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有效遏制無人機高空“黑飛”？技術、政策需多維度發力

高空“黑飛”事件持續發酵，無人機空域安全管理問題再次被推向公眾視野。

近日，中國香港影視演員李子雄在社交平臺發布視頻，呼吁嚴懲“黑飛”無人機。他在視頻中表示：“看到無人機和飛機飛得一樣高，還是在中國最繁忙的航線上，這不是飛無人機，是拿飛機上的人開玩笑，拿地面的人當墊背。”

李子雄看到的“黑飛”事件，源于博主“地圖偵探”發布的一條視頻。視頻顯示，無人機沖破云層，數次闖入近萬米高空的客機航線附近。

該博主指出，近期在廣東英德、中山以及湖南資興等地，存在多起無人機違規高空飛行行為。無人機飛行高度一度超過8000米，離客機飛行高度有的僅差幾米。以其中一個放飛點為例，直徑10公里范圍內有近百架次航班經過。

一般而言，為了安全飛行，無人機出廠時都會設置地理圍欄，并對飛行高度進行限制。上述博主指出，涉事的“黑飛”人員應是對無人機進行過了暴力破解和修改，甚至為逃避監管和舉報，通過“P圖”方式偽造飛行高度解禁許可證明。

無人機飛行有哪些限制？

“這絕不是什么‘發燒友’的探索，而是技術不當使用對公共安全的嚴重隱患。”河南工業貿易職業學院低空經濟發展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喬善勛向澎湃新聞記者指出，無人機飛至8000米至10000米的高度，侵入了民航客機的核心巡航高度層。在這個高度，客機巡航速度約為800-900公里/小時。一旦發生撞擊，后果不堪設想。

近年來，多個地方曾通報因無人機“黑飛”致航班延誤的事件，公安機關也依法對“黑飛”對象作出了行政拘留以及罰款的處罰。

作為無人機行業巨頭，大疆官網也明確公示了國內無人機飛行的核心監管要求。官網顯示，中國民航局為中國無人機飛行的主要監管機構，為了確保境內無人機安全飛行制定了一系列相關法規。無人機飛行前，須查看中國民航局網站、禁止投擲運輸物品、須在視距內飛行、須在晝間飛行、120米飛行高度限制、須實名登記。

此外，大疆官網還列出諸多飛行禁忌與特殊要求：不在受到酒類飲料、麻醉劑或者其他藥物的影響下放飛無人機；飛行前須查看當地禁飛區；對無人機投保地面第三人責任險；未成年人不得單獨操作無人機；使用無人機從事商業活動須獲得經營許可；遠離機場、國界線、邊境線、軍事管理區、設區的市級（含）以上黨政機關、監管場所、發電廠、變電站、加油站和大型車站、碼頭、港口、大型活動現場、高速鐵路、普通鐵路和省級以上公路等敏感設施與機構。

12月11日，澎湃新聞記者致電大疆創新客服，客服介紹，無人機飛行高度和區域限制可通過大疆地圖查詢，常規限高區120米，如需突破要填寫專用表格，并經公安、民航或軍方等相關部門蓋章審批，獲批高度依需求及審批規定確定。

客服還表示，大疆無人機從技術上有嚴格的合規限制，通過設置限飛區、固件限高等手段，從源頭降低風險。用戶若發現可疑“黑飛”行為，可通過公安部門或市民熱線舉報，大疆并不會主動記錄用戶的無人機信息，但必要時可以提供相關數據，配合相關部門調查，截至目前，還暫未收到較多的“黑飛”相關舉報反饋。

大疆創新官方旗艦店線上客服指出，在120米以下的適飛空域飛行不需要向民航管理部門申請，但需留意當地是否有臨時管控措施，確保在禁飛區外飛行，并遵守相關安全規定。若需要突破限高飛行，需通過UOM（無人駕駛航空器一體化綜合監管服務平臺）App向空域管理部門申請，但目前申請流程尚不完善，建議通過App“我要咨詢”功能咨詢民航技術支持。

如何加強防范無人機“黑飛”？

面對日益嚴峻的“黑飛”問題，相關部門正從技術、政策等多維度發力。

2024年1月1日起，《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管理暫行條例》（下稱“《條例》”）正式實施。其中規定，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所有者應當依法進行實名登記，具體辦法由國務院民用航空主管部門會同有關部門制定；涉及境外飛行的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應當依法進行國籍登記；若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未經實名登記實施飛行活動的，由公安機關責令改正，可以處200元以下的罰款，情節嚴重的，處2000元以上2萬元以下的罰款。

