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1975年,在家里排行老二,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一個弟弟。
我哥比我大4歲,弟弟妹妹是龍鳳胎,他們兩個小我4歲。
從我記事起,我不是要在家帶弟弟妹妹,就是有剝不完的玉米,刮不完的木薯。
尤其是刮木薯,每年刮木薯,我的手指沒有一個是好的。
在活潑好動的年紀里,過著這樣枯燥無味又辛苦的生活,我心里面不由得起了逆反的心理。
有一天,我跟母親說:“我不想帶弟弟妹妹,他們太煩了,不聽我的話,只會哭。我要去外面玩,跟別人玩。”
“我不想剝玉米,我也不想刮木薯,太辛苦了,手指沒一個不疼的,沒一個是好的。”
但母親卻和我說:“我跟你爸要去地里干活,你哥得去山上砍柴。大家都有事情忙,家里就你比較閑,你不帶弟弟妹妹,誰來帶?”
“還沒叫你到地里摘玉米,拔木薯,也沒叫你一擔擔把它們挑回來。你只是坐在家里剝玉米,刮木薯,累了,還能停下來歇歇。就這樣,你還說辛苦,你真是不知足。不然,明年叫你跟你哥換換。”
“你看看誰家跟你大小的孩子不干活的?個個都要干活。不然,哪里有飯吃。”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看到自己一雙手的手指沒一個好的,尤其是拇指食指皮開肉綻,還在隱隱作痛。旁邊卻還剩下一堆的木薯沒有刮完,又不能躺平。
當時我心里莫名委屈又煩躁得不行,大顆大顆眼淚不停往下掉。
父親母親眼里只有活,他們只想著如何快速把木薯刮完,不耽誤其他的事情。
而弟弟妹妹天真無邪互相打鬧,看到我哭了,他們倆還以為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只有我哥,他擔心地跑到我面前,笨拙地用袖子幫我擦眼淚。小聲說:“妹妹,別哭了,你不想刮木薯,你就歇歇,放在旁邊,等一下我來刮就行。”
然后,他眼睛轉來轉去,看到沒人看我們這邊,他飛快地從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餅干塞到我的口袋里。
接著,裝作若無其事,小聲地跟我說:“大強的大姨來他們家做客,買了很多吃的,他給了我一包餅干。但我怕吃了上火,給你吃吧。不過你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吃,別給弟弟妹妹瞧見了,不然他們肯定鬧著要,到時候你就吃不到嘴里。”
當時我也是真的饞,在哥哥的安慰下,看到有吃的,心里那股氣就煙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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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真的是一天到晚有干不完的活,但一年忙到頭,大年三十桌上也沒有幾塊肉。
連幾塊豆腐,我們家還得省著吃,從年三十吃到年初二。
大年初四,奶奶去給家在鎮上的姨姥拜年。
姨姥的大兒子是木工師傅,二兒子當兵,三兒子教書。
每年奶奶去她家拜年,我們幾個小孩都搶著跟去。
因為大家都知道,去姨姥家有肉有糖有餅干吃還有紅包拿。
從家里到姨姥家也遠,有十幾公里的路。
那年春節,我不小心生病了,鼻子堵得厲害,渾身無力,根本起不來床。
在病中的我,想到那些好吃的肉餅干糖果還有紅包要與我失之交臂,忍不住要哭。
我哥連忙跟我說:“大妹,正月里別哭,不然媽媽要罵人的。”
“你放心好了,到姨姥家,我幫你帶糖果餅干回來。反正有什么好吃的,我都放在口袋里帶回來給你。”
我哥說完,我破涕為笑。
他沒有食言,到了下午四點多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來屋里看我,從衣服口袋里掏出很多東西。
有糖,餅干,還有橘子。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1塊錢的紅包。
我哥把那個紅包放在我手心里,他憨憨地笑著說:“妹妹,這是姨姥給的紅包,你沒去,你也有,我替你拿了一個。”
紅包的誘惑比那些糖果餅干大多了,我沒有想到我哥竟然那么細心,替我拿了一個。
那一刻,我高興得不得了,恨不得快點好起來,然后拿著這紅包去買話梅粉泡泡糖方便面。
等我好了之后,我迫不及待拿著那一塊錢去買東西吃。
回來的路上,碰到了大伯家的三堂弟。
他看到我手上買了幾樣東西,問我從哪里來的錢。
我樂呵地說大年初四,我哥跟奶奶去姨姥家那時候,替我拿的紅包。
三堂弟卻說:“你說謊,那天我也去了。只有去的人才得紅包,沒去的沒有。我大哥那天沒去,他也沒有得紅包。”
回到家里,我問我哥,怎么把自己的紅包給我了。
他依舊憨憨地笑著說:“你不是病了嗎?我想你快點好起來。我覺得看到那么大的紅包,你肯定高興。果然,得了紅包,你沒多久就好了。”
不夸張地說,在我成長的歲月中,我哥對我的關心比父母還要多。
以至于長大后,很多事情,我都愿意和他說,征求他的意見。
我唯一不聽我哥勸的,就是22歲嫁人那件事了。
由于家里條件的原因,我和我哥都讀完小學就回家務農了。
我比弟弟妹妹小4歲,但他們兩個跟我和哥哥不一樣。
他倆讀完小學上中學,中學畢業讀高中。
然后,父親說要舉全家之力供他們上大學。
妹妹讀師范,畢業后回來鎮上的中學當了老師。
弟弟大學畢業后,在市醫院上班,是一名醫生。
我跟我哥沒有文化,他除了種地就是去工地上干活。
