官瓦萊麗·烏爾班表示，直接動用這筆被凍結資產將很有可能“違反有關主權資產的國際法條款，俄羅斯很可能因此采取訴訟行動”。

烏爾班如此對《世界報》解釋歐洲清算銀行的法律義務：“在我們的資產負債表上，有一項負債：歐洲清算銀行欠俄羅斯中央銀行這筆債權。同時，也有一項資產：目前存放在歐洲中央銀行的現金。最糟糕的情況是，如果這筆現金（作為資產）被挪用（用于向基輔提供貸款），而我們歐洲清算銀行卻要承擔負債，即追償權。”

“如果（將來）對俄羅斯的制裁解除，俄羅斯要求我們行使追償權，誰來償還我們？”烏爾班反問道。《世界報》指出，這種情況并非不可能，因為歐盟針對俄羅斯的制裁每半年需要續期一次，而每次投票能否通過，都取決于匈牙利和斯洛伐克等國。

歐洲清算銀行并非唯一持有俄羅斯央行資產的機構。日本、英國、瑞士、加拿大甚至美國都持有俄羅斯資產。據新華社10日報道，七國集團（G7）財長8日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集團、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和金融穩定理事會的負責人舉行視頻會議。G7在一份聲明中說，G7將制定一系列援烏籌措資金方案，包括可能動用俄被凍結海外主權資產的“全部價值”，以迫使俄停戰并確保烏克蘭實現公正和持久和平，“若和談失敗，七國集團準備對俄施壓”。

歐洲信譽和歐元地位將受沖擊

歐盟此舉還可能引發更大范圍的沖擊。烏爾班警告說，如果歐盟真的動用俄羅斯被凍結資產，那么整個歐元區都將面臨風險，“我接觸過很多客戶和政府官員都表示，沒收俄羅斯資產的問題令他們感到擔憂。”《世界報》稱，烏爾班擔憂歐盟的決定會破壞該機構經營多年形成的公信力，“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非常謹慎，沒有破壞這種信任，很多客戶都非常重視這一點。”

《世界報》稱如果這種信任受損，其后果可能會迅速波及歐洲。“這些全球投資者對歐元區的投資將會減少。這將影響歐洲在國防、綠色轉型和數字化轉型等方面的所有融資需求，”烏爾班表示。

此外，歐洲央行和一些使用歐元的歐盟國家擔心，此舉可能會削弱國際社會對歐元的信心。德國商業銀行外匯和商品研究主管阮氏蘭（Thu Lan Nguyen）在日前發布的一份報告中表示，若歐盟動用被凍結的俄羅斯主權資產為烏克蘭提供急需的財政援助，歐元可能承壓。此舉可能“損害歐元區作為投資目的地的吸引力，進而對歐元本身造成長期損害。“她稱，一些人擔心此舉也可能威脅到歐元作為避險貨幣的地位。

比利時首相德韋弗此前就曾表示，直接動用被凍結的他國資產的行為是“史無前例的”。“即使在二戰期間，我們也沒有采取這樣的行動，所以這肯定不是什么小事。”比利時魯汶大學金融法教授維爾勒·科拉爾特對BBC表示，歐洲將其持有的他國資產用于其他用途的情形一旦出現，可能會嚴重削弱人們對歐洲金融體系的信心。

美國《政客》新聞網站報道稱，實際上歐洲領導人完全知道其中的風險，因此過去三年里，歐洲只是將被凍結俄羅斯資產產生的利息用于支援烏克蘭。

《世界報》則指出，除了法律和信譽風險外，歐洲可能還得承受俄羅斯進行報復的風險。報道稱，俄羅斯方面已經凍結了歐洲清算銀行客戶在俄羅斯的“200億至400億歐元資產”，同時，俄羅斯正在處理100多起涉及被凍結資產的訴訟。盡管目前俄羅斯方面表現謹慎，但一旦歐盟的計劃得以實施，俄羅斯可能會采取進一步行動。

德韋弗就表示，自己“接到一些人的電話”，“他們說，如果你們扣押俄羅斯的資產，他們就會扣押我們的工廠，扣押我們在俄羅斯被凍結的資金。”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