為進一步規范管理，民航局早在多年前就已建立了無人機實名登記制度。《條例》的正式實施，強調了對民用無人機所有者未進行實名登記的處罰范圍，讓無人機源頭管理有了更明確的法律依據。

今年11月27日，據新華社報道，為規范無人機飛行活動，有效遏制“黑飛”等違規違法行為，中央空管辦會同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安部等部門將在北京市行政區全域聯合劃設北京市無人機電子圍欄，于12月1日零時啟用。中央空管辦呼吁所有無人機企業做好數據預先置入，使用無人機的用戶自覺遵守法規，及時更新數據。對于任何蓄意破壞、規避電子圍欄的違法行為，相關部門將依法予以嚴厲打擊。

需要注意的是，民航局2024年11月發布的關于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動態數據報送要求的公告中提及，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運行人在使用輕型、小型、中型、大型的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實施飛行活動時，應當確保其使用的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向UOM聯網報送飛行動態數據，且在運行時不得關閉報送功能。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制造方應確保其生產的輕型和小型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具備在飛行活動過程中按規定向UOM報送飛行動態數據的能力。

今年12月，市場監管總局（國家標準委）批準發布了《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實名登記和激活要求》和《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系統運行識別規范》兩項強制性國家標準。前者規定了無人機實名登記和激活的工作流程，在登記主體、登記管理與查詢、注銷、數據交換接口、等級保護等方面作出規定，明確要求無人機在激活前和取消激活后均不能具備飛行能力。后者規定了無人機應在開機后和飛行全過程中主動向監管方報送自身身份、位置、速度、狀態等信息，以便監管方全程實時掌握無人機的飛行狀態。兩項強制性國家標準從技術上解決了無人機“誰能飛”和“誰在飛”等問題，將于2026年5月1日起正式實施。

除了政策管控，技術反制手段也在不斷升級。喬善勛表示，目前的技術反制手段主要分為干擾阻斷和激光、拖網捕獲。

為何現有的“電子圍欄”未能阻止這種瘋狂行為？喬善勛指出，這暴露了安全治理中“環境”與“技術”的激烈博弈。針對惡意的萬米“黑飛”，反制工作面臨著極大的不對稱性。

喬善勛進一步指出，常規民用干擾設備的有效范圍多在3000米，萬米高空需依賴空基或更高功率的地基設備，受限于民航電磁兼容與安全規定，難以大規模應用；而激光、拖網捕獲手段更不可能在繁忙的民航航路上使用。基于此，防“黑飛”的舉措在于構建“數字化身份”與“全域感知”。例如，每架無人機在起飛時，實時向監管平臺廣播其身份、位置和高度；在城市核心區部署針對“低慢小”目標的相控陣雷達或頻譜探測設備，推動建設“低空雷達”網。

未來對“黑飛”的防范舉措還應構建“疏堵結合”的信用體系。喬善勛提及，建議建立“黑名單”制度，對于有過惡意破解、高空“黑飛”記錄的人員，應終身禁止其購買、持有和操作無人機，并納入社會征信體系。此外，廠商責任也需再定義，不能只做“甩手掌柜”，對于飛行數據，尤其是異常高空數據，應建立云端實時備份機制。此外，各方需要嚴打“黑產”源頭：不僅要抓“黑飛”飛手，更要深挖背后提供“破解軟件”的商家。

據澎湃新聞此前報道，中國電科集團首席專家肖秋楓在9月底的上海市低空無線電頻譜安全專業委員會技術研討會上指出，隨著無人機的普及，其失控墜毀或惡意攻擊行為日益成為城市中心區的安全威脅，要構建體系協同、機固結合、軟硬殺傷、梯次搭配的無人機防御系統，強化全域感知、中程干擾、近程攔截的多手段綜合立體防御能力，并通過多源數據實時接入和協同指揮，有效防護城市中心建筑和人員安全。

上述技術研討會認為，要全力突破關鍵核心技術瓶頸，重點攻關低空頻譜智能感知、抗干擾通信、精準導航等技術，加快建設低空無線電技術試驗場；還要加快構建標準規范體系，聯合產學研用各方，制定頻譜管理、設備檢測、安全管理等相關標準。