我是女孩子,在家干了幾年活,接著去了外面大城市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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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的時候,我遇上了一個外省的小伙子。
父母不許我嫁,我哥也勸我,地方太遠了。相隔千里,怕我嫁去那邊受委屈,到時候他沒辦法替我撐腰。
我說他這是杞人憂天,不要擔心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和考量。
我哥見勸不住我,也不再說什么了。
只是在我們走的那天,他給了我500塊錢。
他跟我說:“大妹,路太遠,你辦酒席的時候, 我跟你嫂子去不了。所以現在給你500塊錢,你拿去辦點嫁妝。”
我不愿意拿我哥的錢,因為我們回來也沒有給他送什么,只是買了一點肉和糖果。
我哥卻把錢硬塞給我,他說:“拿著吧,這是我和你嫂子的一點心意。別的我就不說了,只希望你和妹夫以后過得好。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寫信告訴我。”
后來,我也沒有拿這500塊錢給自己買嫁妝。而是在男方家辦酒席的時候,婆婆說錢不夠,我拿出來給他們用了。
婚后第四年,我第一次回娘家。
父親還是老樣子,不管事。母親呢,還是忍不住念叨我幾句,說我不聽他們的話非要遠嫁,如今見一面太難。
不過,母親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念叨我太久。光是小弟小妹,已經占據她大部分精力。
對我熱情的是我哥嫂,他們給我準備了一個房間,床單被罩枕頭都是干干凈凈的。
回來十天,我在哥嫂家住十天。
他倆養的雞鴨魚都拿來招待我了,頓頓有肉,吃個不停。
我哥知道我愛吃雞腿鴨腿,愛吃雞腎鴨腎。每次,他都特意把這些留給我。
我不好意思光吃哥哥家的東西,要拿錢去買街上買點菜回來。
我哥說:“家里什么都有,不過如果你有想吃的,跟我說一聲,我去買就行。你難得回來一趟,我們做哥嫂的怎么可能讓你出錢。”
來的時候,我給侄子侄女每人200元紅包,他們也給了我女兒紅包。
走的那天,哥嫂又另外給了我女兒一個紅包,說她這是第一次來。
在車上,女兒拆開哥給的那個紅包,里面一共有1000塊錢。
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的,我控制不住濕了眼眶。
后來,每年我哥都會打電話給我,問我過年回不回去。
我都說不回來,沒空。
其實是我沒錢,連車費都沒有,想回回不去。
女兒八歲這一年,我和她父親分開了。
那時候,父母已經不在老家,二老去了市里跟著小弟生活。
我跟小弟感情一般,自然不好去打擾他。
我想來想去,打算回去投奔我哥。
我打了個電話跟他說我離了,在電話里,他沒有多說什么,只問我身上有沒有錢。
我和我女兒先坐火車回到市里,當天晚了,找旅館住了一夜。
第二天,又坐班車回到鎮上。
那幾天才下過雨,路泥濘不堪。車上搖搖晃晃,女兒受不了,都吐了。
我一邊擔心孩子,一邊想著回去之后哥嫂的態度,以及未來如何安排……瞬時五味雜陳。
當初是我非要遠嫁的,如今離了,他們不管是什么態度,我都接受了。
回到鎮上,我們又搭了別人的三輪車,大概半個小時后回到村委附近。師傅在那里停車,叫我們搬行李。
我背后背著一個包,右手上還提了一個行李袋,左手還有一大袋東西。
女兒怯生生地跟在我后面,我安慰她說:“別怕,那是你親大舅,你大舅跟舅媽人都很好。”
那時候是冬天,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但是那種冷是陰冷,也冷得人直哆嗦。特別是下過雨后。
我提著行李艱難前行,一邊還要注意女兒
剛走幾步,到了路口,就看到我哥在不遠處跟我們招手。
也許是近鄉情怯,看到我哥那個熟悉的身影,我突然間哭了。
他一邊喊我的名字叫我停下,一邊快步走過來。
大哥拿過我手上的行李,跟我說:“大妹,別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沒事,不管發生什么事,還有我跟你嫂子呢。”
“路上你跟外甥女辛苦了,坐了那么久的車。”
“我也是估算了一下,你們大概是今天到。中午吃過飯之后,我久不久來路口這邊看。剛回去喝了水,沒想到轉眼就看到你跟外甥女了。”
“走,有什么事回去再說。家里,你嫂子已經把熱水燒好,飯也煮好,就等你和外甥女了。”
在哥哥一聲聲的念叨中,我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不再那么彷徨。
他不責罵我,不笑話我,依舊是那個關心我的哥哥。
嫂子早早在門口等著,上前拉過我的手說:“大妹,回來了,快進來。肚子餓了吧,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侄子侄女也被哥嫂教得很好,禮貌地喊大姑,喊表妹。
回來沒多久,我哥跟嫂子都替我想好了以后的路。
他們專門給我和女兒準備了一個房間,說我們住多久都行,就當是自己的家。
嫂子教我做糖水,她去鎮上賣,我在集市上賣。
剛開始,各種料和工具的本錢以及柴火,都是哥嫂出的。
嫂子說:“大妹,你現在剛開始起步,不用跟我算那么清楚。”
在哥嫂的支持和我自己的努力下,后來我自己在街上有了自己鋪面。
再后來,賺了點錢,又在哥嫂的幫助下,我自己買了塊地皮蓋了一棟兩層高的房子。一樓是鋪面,二樓是我和女兒住的地方。
一直到現在,我都對哥嫂心懷感恩。我時常驕傲地跟別人說我有一個好哥哥,好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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